第四章 活在故事里的女孩 (1 / 2)

🎁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冒险的时候最重要的,邦尼先生想,

就是时间不能太长,以致耽误了吃饭。

——《邦尼先生历险记》

男孩、女孩和莫里斯待在一间大厨房里。男孩能看出这是一间厨房,因为炉膛里有巨大的黑铁锅,墙上挂着一口口平底煎锅,屋里还有一张坑坑洼洼的长桌。可这里看上去缺少的是厨房里常有的东西——吃的。

女孩走到角落里的一口金属箱前,摸索着拽出了一根挂在脖子上的绳子,原来上面挂着一把大钥匙。“谁也信不得。”她说,“老鼠成百倍地偷它们能吃掉的东西。那些魔鬼。”

“我看不会,”男孩说,“至多十倍。”

“你突然变成个老鼠通了?”女孩说着打开了金属箱。

“不是突然,我是从——哦!真疼啊!”

“对不起,”莫里斯说,“我不小心抓到你了,是吧?”他努力挤出“别做一个十足的傻瓜,好吗?”的表情,这对于一张猫脸相当困难。

女孩怀疑地看了看莫里斯,又扭头转向金属箱。“有一点儿牛奶还没干,还有几个鱼头。”她看了看箱子里说。

“我听着不错。”莫里斯说。

“那你的男孩呢?”

“他?什么陈年的残渣他都吃。”

“有面包和香肠。”女孩说着从金属箱里拿出了一个罐头,“我们都很怀疑香肠还能不能吃。还有一丁点儿奶酪,不过放了很久了。”

“我看我们不应该吃你的东西,要是吃的这么短缺的话。”男孩说,“我们有钱。”

“哦,我爸爸说要是我们不热情,就会让人对这个城市留下坏印象。要知道,他是市长。”

“他是政府的人?”男孩问。

女孩瞪大眼睛望着他。“算是吧。”她说,“这种说法可真是古怪。是市议会制定的法律,真的。他只是管这个地方,跟每一个人辩论。他说我们的配给不应该比别人多,这样才能在艰难的时候显示同甘共苦。游客不再来参观我们的热水澡堂已经够糟糕的了,可老鼠把一切弄得更加糟糕。”她从大食品柜里拿出了几个碟子,“我爸爸说只要我们全都精打细算,东西应该够分。”她继续说道,“我认为他说得很对,我完全同意。可我觉得只要表示了同甘共苦,就应该允许多分一点儿。事实上,我觉得我们得到的比谁都少。你能想象吗?不管怎么说……那么你真是一只魔猫了?”女孩住了嘴,把牛奶倒进了碟子里。牛奶不是痛快地流了出来,而是慢慢地渗了出来,但是莫里斯是一只流浪猫,尽管这牛奶已经变质到让他想逃开,他还是能喝下去。

“哦,对,没错,是魔猫。”他说,他的嘴上有一个黄黄白白的牛奶圆圈。为了两个鱼头,他会迎合任何人变成任何东西。

“你大概是属于某个女巫的,我想,应该是叫格丽塞尔达或者类似那种名字的女巫吧。”女孩说着把鱼头放在了另一只碟子里。

“对,没错,格丽塞尔达,对。”莫里斯头也不抬地说。

“她大概住在森林中的姜饼小屋里。”

“对,没错。”莫里斯说。然后,他补充说——要是没有一点儿创造性他就不是莫里斯了:“只不过是脆饼小屋,因为她很苗条。格丽塞尔达她是一个很健康的女巫。”

女孩顿时满脸困惑。“不应该是这样的。”她说。

“对不起,我撒了一个谎,真是姜饼小屋。”莫里斯马上说。给你东西吃的人总是对的。

“她还长着大疣子,我肯定。”

“小姐,”莫里斯努力摆出一副真诚的表情说道,“一些疣子那么有个性,它们甚至有自己的朋友。呃……你叫什么名字,小姐?”

“你保证不笑?”

“好的。”说到底也许还有鱼头呢。

“我叫……马利西亚。”

“哦。”

“你在笑?”她恶狠狠地说。

“没有。”莫里斯不解地说,“为什么要笑?”

