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珠峰往往要好几天,甚至几个星期,但下到冰川上的营地,很多时候甚至下到大本营却只要几个小时,往往一个漫长的下午就够了。
但这是有固定绳索的情况。我们之前将大部分固定绳索都拔掉了,就是防止德国人轻易上山。而且我们还将那些可以区分上行和下行路径的竹竿和旗子拔了,这些标记可以防止登山者步入垂直的雪坑里,那可是死路一条,一旦踩进去,就会掉入万丈深渊,摔向下面的绒布冰川或者东绒布冰川。
不过,帕桑似乎认识路。那天下午,乌云密布,雪球撕扯着我们裸露在氧气罩外的部分脸颊。我将氧气开到了2.2公升最大的流量,而帕桑大部分时间甚至都没吸氧,但即使这样我都没办法将空气吸入,因为喉咙红肿而阻塞的气管。每次呼吸,我都痛得要命。
在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还发生了几件奇怪的事情。
我们到达之前的五号营地时——先前,德国人不知何故将最后一个温伯尔帐篷烧了——帕桑让我靠在烧成灰烬的帐篷旁边的一块岩石上,还将我的登山绳绑在了岩石上,像是把我当成了小孩或者藏马,要防止我乱动似的。接着,他朝北部山脊的方向走去,在东侧的砾石那儿花了几分钟时间寻找备用的吸氧装置和食物,也就是那些西吉尔和他的手下没有找到并将之据为己有的东西。
我坐在那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氧气罩取下来,拼命想从稀薄的空气中吸入更多的空气和氧气。这时,让-克洛德下到雪坡上,坐在我旁边的砾石上。
“见到你真高兴。”我沙哑地说。
“我也是,杰克。”他冲我笑了笑,然后俯身往前,下巴搁在戴着连指手套的手上,双手则放在冰镐的扁斧上。他没有背氧气罐,也没有戴氧气罩,我想肯定是他掉到冰川上后,那些东西都丢了。
“等等。”我说,努力想保持清醒。我知道这事儿很奇怪,但我就是说不上来。“你怎么还带着你的冰镐?”我终于问道,“我看到雷吉跟理查往山顶去的时候,将冰镐放在了背包里。”
让-克洛德给我看了那把冰镐的轻木手柄。手柄离刀刃三分之二的地方有三个凹痕。“这是我从桑迪・欧文那儿借来的,你当时把它留在了岩石上。”J.C.说,“桑迪说他并不介意。”
我点点头。这样倒说得过去。
最后,我终于鼓起勇气说:“人死了是什么感觉,我的朋友?”
J.C.用法国人特有的方式朝我耸耸肩,又笑了笑,我很熟悉他的耸肩动作。“Etre mort, c'est un peu comme être vivant, mais pas si lourd.[9]”他轻轻地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