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第31章
据法医的尸检结果,张振轩真正的死亡原因是头部颅脑挫伤后造成的失血过多,凶器是河边捡到的那块染血的石头,凶手就是程再鑫。
而徐建明的所作所为,则是属于侮辱尸体,以及过失致人死亡。
何晓莲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她帮程再鑫隐瞒真相,甚至还窝藏凶手的行为也是触犯了法律的。
至于具体要如何量刑,则是需要交给法院去判决了。
杜安宇把所有的资料提交上去后,联系苗青青和张继武夫妻俩领回了张振轩的尸体。
现如今,绝大部分地方都是会选择把尸体火化,将骨灰装在坛子里,只埋葬骨灰,但于溪堂村的村民们而言,入土为安,才是对死者最大的尊敬。
“节哀。”杜安宇将尸体交给他们的时候,忍不住抬手拍了拍苗青青的肩膀,低垂着眼眸,轻轻安慰了一句。
苗青青至今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她看看着即便被法医缝合了以后却依旧支离破碎的儿子嚎啕大哭。
她感觉自己的天灵盖上好像被人用重锤狠狠的击打了一下,打得她眼前一阵一阵泛黑,几乎快要看不清楚了,又像是泡进了带着冰碴的冷水里,无处不在的寒意不停地往她身体里面钻,一直渗进了骨头缝里去。
“轩轩……我的轩轩……”苗青青一双眼睛瞪得浑圆,因为太过于难受上下牙齿剧烈的碰撞着,声音也抖的不像话,“你死的好惨,都怪妈妈,妈妈应该去接你放学的……”
“你那么懂事,那么听话,如果我早点把你接到城里去,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什么时候挣钱都可以的,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啊,我怎么现在才懂这个道理……”如海啸般铺天盖地而来的悔意几乎将苗青青给彻底的淹没了。
她瘫倒在地上,泪水如绝了堤一般不断的汹涌而下,整个人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根本站不起来,只有悲伤绝望的悲鸣声,不断的从她喉咙里发出。
张继武试图去把她扶起来,可奈何自己也被浓烈的悲痛笼罩着,这个一向强壮有力,单手就能把苗青青拎起来的汉子,此时却脱力了好几次。
并不是说不能够让他们发泄心中悲伤的情绪,可如果一直这样哭下去,对自己的身体也是会有伤害的。
杜安宇略微思索了一下,张口试图劝解安慰,“程再鑫和徐建明都已经被抓住,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这也许对轩轩来说是一个安慰了吧,他泉下有知,也是会高兴的,你们节哀……”
听到杜安宇提到杀害了自己儿子的人,苗青青猛然间抬了头来,她目雌尽裂,恨得两眼赤红,对着杜安宇声嘶力竭的喊出声,“他们会被判死刑吗?!他们会被枪决吗?他们会给我的轩轩赔命吗?!”
接着三个问句,苗青青的声音一道高过一道,杜安宇合理怀疑,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一个法制社会的话,苗青青会直接冲上去找徐建明和程再鑫拼命。
这种情况下,任何安慰的话语似乎都变成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好像是刀不扎在自己身上,永远都不知道痛一样。
杜安宇嘴唇颤抖着,半晌,他轻轻开口,“他们如何量刑是法院要做的事情,我只是负责将他们抓捕归案,我没有那个资格去审判他们。”
他叹息一声,“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法院一定会做出最公平,最公正的判决,绝对不会让张振轩含冤而亡。”
苗青青突然大笑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了一道类似于野兽般的嘶吼,“你没有资格,我会不知道?!”
她忽然挣扎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靠近杜安宇,用那双赤红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他,“那你还你说个屁?!”
苗青青甩过头去,跟张继武互相搀扶着,一步一步往外走,她爱怜的看着那具已经完全没有人样的尸体,轻声呢喃,“轩轩……妈妈带你回家,这些天睡在这里很冷吧,妈妈找个好地方,让你好好睡觉。”
她才三十岁出头,可就在这短短的几天内竟已经生出了华发来,脊背也佝偻了,从背后看去,竟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杜安宇愣在原地,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乎什么也都不应该说,任何的语言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都太过于苍白无力了些。
他微微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百般滋味在心里翻滚,最终化为了一道浓重的叹息声。
“要给轩轩选一块好地方,”驱车回到溪堂村,苗青青尚且来不及休息,就要匆忙的出门,在张继武的询问声里,她小声解释,“吕家请来的那个言大师不是很厉害吗?”
