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做了。前一天,朱丽艾特还与她的供应商讨论利用她不在家的时间把卧室和小客厅重新粉刷一遍。在医院住了几个星期以后,她觉得已经康复,就要求回家。她几乎下不了床,但是,她穿便服也像穿晚礼服一样讲究。她怕还未愈合的伤口有臭味儿,就喷洒香水除臭。米歇尔给她论升地买盖尔兰矿泉水喝。所有的家具上都摆满了蝴蝶花。她几乎不大吃东西,只吃一些浇上香槟酒的鱼子酱和牡蛎。还得靠服用吗啡减轻疼痛。
大学路的这段插曲到此结束了。她丈夫拒绝接受她的那份遗产;米歇尔对是否请拉科罗什收回那颗蓝宝石犹豫不决,这颗蓝宝石还镶嵌着钻石,她非常喜欢。他把蓝宝石交给了年轻的马尔西尼,尽管肯定他会把蓝宝石送到当铺。事实上,年轻人将蓝宝石用作抵押贷款。
米歇尔并有没感到很难过。他为这个女人所做的事超出了人们一般的期望。他以后很少再谈起这个女人。
一月末的天气还是阴沉沉的。奥黛特与她的侯爵去了索马里。米歇尔在她妹妹贝阿塔身边,多少得到了一些安慰。他认识贝阿塔已经很久了,但并没有十分在意她。小女子爱说爱笑,让无精打采但性情温柔的年轻女子黯然失色。贝阿塔嫁给了佛兰德一个有封号的家族后代之子为妻。这个家族曾经跟随年轻的查理·德·岗德远征西班牙。查理·德·岗德就是后来的查理五世。阿尔布莱特·德·圣胡安·斯克特·范·德尔·贝格的姓氏中就反映了这个具有西班牙特征的家族的历史。像许多其他家族一样,他们想去新世界淘金,与一个英国勘探者的家族联姻。阿尔布莱特具有西班牙人的突出特征,装腔作势,从容潇洒,血气方刚,是典型的安达卢西亚人;人人都喜欢他,他也使人人开心。他有时也很迷人:例如,有一天晚上,我看见他穿着继承来的耶路撒冷骑士服装去参加一个招待会。我不能肯定那是不是一次化装舞会。作为一个南美共和国公使馆二等秘书,他能常住巴黎,感到很高兴。在萧伯纳笔下的华伦夫人来此告诉英国观众,这里有国际豪华妓院存在的事实以后不久,阿尔布莱特认为这是有关名誉的大事,对所有情况作了全面了解:初出茅庐的少女的名单和价码、出入口以及巴黎与维也纳两城市之间美女身价的差异。
“亲爱的,”他对米歇尔说,“我真不理解你。你住在昂坦大街十九号,离你不远有一家巴黎最好最秘密的妓院。那里有许多女孩儿,还是值得一看的。”
“我不喜欢这样的娱乐方式。”
“你错了。美丽的姑娘,克雷门蒂娜。”他补充说。他噘着嘴吻着两个指头。这是西班牙人的习惯动作。
这样的丈夫不会碍手碍脚。妻子为他生了四个孩子以后,阿尔布莱特对她多少有点厌倦了,但在外人的眼里,他们的家庭是很和美的。贝阿塔金黄色头发,人很漂亮,在欧仁尼·德拉克鲁瓦大街有一个十分温馨的客厅。室内的装饰也与主人的美貌相衬。她既不寻欢作乐,也不想入非非。她对男人的情意虽然微薄,但既产生于内心,也产生于欲望。米歇尔受优待,每天都来,坐在长沙发上,或灯光下。米歇尔给她带来一些书,她读过几页之后就大谈特谈感想;她很可能只是谈谈而已。米歇尔给她一些小玩意儿,她也不拒绝:一块不太值钱的宝石,或一只十八世纪的针线包,但一被她拿在漂亮的手里翻来覆去地玩,其价值就倍增了。但她尤其喜欢散发着香味儿的花,特别是经过园艺师巧妙的嫁接之后仍然芬芳浓郁的玫瑰花。当她将鲜花贴近脸品味花香的时候,动作很像天使。米歇尔喜爱的,是她的歌声。她的嗓音略微低哑,但音调娇柔,演唱梅特林克的歌曲更是如此。梅特林克的歌曲短小悠扬,在当时非常流行。
“如果他再回来就好了。
“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
“就说我们等他。”
米歇尔无意地透过灯罩的玫瑰色光环,看着房间黑暗的角落。没有人等他,即使他回来,也没有什么可对他说的。
