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先师斜着眼瞟着宇文翰，盯得宇文翰一头雾水，而看着这位宇文将军开始挠头，他便知晓此事与宇文无关。

邵先师沉吟了一番，心道季霄即将领兵离京，不宜纠缠，索性便摇头直言：“借不了，如真有需要，请翰将军转告季元帅，不良帅今与监察司并司监察，直属陛下，要借兵且向陛下借调。”

宇文翰左眉一挑，拍了拍邵先师的肩头：“不至于吧？咱俩什么交情，我还能框你不成？”

咱俩什么交情？

不就同在这屋里待了几个月？

也没见你帮我挨过刀？

邵先师不说穿，但还是认宇文翰一个好，同时也看在宇文周也的面子上多说两句：“不是交情的问题，是我不能借。城中不良人虽是分散，可到底有着五万人，若随意调动参战，哪怕只是一两个人，也势必会落人口实。”

见宇文翰还是迷糊疑惑，邵先师无奈摇头再说道：“今天我能借兵出去打仗，明日我就能召集五万不良人造反，这种帽子往我头上一扣，你才明日能在何处寻我头颅？”

宇文翰登时凛起眸光，猛吸了一大口冷气：“我去，还有这一层？”

邵先师不禁失笑，给了他一拳：“长点心，净承了你阿爷的直脾气，精明的地方倒是没见多少。”

宇文翰顿时有些心虚，摸着鼻梁找补道：“这可不是我寻思着要害你啊，老哥我只是…”

不等他说完，邵先师已抬起手将他打断，并上手帮他理了理衣襟弹了弹肩衣：“多的不必说，谁要害我我心里有数。翰将军此去东海尽力就是，莫要莽撞。”

“哦对，再代我向季元帅道一声谢，邵某心领好意，定会为季元帅照顾好在京的家人。”

宇文翰这回倒是精明了，他左眉一挑，马上偏过头来小声道：“这是威胁不？”

邵先师笑出声，再给了他一拳：“什么威胁，这叫礼尚往来，不能借兵也不能没有表示不是？你不是要我敬老？帮即将出征的老元帅照顾一下家人有何不对？”

“…”

待宇文翰风风火火的离去，邵先师凝望良久，眉头渐也蹙起。

他再次转过身，面相神机墙合上眼，静心思量。

隐隐中，仿佛有条线要连起来了。

这条线年代已久，充满腐朽的气息，仿佛早已经断开，但实际仍然藕断丝连，稍微修补一下，它就会再度坚韧起来。

这条线叫做，老一辈。

借兵一事，并非上策，却是阴险。

毕竟人借出去了就埋下祸根了，而且一般来说，上套的人只有等到事发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中计，可说是防不胜防。

所幸，他邵先师不受这一套。

他眼下最紧要的只有两件事：死忠于隋的老娘，他自己的小命。

这两件事摆在一起本就是冲突的。老娘是最忠诚的隋民，而他却是龙唐的臣工，还领有监察司这般举足轻重的司府，一旦他有一丢丢的纰漏，不单他自己保不住，老娘也将受连累。

所以他此刻站在神机墙前，承的不是风光，而是煎熬。

所以他不能有一步走错。

所以老一辈的人应该能想到，借兵这等微末伎俩无法撼动他，那么此番借兵，就只是试探，或者是警告。

是袁自忠？

还是轩辕？

季霄往年与谁更亲近？

邵先师不清楚老一辈私下错综复杂的关系，但他能确定，他自个儿与季霄素无来往，若非他人怂恿，绝不可能有今日借兵。

赶巧，昨夜又拿了轩辕的丹。

这一切，绝非巧合。

“奔着我来的。”

“为何先奔着我来？”

邵先师轻拍着手中的铁扇，脑海中不停地翻找着任何的线索，直至回想起他自己初入监察司的时候，是被人扛着进来的。

那时，他是尾随三根的时候被其徒弟击伤。

而陀僧三根，被影卫斩首之前曾与轩辕合作刺韩。

也就是说，若三根笃定韩昭的身份，即可能将他的尾随归纳为韩家尾随，而三根将这些事同轩辕说了，轩辕自将他视作韩家人，从而打击报复。

如此一来，顺理成章。

果然，老轩辕忍不住要发力了。

邵先师长出鼻息睁开眼，他掏出怀里这一枚赤红丹丸，想的却是远在东方的韩昭。

心道：长安且乱，东海更凶，公子务必多加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