“轩轩的尸体被埋在哪里就是他算出来的。”苗青青说到这里,又控制不住的落了泪,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能被成那么多块呢?
“他那么厉害,能迁吕家的祖坟,帮吕家人改命,那他是不是也能选一个好地方埋了轩轩,让轩轩下辈子过得好一点。”
父母者,为子谋深远,苗青青啜泣着解释,“轩轩那么乖,任何一对父母都会喜欢他的,我希望他能够投胎到一个有钱人的家里,不要再这么命苦了。”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她没有保护好轩轩,她希望这个世界上能有另外一个人来好好的爱他。
“好,”张继武也很认可这个提议,很快就答应了下来,但他一把拉住了就要夺门而出的苗青青,细声说着,“你去换件衣服吧,顺带洗把脸。”
在苗青青不太理解的目光中,他缓缓解释,“终归是我们上门请求人家帮忙,不要邋里邋遢的,轩轩也肯定不希望我们这样。”
“好。”苗青青轻轻应了一声,擦了擦脸上的泪,转身走到一旁去洗脸。
她洗的很认真,不仅用了洗面奶,洗完后还在脸上抹了面霜,然后换了一件自己衣柜里最体面的衣服,把乱糟糟的头发也重新梳理了一下,这才跟着张继武出了门。
清水村和溪堂村离得不远,夫妻两个走了十来分钟就已经到了,村子里面几十年都没有出过这么凄惨的杀人案件,张振轩的事情闹得很大。
此时时候是下午,不少村民坐在树荫下,家门口晒着太阳,山里的风轻轻刮过,吹在人身上格外的凉爽,看到苗青青和张继武的到来,有人抑制不住那颗八卦的心,高声打着招呼,“凶手都抓到了,你们还来做什么啊?”
苗青青低垂着头没说,张继武觉得这样不理人,似乎有些不太礼貌,就随口回了一句,“去吕家。”
“你们是要去找那个言大师吧?”热情的村民涌上来,“我给你带路啊。”
他们之前去过吕家,认路,张继武连声拒绝,“不用了,我们自己去就可以。”
那人点了点头,挥手和他们再见,扭头却跑到旁边的院子里去叫了别人,“轩轩的爸妈到吕家去了咧,那个傻子好像就住在吕家,他们不会是想要杀了那个傻子给轩轩赔命吧?”
徐建明被抓了进去,徐然自然也就没有人照顾,原本徐建明想要把徐然托付给清水村的村民的,可村里的很多人都欺负他是个傻子。
吕诗慧心善,事情是徐建明做的,和徐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徐然实际上就相当于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他什么都不懂,没有必要把大人做的错事和徐然联系到一起。
于是她主动承担起了照顾徐然的责任。
徐然真的很乖,很听话,让做什么不让做什么,他都会记在心里,而且也从来不捣蛋,吕家人都挺喜欢他。
苗青青过来的时候,徐然正蹲在地上,和崔招娣,欢欢,安安一起看蚂蚁。
半个没吃完的果子,被他们掰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散落在蚂蚁洞穴的周围,一群小蚂蚁从洞里爬出来,围绕在那些果子旁边,努力的想要把它们搬回洞里去。
徐然看到小蚂蚁搬起了最大的一块果子,高兴的不断的拍手,“好厉害!小蚂蚁!真厉害!”
他脸上的笑容无比明媚,他只有三岁的智商,他不知道他的爸爸被抓起来以后,他的生活会陷入一个艰难的境地,他也不知道“杀人犯的儿子”这个名号将要伴随他一辈子,他更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一个绝望的母亲,不远不近的站在他身后。
他可真是无忧无虑啊。
这一瞬间,滔天的恨意在苗青青心底蔓延。
一个恶毒的想法爬上了她的心头:
——杀了他!!!
她要让徐建明也体会一下儿子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她要让徐建明和她感同身受!