这三个女人对我的微薄体贴掺杂着漠然,如果说这种体贴存在的话。按照巴黎的说法,奥黛特永远把我看成“小姑娘”,“可爱的小姑娘”。马尔西尼夫人不喜欢孩子,孩子使这个常年生病的女人感到厌烦。我只去过她家一次。她的客厅很大,但光线总是不明不暗。当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站起来,走到一个大箱子跟前找什么东西,但没找到。她没有耐心找,便摁电铃叫她的侍女。侍女找到了,是一个椭圆形的真丝包裹,还捆着玫瑰色绦带。我照着她们的说法打开一看,是一只大巧克力球,球太大,我用手差点拿不住。大球里面装着几个小球,每个小球里面还装着几个更小的球。我向夫人道了谢,就被人带到另一个房间里去了。
贝阿塔更有温情一些。当我与父亲去她家时,她不是给我一包糖果,就是抚摩着我的头发。但我也照常立即被带到三楼的阁楼游艺室。露易丝是三姊妹中的老三,照看着五个孩子,其中有一个是阿尔布莱特的儿子,现在成了孤儿。她长得不太好看,起码没有她两个姐姐漂亮。但我们喜欢她。她为人热情,会讲有趣的故事,打谜语,侃大山,搞恶作剧。她的恶作剧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而且很可怕。毫无疑问,数百年以来,荷兰的小孩儿在生活中都喜欢冒险,干荒唐事。我们有人装扮国王,有人装扮王后,但反戴着王冠,宝座也是用旧地毯搭在两把椅子之间,往上一坐就陷了下去。她还叫我们到一间黑暗的破旧小屋里找东西,说东西放在右边,但实际上是在左边;露易丝吓得从旁边一间屋里跑出来,那里有一只黑猫躲在壁橱里,看见她就张牙舞爪地向她扑去;我们去的房间里没有壁橱也没有猫,但我们被关在了里面。她对我们说“下雨了”,其实意思是“天晴了”。说反话的游戏几乎成了我们的暗语。这个女性的梯尔·欧伊伦施皮格尔是个乐天派,内心里一直隐藏着对戏剧,尤其对音乐戏剧和古典戏剧的热爱和遗憾。她父母一直没让她登台演戏,她本人也认为自己没有这种才华。然而,她买了一些舞台道具,我们尤其欣赏那只仿造的匕首,用胸口一顶,匕首就缩进柄里。她用匕首扎自己,扎完后倒在枕头上,我们简直看得出了神。
奇怪的是,她经常装死,倒真的死了。她很晚才结婚,嫁给林堡一个非常有名的法官,过了几年幸福生活,后来因为脑溢血瘫痪在床,不会说话,只能呻吟。他们住在马斯特里赫特,丈夫很爱她,几个月以后精神错乱,一刀将妻子捅死,自己也跳进了从窗下流过的默兹河。这起谋杀案与自杀案竟是受人尊敬的法官所为,在全国引起了震惊,全国人民义愤填膺,似乎法官动摇了人们对国家司法界的信任,而没有想到他从未像那天那样有良心。
卡洛斯十岁了,长得很胖。我不喜欢他。塞尔日十三岁,是他的堂兄。他瘦身条儿,一头金发,我看着他用灵巧的手拆装着我们的颇为复杂的积木,真有几分眼花缭乱。但我觉得他很凶。我不喜欢他用绘画木炭在玩具娃娃的两腿之间乱画生殖器,他有时还把娃娃的两条腿捭裂了缝。其实,这是一个接近青春期的孩子心情烦躁的表现。约兰德是贝阿塔的大女儿,已经十四岁,几乎像一个成年女子。我喜欢她的二女儿法妮,她十二岁,比我“大”两岁。我从来没敢对她说我钦佩她。我后来又从几个西班牙圣像上发现了她的这些特征,绿眼睛,波浪式的头发和自豪的眼神。但是,我却与和我同岁的贝阿特利克斯形影不离。我们一起在欧仁尼·德拉克鲁瓦大街小花园里的草地上打滚,夏天在奥斯坦德附近的别墅周围玩。那一年,我父亲又一次带我去奥斯坦德小住了一段时间。那里沙丘很高,草很锋利。我们一起拔草玩,蹭得浑身痒痒,不小心还会划破手,有时划破皮肤,直往外冒血。有一天,我们学着露易丝玩恶作剧,用红漆在膝盖和胳膊上涂上很大的伤口。贝阿塔差点儿被吓晕了,但露易丝哈哈大笑起来,这才使她放了心。另一方面,我与贝阿特利克斯亲近,他搂着我,我们耳朵咬耳朵地说悄悄话。这引起了大人们的担心,就不动声色地把我们分开了。这是对孩子天真无邪性格的误解。我第一次有了与我同年龄身高相似的同伴,而不再是来黑山城堡玩几天并无交情的表姊妹。