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
“希区柯克的电影他都看过,而且认为希区柯克的最后一部电影是《狂凶记》。对《狂凶记》之后上映的《家庭密谋》这部片子,他完全没有印象。”
“确实如此。”
“《家庭密谋》是一九七六年上映的,《狂凶记》是一九七二年。因此,他所经历的那件目前还不清楚的事情,应当是在一九七二年到一九七六年间发生的。”
“是吗?嗯,这没问题。”
“除此之外,通过对话,我们还知道了哪些事实?首先,我认为马卡特先生的科学知识相当全面。”
“嗯,是这样的。”
“他的知识范围包括天文学、生物学、恐龙及原始人类,内容十分丰富。但有些方面的知识他又相当欠缺,比如抽象画和流行音乐。”
“嗯,是的。”
“物理学中重力和质量方面的学识也不够,脑科学方面好像也没掌握多少,天文学的知识也很有限。最了解的应该是恐龙学,因为他曾经是《恐龙月刊》的忠实读者。”
“嗯,说得对。”
“可即使如此,他对曾撼动世界的科学发现,即巨大陨石撞击地球导致恐龙灭绝的著名学说却一无所知,也不知道在尤卡坦半岛上发现巨大陨石坑的事。这也难怪,那是一九九一年才发现的。他没见过伽利略太空探测船拍摄的欧罗巴的照片,因为这也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这些事实都和我们的推理结果相一致,即他缺乏一九七六年以后的记忆。”
我走到柜子旁,拿起地震龙模型,说道:“他也不知道这种地震龙的发现。这也正常,因为它的化石最早是在一九七九年发现的。对洛基山脉的正式调查是从一九八五年开始的,论文的正式发表和把此种恐龙命名为地震龙,则是在一九九一年。”
我把模型放回到柜子上。
“所以他不知道很正常。他知道超龙和阿根廷龙,这两者的发现,曾让全世界的恐龙迷都异常兴奋,他应该也是其中之一。当初宣布它全长可能超过三十米,但其实这个数字有所夸大……”
“是吗?”
“恐龙学这种东西,其实跟好莱坞拍摄的电影《侏罗纪公园》和《怪兽哥斯拉》差不多,学者们都热衷于寻找最大的恐龙,因此世界最大恐龙的名字,每年都在变化。”
“嗯,是的。”
“有时是宣布发现某种恐龙的脊椎骨节的数量增多了,有时是尾骨多了一截。超龙是在一九七二年发现的,而阿根廷龙则是次年发现的,马卡特先生知道这两件事,这么一来,时间就更明确了。那件我们还不清楚的事件发生的年份,应当可以确定在一九七四年至一九七五年间。”
“嗯。”海因里希点点头。
“另外,一九七五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有学者宣称所谓的雷龙其实根本不存在。”
“是吗?”
“对,最后结论是稍后才被证实的。但在一九七五年初,就有研究者发表论文,主张被称为雷龙的恐龙骨骼化石,其实是已知的迷惑龙骨骼的一部分。而马卡特先生完全不知道这个结论。也就是说,已经可以大致确定,那件事是在一九七四年发生的。”
“嗯,有道理。”
“这也和马卡特先生认为自己现在的年龄是二十七或二十八岁相符。二十七岁的话是一九七四年,二十八岁则是一九七五年。”
“嗯。”海因里希低声应道。
“这么一来,事件发生的时间就知道了。可是,一九七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接下来就需要我们的分析了。”
“没错。”海因里希又重新坐回到沙发上。
“这件事,或许和马卡特先生的兴趣无关,却和《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有着紧密的关系。对吧?”
海因里希点点头说:“应该是,这就是你总提到的所谓理论上的推演结果。”
“我们已知的众多信息里隐藏着很多暗示,可也有很多不合常理之处,会混淆我们的视听,因此我们必须慎重选择,去伪存真,才能找出正确无误的加以使用。”
“哦,这太难了。如果这么想的话,材料确实太多了。”
“怎么会太难呢?从这些材料中能发现路标啊!可以帮助我们确定大致的方向。马卡特先生是从哥德堡大学的生物系毕业的,然后上了海洋微生物的考察船,对吧?”
“对。”
“但他比较喜欢陆地上的生物,所以后来上岸了。”
“他确实说过比较喜欢陆地上的古生物。”
“对,是古生物。”我点了点头,“而且他尤其向往挖掘恐龙化石,还想把它当做一辈子的事业。”
“这么说,他上岸后就去挖掘恐龙化石了吗?我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
“一九七四年,这个领域最吸引人的地区应该是南美和北美大陆。如果他去了美国,就会获得许多其他领域的知识,无论是地理环境还是实际出土的化石,都与他之前接触的不同,这些都会改变他当初的专业方向。这么一来,吸引他的就不再是恐龙了。”
“那会是什么呢,洁?”