“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可笑吗?”

莫里斯想了想他知道的名字——火腿、毒豆子、黑皮、沙丁鱼……“我听着就是一个普通的名字。”他说。

马利西亚又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注意力转到了男孩身上。男孩坐着,脸上带着他无事可做的时候惯常露出的淡淡而快乐的微笑。“你有名字吗?”女孩问,“你不是哪个国王最小的三王子吧?如果你的名字以‘王子’打头,那就是确凿的提示。”

男孩说:“好像是基思吧。”

“你从来没说过你有名字!”莫里斯说。

“以前从来没有人问过啊。”男孩说。

“基思可不是一个让人觉得有希望的名字,”马利西亚说,“没有一点儿神秘感,只意味着基思。你确定这真是你的名字?”

“他们就是这么叫我的。”

“啊,这才说得过去嘛。有那么一点儿神秘感了。”马利西亚突然兴致勃勃地说,“够建立悬念的了。我想,你一出生就被人偷走了吧?你大概是哪个国家合法的国王,但是他们找了一个长得很像你的人,掉了包。那样的话,你将会得到一把魔剑,只不过那把剑看上去并不具有魔力,我是说,直到你证明自己身份的那一刻。你大概是在别人门外的台阶上被发现的吧?”

“是的,没错。”基思说。

“看到没?我总是对的!”

莫里斯总是在留意别人想要什么。他觉得马利西亚想要的是可笑的故事。不过以前他从来没听到过这个一脸傻相的男孩说他自己的事。

“你在门外的台阶上做什么?”莫里斯问。

“不知道,大概在咯咯地笑吧。”基思说。

“你从来没说过。”莫里斯指责地说。

“那重要吗?”基思问。

“裹你的毛毯里也许有一把魔剑,或者一顶王冠。你还有一个神秘的刺青,或者一块形状古怪的胎记。”马利西亚说。

“好像没有,从来没有人提起过,”基思说,“只有我和一条毯子。还有一张纸条。”

“一张纸条?那可是很重要的!”

“上面写着‘十九品脱和草莓酸奶’。”基思说。

“啊,那就没用了。”马利西亚说,“为什么是十九品脱酸奶?”

“十九品脱是乐师行会的名字,”基思说,“是一个很大的地方。草莓酸奶是什么我不知道。”

“做一个被遗弃的孤儿挺好的。”马利西亚说,“毕竟,王子只能成为国王,但是一个神秘的孤儿能成为任何人。你有没有挨打受饿,被关在地窖里?”

“没有。”基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行会的人都很好,善良极了。他们教了我很多东西。”

“我们这儿也有各种行会,”马利西亚说,“教男孩子们成为木匠、石匠什么的。”

“那个行会教我音乐。”基思说,“我是一个乐师,而且我很擅长演奏,从六岁起我就能赚钱养活自己了。”

“啊哈!神秘的孤儿,不同寻常的天赋,苦难的童年……全都很顺。”马利西亚说,“草莓酸奶应该不重要。就算是香蕉味儿的,你的生活会不同吗?谁知道呢?你演奏哪种音乐?”

“哪种音乐?没有什么种类,只是音乐。”基思说,“只要你用心听,哪里都有音乐。”

马利西亚看着莫里斯。“他总是这样吗?”她问道。

“这是我听他说话最多的一次。”猫说。

“你们大概很想知道我的事吧。”马利西亚说,“我想你们只是不好意思。”

“哎呀,是的。”莫里斯说。

“嗯,知道我有两个可怕的异母姐姐,你们大概不会吃惊吧,”马利西亚说,“而且我得做全部的家务!”

“哎呀,是吗?”莫里斯说。他在想还有没有鱼头,而且就算还有鱼头,还值不值得。

“好吧,是大部分家务。”马利西亚说,好像她在揭露一个不幸的事实,“一些家务,千真万确。我得打扫自己的房间,要知道!而且房间极其不干净!”

“哎呀,真的呀。”

“还有,那几乎是最小的卧室,简直没有放衣服的地方,连放书架的地方都不够!”