或者再往以前追溯,还有圣让-卡佩尔的孩子们,他们与我一起从长满草的斜坡上滚下来。当铁栅门敞开的时候,我们还进去摘尚未成熟的苹果吃。我这才开始明白,只要是一个与我们同龄的人,不论是男是女,就可能爱他,也可能恨他,可能与他打架,也可能拥抱他。对我来说,克莱芒和阿可塞勒只是很小的孩子(“您看,我在当时已经很懂事了。”克莱芒把过去的照片拿给我看,他说,“我已经吻您的手了。”),就像我当时也只是一个很小的女孩儿一样。这一次,我来到了从童年进入成年时期的一些混乱区域,在那里,一旦进入舞会,就别想再出来。
我还有父亲当年的二张快照。他正与刚去非洲旅游归来的奥黛特穿过香榭丽舍大街。米歇尔身材高大,腰杆挺直,穿着在伦敦定做的衣服,很英俊,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越来越潇洒,他迈着大步,走得很快,而奥黛特穿着紧下摆的裙子,两个人的脚步很难合拍;奥黛特还戴着那年春季的时髦大帽,帽檐蹭着米歇尔的肩头。他们显得很高兴:少妇有着时装模特的漂亮相貌,米歇尔能陪着她散步,感到十分自豪。奥黛特对有这样的朋友作陪也觉得很满意,正像她所说的,他“出身高贵”,与他在一起,L侯爵如果看见也不会说她有失身份。这个时期相对来说是短暂的,再过几个月将随着一个响雷宣告结束。在此期间,我对米歇尔的看法发生了一种变化,类似的变化还教会我分辨甚至判断一起与我玩耍的伙伴们。我知道,我算是白与贝阿特利克斯嘴对嘴亲吻了,我在玩游戏的时候有时会把他忘掉,而去找另一个更可爱的女伴;我知道,约兰德虽然以贵妇的气度给我留下了好印象,但她对我们和狗都是很凶的;我知道塞尔日漂亮,但他让我感到有点害怕。这种新的敏锐感可能还是一种收获;但与孩童时期好思索的特点相比,肯定是一个损失。米歇尔的所作所为被判断着,被仔细地观察着。我已经意识到,他不再完全是一个有着房地产穿着乡巴佬服装的父亲了,不再是一个每天早晨带着我围着公园转大圈子的父亲了,不再是一个还得花上很长时间为我放羊的父亲了。他也不再是一个每天出去吃晚饭之前还得提前一个小时回家看着我背希腊文字母,修改我的拉丁文变格作业的父亲了。他更不是(但这样的回忆还是绝无仅有的)这样一个有点儿心神不安的男人了: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当时大约五岁),他坐在黑山城堡偶然起用的客厅里,让发低烧的我躺在他的双膝上,唱着摇篮曲设法让我入睡。摇篮曲是瓦格纳为沃坦谱写的,当沃坦让被火焰围困的女儿布伦希尔德陷入沉睡的时候就唱着这首摇篮曲——多,多,孩子,多……但他不是瓦格纳,唱的声音很低,唱腔略微沙哑,而且肯定也没能对我起到催眠的效果。于是,我慢慢地并且怀着一种苦涩的心情发现,那些在米歇尔身边不停打转的少妇不仅爱慕他,而且奉承他。
他开玩笑,逗得人们直笑;他说风趣话,人们也笑着听;他与别人交谈,能对答如流。在巴黎,人们信任他,与他一起去富凯美食厅。他不自个儿去。或者像贝尔特和加布里埃尔在世的时候一样,还去一些小剧院。在沙丘别墅,他看人们玩字谜游戏。玩这种游戏时,兴高采烈的富勒格尔女男爵让客人披着披肩和天鹅绒门帘,打扮成滑稽可笑的样子;他甚至还亲自参加,更增加了活跃的气氛。他长时间呆在赌场,上午喝波尔图葡萄酒,晚上看小歌剧,然后吃清淡的配香槟酒的夜点心。他只不过是上流社会的一个男人而已。我还觉得他读书比以前少了,或者仅仅读来自巴黎的报刊,而且一收到报刊,连拆封条也是匆匆忙忙的;但我觉得,他看交易所市价表的时候没有那么焦虑不安了。