“对他来说,熟悉程度超过恐龙、需要具备更深入的古生物学知识,同时又要进行挖掘作业的,显然就只有人类学了。他参与了寻找所谓人类进化史上‘缺失的环节’,他自己也说对这方面十分热衷。”
“哦。”
“我之所以能把推理朝这个方向推进,是因为这些暗示都有迹可循,也很合乎逻辑,很多片段都往这个方向集中,仔细找的话需要多少资料都能找到。比方说,有关人类祖先的化石,他可以准确无误地说出尼安德特人、爪哇猿人和克罗马侬人化石的发现年份。在两次询问中,他都回答得非常准确,而且数字和内容完全没有改变。再者,他对一九○九年在英国发生的皮尔当人造假案,也有非常准确的了解,这些都能证明他对这个研究领域有着非比寻常的兴趣。”
“嗯。”
我把艾刚画的精灵素描拿起来,递给海因里希。
“这张图也能说明一些问题。他画的这个精灵的脸,显然是猿人的脸,而不是现代人。他画的其实就是他自己心中留存的那个所谓的‘缺失的环节’。”
“嗯,换句话说,故事中的精灵其实就是猿人?”
“是的。暗示这件事的话,马卡特先生说过许多次。例如,精灵被埋在地底下。”
“嗯。”
“他说过,在被他挖出来之前,精灵一直都在地底下休息。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了精灵对他而言指的是什么。”
“嗯。”
“还有,当我告诉他黄色手帕就是地面,并询问他下面有什么东西时,他马上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复:‘埋在地下的是猿人的化石。’这也说明他与猿人,以及参与挖掘所谓的‘缺失的环节’有联系。”
“原来如此。”
“更多的依据也在这本《重返橘子共和国》里。”
“你所说的‘更多的依据’是指什么?”
“比如说书中的主人公艾吉带着一块肘骨坐上船,然后开始寻找这块骨头的主人。”
“嗯。”
“所以我想,这块猿人的化石,也许是胳膊肘部分最先出土。”
“肘骨……”
“然后他遇见了肘骨的主人。骨头是一位精灵的,精灵也就是猿人,而且主人公为了让对方的手恢复完整,还潜入到展出大量猿人的博物馆里去寻找整只手臂的骨头。”
“对。”
“这可以解释为:得到了肘骨化石的考古挖掘队,先去寻找整只手臂的化石,再继续寻找全身的骨骼化石。这项行动在他的大脑里转化为了这段故事。”
“嗯。”
“这么一来,只要将我们目前所知的事实和时间进行交叉比对,就可以推断出事件发生的地点了。时间是一九七四年,事件是挖掘猿人的化石。那一年,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是否有什么划时代的猿人化石被发现呢?”
说完,我面对电脑坐了下来。“我们来查查看吧。有一个由英国人制作的,有关‘发掘缺失的环节’的数据库,就在这个数据库里找找看吧。首先输入年代,这个现在已经弄清楚了,是一九七四年。地点?还不知道,就在全世界范围搜索吧。发现的化石部位?哪儿都行,但以肘骨为中心。”
我把这些资料依次输入电脑。
“接下来开始搜索……”
海因里希等不及了,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找到什么了吗?”
“有了!”我说,“是埃塞俄比亚,东非阿法尔地区的沙漠。你看……首先发现了肘骨的化石碎片,外形与狒狒及羚羊的骨头有着明显的差别。考古队又花费数周时间制定了周密的挖掘计划,结果找到了大腿骨。不久后,全身的化石几乎全部完整出土了。身高大约一米,由于身材矮小,考古队原本认为可能是类似一九二四年出土于南非的‘唐宁婴儿化石’那样的儿童化石。但检查了化石的牙齿后发现,智齿已经长齐了,可以确定是个成年人。化石头骨的脑容量也明显和猿类不同,最后由脚部和脚后跟的骨骼结构判断,这是个用两脚直立行走的女性原始人类。
“这个大约三百万年前的原始人类化石,就‘缺失的环节’来说,是有史以来最完整的。全身的骨头都很齐全,因此被视为史上最大的考古发现,在学界引起极大的震撼。由于当天晚上考古队的帐篷里、收音机正好在播放披头士乐队的歌曲,所以就把这个女性原始人命名为‘露西’。从出土骨骼的完整性来看,‘露西’已被视为目前寻找‘缺失的环节’中最具代表性的发现。”
我把视线从电脑显示屏上移开,正好看到海因里希脸上失魂落魄的茫然表情。
E
“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海因里希说,“这太惊人了,怎么会有这种可能……”
“当时考古队帐篷里收音机播放的歌曲,无疑就是披头士乐队的这首《钻石天空中的露西》。”
“是的,”海因里希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在埃塞俄比亚夜晚的沙漠里,印象一定格外深刻。”
海因里希一直将双手交抱在胸前,大概是在想象当时的情景。
“沙漠确实会让音乐听起来更感人。洁,是否因为那一晚的体验太非同一般了,这首曲子的歌词才会深深地印在艾刚的脑子里?”