可也仅仅只是这么一瞬,苗青青的理智就压住了那种疯狂涌现而来的恶意,她摇了摇脑袋,把这种邪恶的想法甩了出去,努力忽视掉徐然,将视线投注到了崔招娣身上,“招娣,言大师在不在?”
四个小孩子同时转过头来,崔招娣朗声,“在里面。”
徐然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看苗青青和张继武一眼,只是非常非常小声的说了句,“轩轩妈妈,轩轩爸爸……”
他已经知道了,他最好的朋友张振轩死了,而且是他自己的爸爸做的。
他有点不敢面对苗青青和张振轩。
苗青青没有理会徐然,她可以做到不迁怒于徐然,不找他报复,可她没有办法好言好语的对他。
张继武冲他点了点头,匆匆从他身边经过,留下一句,“你玩你的吧。”
“言大师,你在吗?”
苗青青进来的时候,言晰正在和王铎打电话,“言晰,我都快想死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不在,我感觉生活都少了很多乐趣。”
“就这两天,这边还有点事,先挂了。”挂断电话,言晰抬眸看向苗青青,她之前应当是哭过的,泪擦干了,但眼眶还红肿着。
一想到她的经历,言晰深深叹了一口气,前世他所遇到的秽物杀人,也没有这般折磨的,“有什么事吗?”
苗青青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手背上青筋鼓鼓囊囊,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压抑住了胸中那种难受的情绪,“我是想让你帮忙给轩轩选一个墓地,就是像你给吕家祖坟挑的那样,风水好的,希望轩轩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这对言晰来说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况且,他也很同情张振轩,那么乖巧懂事的一个孩子,死的太过于可惜,他便直接答应了下来,“可以。”
趁着时间尚早,天色未黑,言晰站起身来,“走吧,我们现在就去。”
早点找到适合的风水局,张振轩也可以早日下葬,之前他的尸体被放在警局的冷藏柜里,倒是可以暂时的保鲜,但现在被苗青青带了回来,八月初的天这么热,用不了多久就要臭了。
“谢谢你,太谢谢你了……”苗青青没想到言晰会这么好说话,激动的又差点哭出声来。
张继武紧紧握着她的手,细声安慰,“走吧,咱们让轩轩早点入土为安。”
他是张振轩的爸爸,他也很痛苦,可张振轩是苗青青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比苗青青还要爱他。
言晰给吕梧说了一声,晚上可能会回来的比较晚,不用等他吃饭,然后就与苗青青和张继武一起出了门。
边南是一个多山地的省份,清水村的后面有十几座山峰连绵不断的相接,那深山老林里的村子更偏僻,更落后,清水村相比起来都算是比较富裕的一个地方了。
三个人慢慢的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虫鸣鸟叫声不绝于耳,空气也无比清新,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树林里形成一道道的光柱,看上去恍若仙境一般。
可却并没有一个人有着闲暇的时光来欣赏这美丽的风景。
也没有人说话,寂静的山林间,只有人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声响。
言晰转动着手里的罗盘,按照罗盘上的指引,不断的往前走着,渐渐的,他们走出了清水村隶属的山林,来到了一座全新的山上。
这座山附近应当是没有什么村落的,山里的植被长得格外的茂盛,也没有多少人类活动的迹象。
罗盘指针停下,言晰也停下了脚步。
苗青青一时不查,直接撞到了言晰的背上,这里处于一处小山坡的边缘,苗青青脚下踉跄了两步,眼瞅着就要从山坡上滚落下去。
言晰反应迅速,搀扶住了她的手腕,“当心。”
“谢谢你啊。”苗青青有些不好意思,言晰在前面带路,可她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如果不是言晰抓住了她,她从这滚下去,不知道要摔成什么样。
她急忙急忙往里走了走,这才垂眸去看那个小山坡,虽然目之所及似乎只有几米的高度,但被树木遮挡着的地方两侧都是悬空的,估计这下面起码有几十米深,从这掉下去可不得了。
苗青青无比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随后她又有些疑惑,“是要把轩轩埋在这里吗?”