中午时分,年轻的美女和朋友蜂拥而至,躺在沙滩上。他们穿的游泳衣是当时最开放的,但皮肤的裸露还是羞答答的。一天,奥黛特大胆地穿了一件白色紧身游泳衣,简直像一个仙女,或者像伯拉克西特列斯雕塑的芙莱妮。但白色紧身游泳衣一沾水便完全贴在身上,就显得更加透明。米歇尔不得不走到水边,献殷勤地递给她一条浴巾,以免引起游泳者和过路人的反感。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之前不久,我开始做了两件不光彩的事。第一件是偷窃。卡洛斯将他收到的一份生日礼物小纸牌拿给我看,在此之前,从来对纸牌不感兴趣的我竟然喜欢上了。我偷偷地把小纸牌拿走了。在乘出租车从欧仁尼·德拉克鲁瓦大街到昂坦大街的路上,我觉得装在我的小包里的五十二张小纸牌的分量越来越重。回到家,我刚刚走上楼梯就呜咽着摔倒了。女仆吓坏了,赶忙跑过来叫人打开房门,几乎是把我抱进房间里的。我还是一个劲儿地哭泣。米歇尔过来了,我把犯罪的事实告诉了他。“得了,得了,”米歇尔说,“明天上午给他带去就是啦。”我照办了。两个堂兄弟正在搭一条电动铁路,还配备了三个等级的车厢,安装了红绿灯,用纸板设置路障和地下通道。我不知道自己结结巴巴地说了些什么,卡洛斯把小纸牌接过去,放在一个桌子角上,也没问我是偷走的还是无意中拿走的。
第二件不光彩的事是说谎。我不认为我是爱说谎的人,然而我虚构了一个故事。一天晚上,我告诉保姆和女厨子,米歇尔刚刚给了圣胡安夫人一大束金玫瑰花,说得她们瞠目结舌。然而,这只是一束黄色玫瑰花。保姆和女厨子很反感,但并不感到惊奇:谁都知道,先生送礼出手很大方。不出意料,事情让米歇尔知道了,他疼爱地对我说:
“这是说谎,让娜·德·乐瓦尔永远不会做这样的事。(你还记得让娜·德·乐瓦尔吗?)你知道,那是一束鲜花。为什么要说是金的呢?”
“为了说得更好听一些。”我低着头说。
“让娜知道,只有说实话才是好听的,”他说,“你应该记住这一点。”
我真想告诉他,按照他所说的,根据照片和我的模糊回忆,让娜很漂亮,她不需要用乱七八糟的绦带扎在身上美化自己。这两件事本来会引起我对这个太完美的女人的仇恨,但却使我感到高兴。米歇尔从来没有以教训的口气对我说话。他相信一个出身高贵的人是不会作恶的,即使摔倒,也会马上爬起来。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是对的。我觉得,我天生需要的不仅仅是学习,而且还要自我完善,每天都强烈地希望做得比头一天更好。但我不知道这种需要从何而来。米歇尔亲口告诉我的让娜的这几句话为我指明了方向。后来,我又听到了一些比任何忠告都让我感动的话。假如身在远方的让娜没有对我进行过培育,我肯定将会是另一个样子。
可以从中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个年轻的女人拒绝了米歇尔的要求,不仅刺痛了他的傲气,而且伤害了他仍然对她怀有的爱情,但由此给他造成的创伤慢慢地愈合了。就像人们看到的那样,好像根本没那回事似的,但怨恨与敬佩似乎是两码事儿。越是敬佩,就越怨恨。人们会说,一个被爱着的女人,即使招致他人的愤怒甚至憎恶,她的形象就像夏日暴风雨之夜出现在天空的月亮,因为是从冥蒙的低云层升起的,会显得更加高大,更加光辉。
我又见到了她。我们在一家新旅馆住了两个星期。新旅馆遮住了沙丘别墅的视线。那里好像是奥斯坦德的延伸,地处偏远,有一个孤寂的很小而且不太像样的豪华浴场。米歇尔让一个女仆陪我坐火车到布鲁塞尔小住一天,去看望我的残疾姨妈。那正是姨妈的四十三岁生日。这是我最后一次去看望她,尽管她以后起码又活了十年。但是,与让娜及她丈夫失和,这在某种情况下切断了我们去荷兰的路,而且在黑山城堡出售以后,我们永远地离开了北部省,还有即将爆发的战争,这对我们来说,比利时不存在了,好像它从来就没存在似的。我只是在十六年以后才再一次看到海牙和布鲁塞尔。我姨妈为来向她祝寿的女士们举行了一次茶会。茶会在露台举行。残疾姨妈喜欢露台,她很少离开这里。桌子上铺着台布,摆放着绣花餐巾和重大节日才使用的瓷器。盘子里是美味的点心。