我点了点头。
“他记住了《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应该就是在那天晚上吧?”海因里希说。
“你觉得,马卡特先生就只在那天晚上听到过这首曲子,只此一次?”
海因里希又点了点头,但我摇摇头对他说:“我不这么认为,海因里希。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你说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你看,《重返橘子共和国》只反映了《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的前半部分歌词,后半部分被忽略掉了。歌词的后半部分出现了报纸出租车、领带上镶玻璃的站台服务员和十字转门,但这些东西都没有出现在马卡特先生的故事里。这表示,刻在马卡特先生大脑里的《钻石天空中的露西》的歌词,顶多是从开头到三分之二的地方,后面的三分之一他并没有记住。”
“嗯,所以我才说他只听过一次。”
“海因里希,这样反而更不可能。”我说。
“为什么?”
“你根本不知道,‘缺失的环节’的发现,尤其是全身完整化石的发现,对这个领域来说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大事。大家一百年来都在拼命寻找这位‘露西’,‘露西’的发现创造了历史。所有人类学和考古学领域的人都因此聚集在一起;古生物学、灵长类研究、古代文明研究、化石学、恐龙学,甚至连动物园、出版社和电影公司都举办了大量宴会,邀请这支考古队的成员出席。当然,他们还召开了记者会,上电视接受采访,同时成为晚会、音乐会和慈善晚宴的座上宾。甚至连政治家的候选演说和百货公司的开业典礼都会请他们去。”
“啊!”
“你大概知道当初道森宣布发现所谓的‘皮尔当人’时,英国人有多么疯狂吧?连续几天几夜无休无止的晚会、体育表演、慈善音乐会、戴原始人面具的化装舞会……更不要说演讲会这类的了。百货公司还举办优惠大酬宾、葡萄酒商宣布无限供应葡萄酒、流浪汉可以免费享用最上等的面包和浓汤,业余考古学家查尔斯·道森甚至还被王室隆重地授予爵士头衔。”
“啊!业余考古学家一夜之间成为贵族?”
“那段时间人们真是忘乎所以地狂欢,因此在发现这件事是作假之后,你可以想象他们有多么失望吧。虽然时代不同了,但他们所起的‘露西’这个昵称仍十分吸引人。所以马卡特先生一行人,应该也参加过类似的活动吧。连续几天几夜的晚会、餐会、演讲会,还有化石展示活动,大概比《侏罗纪公园》开拍典礼或公开纪念活动还要盛大。海因里希,我问你,这种时候,晚会的主办单位会想到什么?”
“不知道,什么?”
“会在会场反复播放《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
“嗯,有道理。”
“发现‘露西’的考古队一行所到之处,《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大概都会响彻会场的各个角落吧。谁都会想起这首歌,这个行为无人可以阻挡。”
“原来如此。所以艾刚才会记得这首流行歌曲的歌词?”
“现场演奏或业余的妈妈合唱团,都在忘情地演唱《钻石天空中的露西》。可能只要考古队成员受到邀请,刚到车站,主妇们就会在月台列队欢迎,开始合唱起来。”
“这简直是活受罪呀。”
“处于这样的环境,他不可能记不住歌词。”
“这么说,他们不管到哪儿都要受到《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的疲劳轰炸。”
“我想,就算是只听马勒曲子的狗,大概也能背诵这首歌的歌词了吧。”
“原来如此,很有可能……总之,艾刚当年确实参加了这支发现‘露西’的考古队。”
我点点头说:“网站上的资料里并没有他的名字,可能因为他不是关键人物。但毫无疑问,我想他就是考古队的成员之一。”
“你是说,他是寻找‘缺失的环节’这一史上最著名发现的参与者之一?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呢。我连猿人‘露西’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亏我还曾经打算当一名科学记者呢……”
“因为这和你的兴趣不在同一个领域。不是研究考古学或人类学的人,是不会知道的。”
“艾刚究竟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加入考古队的?他是研究生物学的,专业也有些不同吧?”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挖掘化石和挖掘古陶器不一样,当然两者都需要放大镜和细针,还需要小心翼翼地挪动石头。但在这之前,要先做挖洞、用筐搬运泥土、用筛子筛土等体力的工作。这些工作都需要大批人手。”
“嗯,也就是说……”
“因为他想挖掘化石,大概就在离开货船后,去应聘了这种工作。”
海因里希又点点头,说道:“即使这样也很让人吃惊啊。艾刚,你对参与发掘‘缺失的环节’里那个‘露西’还有印象吗?”
艾刚听到这个问题,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想不起来了吗?”