“哎呀,真的呀。”

“而且他们对我出奇的残忍。你看到了,我们现在正在厨房里。我是市长的女儿。市长的女儿应该被要求一星期至少洗一次碗吗?我觉得不应该!”

“哎呀,真的呀。”

“你们瞧瞧我不得不穿的这些破破烂烂的衣服!”

莫里斯看了看。他对衣服不在行,对他来说毛皮就够了。他只能说,马利西亚的裙子跟别的裙子没什么区别,似乎什么也不少,也没有破洞,除了头和手伸出来的地方。

“这儿,就是这儿。”马利西亚指着裙边的一处地方说。在莫里斯看来,那儿看上去跟裙子的别的地方也没有区别。“我不得不自己缝了背面,你们知道吗?”

“哎呀,真……”莫里斯说不下去了。从他所在的地方能看见空荡荡的架子。更重要的是,他能看见沙丁鱼正沿着绳索从陈旧的天花板上的裂缝处空降下来,背上背着背包。

“还有,最悲惨的是,每天都得我去排队领面包和香肠……”马利西亚继续说,但是莫里斯听进耳朵里的比刚才更少了。

肯定是沙丁鱼,他想。白痴!他总是跑到扫夹队的前面!全城所有的厨房他都能进,可他偏偏跑进了这一间。她随时都会转身,然后尖叫起来。

沙丁鱼大概会认为那是掌声。他把生活看作是表演。别的老鼠只是四处跑跑,吱吱叫着把东西弄弄乱,那就足够让人们相信闹鼠灾了。但是,哦,不,沙丁鱼总是得出格——沙丁鱼,以及他那难听的歌声和舞蹈表演。

“……还有,老鼠把什么都偷走了,”马利西亚在说,“没被它们拿走的也被糟蹋了。真可恶!市议会一直在向别的城市购买食物,可是别的城市也没有太多的余粮,我们只好从河下游来的贩子那儿买粮食,所以面包才这么贵。”

“贵,呃?”莫里斯说。

“捕鼠夹、猫、狗、毒药我们都试过了,可总还是有老鼠,”女孩说,“它们也学会了,变得真狡猾,捕鼠夹几乎再也夹不住它们了。哼!我只抓到过一只老鼠,得了五十便士。老鼠这么狡猾,那些捕鼠人跟我们出价每条尾巴五十便士有什么用呢?据说,捕鼠人为了逮老鼠得使出各种伎俩。”她身后,沙丁鱼正在仔细地环顾房间,然后冲天花板上的其他老鼠打了一个手势,让他们把绳子收上去。

“你不觉得是时候该走了吗?”莫里斯问。

“你为什么那个样子做鬼脸?”马利西亚瞪着他问道。

“哦……嗯,你知道那种总是咧嘴傻笑的猫吗?听说过吗?好,我就是那种,你知道,总是做鬼脸的猫。”莫里斯气急败坏地说,“有时候我就会那么冷不丁地说什么走开走开。瞧,又来了。这是一种病,也许得看看。哦不,别那样,不是时候。唉哟,我又犯病了……”

沙丁鱼已经把草帽从背包里拉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小小的手杖。

这一套很管用,连莫里斯也不得不承认。他一表演,有些城市马上就会登广告请魔笛手。人们可以忍受老鼠待在奶油里、天花板上、茶杯里,但是实在忍受不了老鼠的踢踏舞。要是看见跳踢踏舞的老鼠,那麻烦就大了。莫里斯承认,要是老鼠们还会演奏手风琴,那么他们一天就可以骗两个城市。

他盯得太久了。马利西亚转过身去,沙丁鱼开始表演。女孩惊恐地张开了嘴。猫眼瞅着她伸手从桌上抄起一只平底锅扔了出去,很有准头。

然而沙丁鱼是躲锅高手,老鼠早已习惯了别人向他们扔东西。平底锅才飞到屋子中央,沙丁鱼已经跑开了。他跳到椅子上,又跳到地板上,躲到了食品柜后面——突然一声尖利、决然的……金属脆响。

“哈哈!”马利西亚说。莫里斯和基思瞪大眼睛看着食品柜。“至少少了一只老鼠,我真恨它们……”

“是沙丁鱼。”基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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