人们匆忙地给我穿上“做客时才穿的连衣裙”。客人多数都是中年妇女。也有上了年纪的,都是女主人的亲属或老朋友。由于姨妈是残疾人,她的年龄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出二十岁。客人都穿着古板的礼服,不是连衣裙就是套服,还饰有花边及其他各种装饰,我觉得她们都是些有点儿过时的人物。让娜也在场。她去海牙看过母亲后,中途在布鲁塞尔停留,为我姨妈祝寿。埃贡没与她一起去。她还没有变样。她戴着大帽子,帽子上既没有插鸵鸟羽翎,也没有鸟形饰物,容貌依然如旧,按当时的礼仪规范,一个讲礼仪的女人坐姿都是双膝稍微并拢,手套半脱,而她却把手套脱下来放在桌子上,交叉着腿,这似乎赋予她一种洒脱自如。但这种姿势使人感到惊奇。她穿着到膝弯的银灰色短裙,斜开着口,露出了几厘米长的薄长袜和矮筒靴,而不是当时大多数女人穿的带纽扣的高帮皮鞋。她向我伸出双臂。我高兴地扑到她怀里。她对我出自心灵、内心和身体的吻,立刻又使我享受到了过去的那种平易近人的亲密感,尽管我们的离别才仅仅四年,但对我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这等于我的半生。我本来还要对她丈夫说几句话,这个年轻人过去经常帮着我在海边沙滩上建筑城堡,城堡刚建好就被海水冲走了。但有她在场,我就心满意足了。大门铃响了,又有什么夫人来了。我被带到了一边。我并不感到不高兴。只要知道她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仁慈就够了。
<hr/><ol><li>✑Patrice de Mac-Mahon(1808-1893),法国陆军将领,曾任总统,镇压巴黎公社。​</li><li>✑Jean Racine(1639-1699),法国古典主义剧作家。​</li><li>✑Henri de Saint-Simon(1760-1825),法国社会理论家。​</li><li>✑Françis-Auguste-René Chateaubriand(1768-1848),法国外交家、浪漫主义作家。​</li><li>✑Gustave Flaubert(1821-1880),法国现实主义文学家、小说家。​</li><li>✑Anatole France(1844-1924),法国作家。​</li><li>✑Nicolas Poussin(1594-1665),法国画家。​
</li><li>✑Claude Lorrain(1600-1682),法国风景画家。​</li><li>✑雅典卫城上供奉希腊女神雅典娜的神庙。​</li><li>✑<i>Chantecler</i>,罗斯丹(Edmond Rostand,1868-1918)的诗剧,以动物象征人的怪癖和贪欲。​</li><li>✑Mounet-Sully(1841-1916),法国悲剧演员,《波利耶克特》为高乃依的悲剧,表现了基督教教义的伟大。​</li><li>✑King Dancun,莎士比亚所著悲剧《麦克白》中的苏格兰老国王,被大将麦克白所杀。​</li><li>✑RamsesⅡ(前1304-前1239),古埃及第十九王朝第三代国王,在位时扩建卢克索神庙。巴黎协和广场的方尖碑由埃及总督所赠,1836年移自卢克索神庙。​</li><li>✑Charles Ⅴ(1500-1558),圣日耳曼帝国皇帝,生于荷兰岗德。​</li><li>✑Till Eulenspiegel,中古时期德国民间故事中滑稽的魔术师。​</li><li>✑Wotan,又称奥丁,北欧神话中的众神之王,世界的统治者。​</li><li>✑Phryne,希腊名妓。​</li></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