“想不起来了。”艾刚回答。
“被扭曲了的形象记忆往往更加牢固。”我解释道。
低着头的海因里希竖起食指说:“但是,等等,洁,有件事还是有些奇怪。”
“什么事?”
“发现‘露西’这件轰动全世界的大事到底发生在哪儿?时间是一九七四年,对吧?如果是在瑞典,我应该会知道啊。”
“所以应该不是发生在瑞典。”我说。
“如果是英国或者美国,我也会听说。”
“那就也不是英国或者美国。”
“德国国内的资讯我也会知道。有可能是领域不同所致,但如果真有这么轰动,我一无所知就太奇怪了。至少我会听说才对呀。”
“那就也不是发生在德国。”
“波兰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一九七四年的事就更不在话下了,因为当时的波兰报纸和杂志我都看过。”
“那么,大概也不是波兰了。”
“那到底是哪里呢?”
“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呢?”
“怎么?洁,连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到目前为止,我所说的都是想象。”
“啊?真的吗?”
“我知道‘露西’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事件很有名,加上马卡特先生有这种症状,所以我才说如此轰动的大事一定发生在世界的某个地方。这都是逻辑推演的结论。啊!”
我大叫一声,海因里希好像被我吓了一跳。停下了正要走回沙发去的脚步,回到我身边。
“你看!海因里希!这个资料库里还有另外一份令人惊讶的资料。队长的名字!因为写在另外一页,刚才没有注意到。这也太巧了!”
“队长?”
“队长的名字!”
“队长的名字?怎么了?怎么巧了?”
“你知道队长叫什么名字吗?他叫卡尔·扎泽茨基。”
我刚一说出口,海因里希就又被吓了一大跳。沙发上的艾刚却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似的一语不发。
“卡尔·扎泽茨基?”
“是的。扎泽茨基这个名字居然出现在这里。”
我双手抱胸。从没想过会有这种事。
“扎泽茨基、扎泽茨基,我完全没想过。这是什么?在故事里,他是以化名出现的。其实它是一个人的名字,而且出现在这个地方……”
“洁,这是人名吗?”海因里希问。
“对。卡尔·扎泽茨基,捷克人。”
“是他组织了考古队?”
“是的。”
“他是谁呀?”
“这里介绍说,他是马拉加大学的教授。”
“马拉加大学?在葡萄牙吗?”
“不,是西班牙。”
“扎泽茨基教授,我没听过。他有名吗?”
我摇摇头:“在人类学和考古学领域或许有些名气吧,毕竟他有过那么重大的发现。但并没有世界范围的知名度,我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他的生卒年份、生平经历,这里都没有介绍。”
“为什么?在‘缺失的环节’的探索史上,这也算是重大发现之一了吧?”
“正因为这样‘露西’这个名字才变得十分有名。”我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露西’啊……是吗?所以你早就知道了?”
“对,我知道。我之前就听说过‘露西’这个名字。”我回答,“所以当我看到《重返橘子共和国》这本书时心里就有数了,我想也许就是那件事。今天,这样推理得出的结论让我更加确信,这起案件和在埃塞俄比亚发现的‘露西’有联系。”
“你说案件……”海因里希问。
但目前我还无法回应什么,因为我想起了一件更离奇的事情。
“洁,你这个人可真狡猾。”海因里希说。
我用力摇摇头说:“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是因为我还不能十分肯定,但事情的方向大概已经清楚了。目前为止我的推理都与事实相符,这点我很确定。不过下面的事我就不清楚了——和你们一样。接下来就只能靠推理和思考,一步一步地向前推进了。扎泽茨基的事,我当初完全没有想到过。当我看到他在书中提到住在橘子树上的芮娜丝说自己的身体是扎泽茨基式结构时,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现在这里又出现了新的未解之谜,那就是扎泽茨基这个名字,为什么扎泽茨基这个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我用食指和大拇指分别按住额头和太阳穴。
“扎泽茨基……洁,这个人你也没听说过吗?”海因里希问。
我说:“刚才不记得,但现在我记起来了。我听说他好像是名实业家,也是个充满谜团的人物,在学术界之外的领域倒很有名。他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有一段时间好像有人认真寻找过他的下落。详细情形我忘记了,只听说他的失踪好像和比利时还是哪个国家著名教堂的祭坛画失窃案有关。”
“那又是怎么回事?”
“详细的情形我记不清了,不过我存有相关资料,应该可以查到。当地现在也许还在寻找那批祭坛画的下落。那起事件已经成为有名的悬案,盗贼是怎么偷的画?怎么藏起来的?目前都还没有查清。警察已经束手无策,陷入了困境。我曾想过,若有时间就去调查此事,所以才记住了扎泽茨基这个名字,他是这宗祭坛画窃案的重要嫌犯之一。
“对了!他是西班牙的实业家扎泽茨基!对了,就是他,捷克裔的西班牙人。所谓扎泽茨基结构指的是螺丝组装式,那就是指他。意思就是他!书里的螺丝组装式就是指他,或者说他就是书里的螺丝组装式结构。可恶!我之前居然没注意到,真是太粗心了,想起了‘露西’,却忘了这位发现者。”
听我说完,海因里希神色大变,对我说:“等一下,洁,他不是个有名的人啊,这可就怪了,发现‘露西’的事不是大肆宣传过吗?为什么发现者却在学术界默默无闻?而且,你说这是桩案件,你的意思是,艾刚曾经经历过什么案件吗?”
“发现者失踪了。”
“失踪了?”
我点点头,终于想起来了。
“对,我记起来了。扎泽茨基失踪了,他突然消失了,从学术界、从人间蒸发了,就连警察也不知其下落。慢慢地,连他的名字也被人彻底遗忘了。”
“他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应该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吧?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在哪里失踪的?”
“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具体的情况。”
“在西班牙失踪的吗?”
“也许是吧,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从此再也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嗯……看起来此人有点儿意思。”
“他的身世足够写成一本书了,海因里希。这是包括学术界在内、多个领域的多年悬案之一。现在我记起来了,发现人类起源的‘缺失的环节’的人,不久之后自己居然也‘缺失’了。”
“哦。”
“不仅如此,此人身上还发生过许多故事。听说这位老兄十分多情。卡尔·扎泽茨基是个谜一样的人物,他的生和死都是一个谜——如果他已经死了的话。他的国籍、年龄均不清楚,没有亲友也没有妻子。据说他是个非常善于欺骗的人,还很会赚钱。”
“怪盗亚森·罗宾式的人物。”
“差不多吧。所以也挺招人恨的。当然,传言未必都那么准确,就算是我,也有人在背后说一些类似的话。对于不太合群的人,大家都会说他们的闲话。”
“你是说,也有人说你是骗子,还很会赚钱吗?”
“哦,也许关于我的坏话不是这么说的,而是其他方面。比如,说我自负、特立独行或者缺乏协调性吧。”
“可能吧。”
“总之,你不觉得事情的发展越来越有趣了吗,海因里希?马卡特先生带来的难题,也许和卡尔·扎泽茨基的失踪有关。我觉得,这肯定和扎泽茨基有关,发现‘露西’不可能不引起轰动,而这个发现必定会为他带来巨额的金钱收益。”
“因此,你觉得事情出在西班牙?所以才会出现荷西爷爷这个名字?”海因里希大声说道,“荷西和范恩,这都是西班牙人爱用的名字。洁,也就是说,这起轰动事件就发生在西班牙了?”
我点点头:“多半如此吧。”
“多半?”
我又点点头。
“那剩下的一小半呢?”
“那就是发生在这里。”我拿起艾刚写的书说,“在橘子共和国里。”
海因里希不耐烦地追问道:“又是那里!那里到底是哪儿?不会就是西班牙吧?”
我摇了摇头。
“既不是埃塞俄比亚,也不是西班牙?”
“没那么简单。那大概也是扎泽茨基目前所在的地方。”
海因里希听了,有点着急地说:“洁,马拉加大学的教授如果逃到那里,不就很容易找到了吗?你到马拉加大学的网站上看看好不好?那上面应该有教授的名单,也许就写着他现在在哪里,或是他辞掉教职后去了哪个国家的消息。”
“也许吧。不过,我想事情未必那么简单……”
我转向电脑显示屏,开始搜索西班牙马拉加大学的网站。进入后调出该大学所有教授的名单,并输入卡尔·扎泽茨基教授的名字开始检索。
然而,并没有找到关于他的任何材料。
“没有。会不会是字母拼错了……”
我换了个拼法重新查找,结果还是一样。
“去人类学系和考古学系试试看。”
我尝试了各种方法,但结果都一样。
“还是找不到。那么,别在马拉加大学的网站找了,我们在人类学和考古学领域搜索这个名字试试看。”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还是没有,哪里都没有。和这个名字或该事件相关的材料,通通找不到。”
“不知道他跑到哪儿去了……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要不直接去找当年他在马拉加大学的同事……”
“这可不大容易,况且那所学校又不像牛津或巴黎大学那么有名。”
“这倒也是。而且我想,既然有传言说扎泽茨基是个不爱与人打交道的怪人,那么,如果他想刻意隐瞒行踪、独自到哪里去,事前就根本不会对周围的人说。”
“这么说,我们毫无办法了?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办法只有一个。”
“什么?”
我指着艾刚说道:“办法就在他身上。”
海因里希听了没有说话,只是点了几下头。
“他,还有这本《重返橘子共和国》。”
海因里希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说:“这……就靠他?这也太困难了吧?”
“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况且,他见过扎泽茨基本人。”我说。
“真的吗?你这么认为?”
“对,一定是这样的。”我语气肯定地说道。
“你认为艾刚的过去和这家伙有联系?”
“对。不过我还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联系。”
“洁,扎泽茨基这个名字,在艾刚写的故事里,指的是身体各部分由螺丝组装起来的人……不,不对,是这种螺丝式结构本身的名称。这个名字是用在这里的,对吧?”
“对。在马卡特先生的脑子里,人类学学者的名字转变成了螺丝式结构的名称。这究竟是为什么?其中必然存在一个非常奇妙而有趣的谜。”
“究竟是为什么呢?”海因里希双手一摊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所以我们现在才要开始破解这个谜呀!唯一清楚的是,包括这个问题在内,书里的每个情节,都是解开这个谜的钥匙。”
F
我请正好要开车到镇上去的一位学生把艾刚·马卡特送回康复中心。
送走艾刚后,我转向海因里希说道:“那么,现在我们就来分析马卡特先生的故事,试着找出橘子共和国的所在吧。”
“找得到吗?”海因里希问。
“应该没问题。”我肯定地说,“我一定可以把你带到这个共和国去,但是中途会不会迷路,那可就说不准了。”
说完,我想了一下,考虑该如何向他说明,确定之后才继续说道:“在他的大脑里,这个故事已经完全取代了记忆。因此,通过仔细解读这个故事,就可以找到通往橘子共和国的途径。按照我的理解,基本想法是,这个相当于记忆替代品的故事,可以大致分为三个层面。”
“分为三个层面?”
“是的,三个层面。根据书中的内容混淆进真正的记忆中,并与之产生矛盾的因果关系来分析,可以很自然地分为三个层面。”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混淆进去的内容有三个层面。”海因里希说。
我思考了一下,否定了他的理解,纠正道:“不,不是这样的。如果逐一分析混淆进去的内容本身的话,就有好几层。我想先按性质来分,这样看,混入的内容只有两个,哦,不,是两种。”
“两种?那么另一种呢?”
“另一种就是事实。”
“事实?哦……”
“最上层、最表面的,不用说,就是《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
“嗯,这我知道。”
“而最深层的内容,是摆脱矛盾冲突后遗留下来的事实。也就是说,真正的记忆片段,原封不动地沉淀在这个故事的最底层。”
“这部分内容应该不多吧?”
“嗯,对,不多。”我边想边说道。
“那中间的部分呢?”
“中间那一层,是马卡特先生身为科学工作者的感受,是大量混入他自身掌握的科学知识——尤其是那些让他印象深刻的信息——而形成的。”
“让他印象深刻的信息?他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
“应该是从其他科学工作者的口中直接听到的。”
“为什么?”
“因为这些信息并没有写在任何一本书上。”
“嗯,也许吧……”
“换句话说,马卡特先生在橘子共和国时,曾长期处在这样的环境里。”
“怎样的环境?”
“身边有最优秀的科学家。这也是我推测他曾经待在扎泽茨基教授身边一段时间的理由之一。”
“洁,这么说来,那不就是美国的某地了吗?”
“不是,并不需要十几个顶级科学家,有一两位就足够了,所以未必是美国。由这些知识和信息形成的介入物,借着一股让他兴奋、感动的力量,以穿刺的方式侵入这个故事最深处,变成故事的主体架构,同时也把事实排挤出了记忆之外。”
“嗯。”
“这和真实记忆层面的道理一样。由于兴奋而使神经传达物质分泌增多,在两种相互矛盾的内容的冲撞和重压下,这种经历被留存在了故事的各个角落。”
“有道理。”
“处于中间科学层的科学信息肯定都是最新的。从小听到大的基础性、常识性知识,并不会让马卡特先生特别兴奋,能够产生刺激的应该是足以让他惊讶、感到耳目一新的新构想才对。所以,我想肯定是最先进的科学构想。”
“嗯。还没有印刷成书本的知识,对吧?”
我点了一下头,说:“嗯,大致是这样,但并不是说这些想法当时还没有被公之于众。可能在大学课堂上被提过几次,也可能在研究这个主题的同伴之间已被视为既成事实,他们这些学者在聊天时可能经常提及,一部分可能还被写成了论文。或许有一部分早已在网络世界里流传,但还没有成为普通出版物。我的意思是这样。”
“换句话说,像著名的《自然》、《科学》、《细胞》这些杂志——”
“也许发表过。”
“嗯。那么,我们整理一下目前为止的推论。最下面一层,是没有经过任何质变的真实记忆。中间一层,是记忆受到最新科学发现的冲击,改变内容而形成的故事。而最上面那一层,则是记忆受《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的影响后,发生质变而产生的东西。是这样的吧?”
“是的。从外到内,依次是‘披头士乐队层面’、‘科学层面’和‘事实层面’。我们姑且把它们称为‘B层’、‘S层’和‘T层’<small>[8]</small>吧。我还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那就是B层和S层的特征非常相似。”
“是吗?”
“嗯,这也许只是个巧合。它们的性质十分相似,简直就像同胞兄弟……哦,不,还不只如此,应该说就像同一张脸的左半边和右半边。”
“啊!”
“并且互相补充、呼应。从S层可以提取B层的内容,从B层也可以很容易地提取S层的内容,两者非常和谐地共存共生着。也许S层渗入了B层的某个部分,B层也从S层汲取自己所需要的信息。它们就这样互取所需,完成了这个故事。
“所以也可以说,马卡特先生的整个大脑结构是由B+S层和T层,这两个层次所构成的。而B+S层的影响力非常大。马卡特先生毕竟是有科学素养的人,他被披头士乐队的歌词所引导,然后又接触到最新、最珍贵的科学信息,由此决定了故事的脉络。就这样,不必要的部分被删除了,只剩下寥寥无几的真相。”
“换句话说,S层和B层把T层给掩盖起来了?”
“确实如此。”
“也就是说,如果艾刚没有那么多科学知识,T层的内容或许能露出更多。对吧?”
“不。如果马卡特先生没有那么多科学知识的话,这个故事本身就不存在了。因为S层能引导整体。”
“是吗?”
“如果他不具备科学素养,我们就无法获得任何信息。马卡特先生的脑袋里会什么也没留下,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失忆者而已。”
“有道理。”
“那么,我们来试试吧。”
我把《重返橘子共和国》拿在手中,坐到沙发上。
“故事一开头就提到了一小块肘骨,这是T层。”我说。
“嗯,明白。这是T层,属于事实。”海因里希说。
“他把肘骨从沙漠里挖出来,但不知道是谁的。这段情节完全是事实,因此全都属于T层。坐着小船、划着桨顺流而下,不用说这属于最上面的B层。三层楼高的巨大向日葵、叶子和花瓣都像是用玻璃纸似的东西做成的,这也属于B层。不过,刚才我说过,属于B层也就属于S层。
“有人对艾吉‘喂!喂!’地大声呼喊,这也属于B层。但这里出现的熊有问题。这只熊浑身长满卷毛、很像泰迪熊、用车轮代替腿、名字叫巴尔迪。这究竟属于哪一层?”
“这属于哪一层?也属于S层吧?”
“不,不,我看这应该属于T层。”
“T层?怎么会呢?”海因里希大叫着反驳道。
“是的,应当属于T层。我看只能这么划分。”
“这种熊,实际上真的有吗?”
“这个以后再说吧。他说他的名字叫艾吉,是从瑞典来的,这些应该都属于T层。橘子树,不用说这当然是属于B层的了。它长得太大了,因此和巨大的向日葵一样,这棵橘子树也同时属于S层。树干周围有街道,树枝顶端盖着房子,真是一棵脱离实际的树啊。这部分属于哪儿呢?有点儿意思。
“我觉得,这部分B层的内容,可能与S层部分的信息交叉得相当深。而《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凑巧和S层的特点非常吻合,尤其是这个部分,几乎可以说两者没有任何差别。关于这个问题,我以后再做说明吧。
“背上长着翅膀、停在空中采摘橘子的女孩。这些是从歌词中‘飞翔在空中的露西’这里得到的启发,当然是属于B层了,但同时又可以属于S层。也就是说,这里的B层也是S层,这部分是被S层选中的B层。同时,这部分内容又隐隐折射出猿人的影子,因此可以说也受了T层某些内容的影响。”
“这么一来,所有事物都不单只属于一个层面了?”
“有些内容是这样的。《钻石天空中的露西》这首歌所描述的景象,恰巧反映了某些科学景观,而且这三个层面都具备对马卡特先生的神经传导起到刺激作用的条件。也就是说,很多内容都通过了‘他的兴趣’这个过滤网。”
“哦,好吧,对此所做的具体说明也留待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吧,海因里希。橘子酱工厂,这当然属于B层。”
“这很显然。”
“橘子树上位于C区第十一街类似唐人街的地方,以及住在这里的一位名叫戴森的老头。”
“嗯。”
“这属于T层。”
“为什么属于T层?”
“这一点毫无疑问。下面是高挂在空中的月亮。”
“这个呢?”
“书中的巴尔迪熊说过,最近几乎没有见过弯弯的月亮,所以我看,这个可以属于S层。”
“许多人从船上下来。熊先下船,然后才是人。这些人一穿过闸门,就全都跳跃着赶路回家。这简直就是噩梦中的场景啊!”
“这很关键。”我说,“很壮观的场面。毫无疑问这又是S层的。”
“这也属于S层?跳跃着走路的人?简直就像费里尼<small>[9]</small>电影里的东西。”
“跳跃着走路的人在以后还会出现。接下来就是芮娜丝了,她一蹦一蹦地飞也似的跑着。”
“因为她会飞嘛。那么,芮娜丝属于哪一层呢?”
“当然是T层了。因为她正是艾刚久久不忘,渴望回到橘子共和国去的原因。”
“你说她也属于T层?可是,艾刚真的见过这个女孩子吗?”
“必须这么认为,因为她明白无误地就是属于T层。”
“T层……可是,洁,你不是说,划分规律是T层的内容是实际发生过的事实吗?”
“不,海因里希,事情并不是这样。这里提及的所有内容全都是真实的。”
“全都是真实的?”
海因里希的脸几乎变了形。
我接着说道:“是的。马卡特先生并没有说谎,他是一位精神正常的科学家。只要没被逼到相当的程度,他是不会说谎、也不会乱编故事的,他天生就是这种性格的人。所以这里提到的一切奇妙情景,都有其出现的理由,这在他描绘出的世界里都是正常的景象。”
“嗯,巨大的向日葵、橘子树、眼睛像万花筒的女孩儿……这些都是吗?”
“应该都在现实中出现过吧?当然了,是出现在披头士乐队演唱的歌曲的世界里。”
“是吗?这样啊……”
“但这里也有恰好属于S层的东西。所以说B层和S层非常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两者几乎合而为一,甚至可以说是同一个层面。因此这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故事才会写得如此流畅,因为它所有情节的构思都很完整。”
“嗯。那么,一按芮娜丝的小脚趾,她就会变得顺从这一点呢?”
“哦,那只是个小问题。”我回答道。
“啊?是吗?”
“它大概只是想表现女性的某一方面而已,对于整体的把握并没什么重要的意义,是细枝末节的问题。”
“是吗……还有一件事,她缺了右手。”
“这很重要。”
“艾刚遇见过的女孩里,会不会有人真的缺了右手?”
我想了好久,然后说道:“这个,我还不清楚。”
“可是,你不是说芮娜丝这个人物属于T层吗?”
“不错。猿人‘露西’的发掘,最先出土的的确是右手的肘骨。然后开始寻找这只右手的主人。大概在挖掘现场,扎泽茨基队长或其他挖掘人员随口说出了类似这个意思的话,当时的这段经历就影射到这里了。这点很难下结论。”
“嗯,太阳王这个人物呢?”
“这也十分重要。显然他属于T层。”
“T层?”
“对,T层,这不会有错。确切地说,是由B层诱导出的T层。因为在马卡特的大脑里,还残留着对太阳王的恐惧感。
“也许你不知道,海因里希,在披头士乐队的《艾比路》这张唱片里,有一首歌中出现过‘太阳王来到这里’的歌词。歌名是英文,但歌曲大半是用语意不明的西班牙语演唱的<small>[10]</small>。扎泽茨基教授应该会说西班牙语。有人说这首歌是将二次大战中日军偷袭珍珠港的史实故意反着说而编写出来的。由此来看,太阳王这个名字,应该是代表日本和日本人。”
“嗯,所以它属于B层诱导出的T层内容。然后呢?这又能说明什么?”
“很显然,这个橘子共和国是一个和日本有关的地方。而且当地人对日本这个国家怀有极端的恐惧。”
“那个地方还有博物馆?”
“应该有。”
“书里提到的太阳王的巡逻机呢?”
“这个属于S层吧?因为它不是真实存在的。”“荷西爷爷这个人物呢?”
“属于T层。”
“等等,洁,荷西爷爷可没有鼻子啊!”
“这正是他属于T层的依据。”我回答道。
“也就是说,这种人在现实中真的存在?”
“和芮娜丝有关的人全都真的存在。她没有右手这件事也极有可能是事实。”
“所以荷西也真的存在?”
“是的。”
“这么说,这位老人的鼻子是被太阳王,也就是日本人割掉的?”
“身为日本人,我也觉得很惭愧。但不管多么难以置信,这些内容都属于T层,这是逻辑推演的结果。”
“在众人面前竟能下得了这样的毒手?”
“事实就是如此。”
“太残忍了!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是啊,我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可又不得不承认。”
“芮娜丝的那所房子呢?”
“当然真的存在,不过应该不是在树上。”
“她偷偷潜入博物馆的冒险经历呢?”
“大概有过类似的事情吧,但我认为不一定完全一样。实际发生过什么样的事,在目前这个阶段,我们还无法了解。”
“芮娜丝的眼睛里有放映机,她的大脑还可以和一部分超级电脑相连,能自由读取中央管制室内的信息,并把影像投射到墙上。这些是属于……”
“也属于S层。”
“S层?哦,也许吧……两个人在空中飞翔……”
“这也属于S层。”
“书里还提到了一次月亮。月亮上开有小小的洞,还被棍子支撑着……”
“这当然也属于S层。到这个阶段,B层的影响已经完全没有了。他们把这个月亮叫做茂朗杭金,这些都很合理,这部分简直就像科学杂志里的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