她怎么看也不觉得这个山坡是个好地方啊。
“看那边。”言晰微眯着眼眸,抬手指向了前方不远处。
苗青青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那里是一大片开阔的土地,上面生长着的都是一些矮小的灌木和杂草,没有太大的树木遮挡,看起来似乎是一块相当不错的地方。
只不过,苗青青依旧有些迟疑,“这地不是很平啊。”
这块地像是南方的梯田那般,是从左往右,从上到下的两个阶梯。
言晰收起了罗盘,缓缓解释,“正是因为这块地不平,所以才是一个很好的风水局。”
在风水学中,阴宅以门户为中心,共分四大方位,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
且以青龙昂首,白虎低头,玄武垂首,朱雀翔舞为吉,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坟墓左边地面的位置需要高出右边的位置。
“宁可青龙高百丈,不愿白虎抬头望,两者环抱有情处,阴阳调和亦无恙。”这几句口诀,是任何一个风水师都牢记心中的。
这块地左高右低,明堂无树,乃大吉。
听完解释,苗青青和张继武心中了然,连连答应了下来,“好,我们就把轩轩葬在这里。”
选好了地方,三人就准备回去,张继武犹豫着开口,“只不过这个地方不属于溪堂村,我们要用的话,还是要向村长申请,可能需要两三天的时间。”
“没事,不急,”言晰脚下的步伐没停,他侧眸看了一眼张继武,“动土不是个小事,我测算了一下近期的黄道吉日,在三天后,你们只需要在此之前申请下来就可以。”
“嗯。”张继武点了点头,心里的这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张振轩埋葬的风水问题解决,言晰便回了吕家,山路不好走,言晰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离开之前告诉过吕梧不用等他回来吃饭,但没想到除了小孩子以外,吕家的大人们都没吃。
饭菜放在灶台上热着,看到言晰回来,吕诗慧立马起身要去端菜,她一边走,一边对言晰笑了笑,“刚好,菜也没凉,你快去洗手,完了过来吃饭。”
言晰有些不好意思了,让这么多人等他,“你们不必等我的。”
“嗨呀,”吕梧大笑两声,指着身边的赵云归说道,“明天赵队长就要回去了,今天晚上这顿饭就当是给他践行的,你不在可不行。”
赵云归来清水村是请了假的,原本他的目的是为了把言晰从警局里面保释出来,结果他刚到警局,言晰就自己出来了。
后来又遇上了张振轩命案,他就帮着调查了一下,如今案件解决,明天又是周一,他得回去上班。
赵云归实在是有些受不住吕梧的热情,费力把吕梧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推下,“说了随便吃一点儿就行,不需要搞这么丰盛的,他非不听。”
言晰勾唇笑了笑,“既然吕先生这么热情好客,那我们就随了他的意好了。”
吕梧重重点头,“就是,就是,还是言大师理解我。”
饭菜很丰盛,一群人吃的肚子溜圆,赵云归坐在椅子上揉了揉肚子,发出一声喟叹,“我好像很久没有吃这么饱了。”
他今年三十多岁了,但是还没结婚,父亲娶了后妈,家里又有个弟弟,他们更像是一家人,平时也没有磕待他,但对他的时候,却总是客客气气的,就仿佛他是来家里做客的客人一样,所以赵云归不乐意回去。
他一直一个人居住。
吕家这一大家子很热闹,即便家里面有一个服装公司,却并没有发生兄弟阋墙的事情,他们既不夺权,也不争事,三兄妹之间的相处都很和谐。
几个小辈也是相亲相爱,这个村子里绝大部分的小孩都嫌弃徐然是个傻子,欺负他,不乐意跟他玩的时候,欢欢和安安却第一时间和他交了朋友。
赵云归很羡慕这样的生活。
他感觉在清水村的这几天,虽然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凶杀案,但他的心灵也好似被洗涤了,他爱上了这种热闹的感觉,有点舍不得离开。
但人生再世,每个人的身边都有无数的过客,相聚在一起也终有分别的时候。
赵云归定了五点多的闹钟,太阳还未从地平线上升起,山林间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视线都有些受阻了。
他一个人悄悄起了床,拉着昨天晚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到吕家的院子门口,扭过头来看了一眼安安静静的房门,低头浅笑,“再会。”
他坐上了提前叫好的车,车子行驶在政府修建的柏油路上,慢慢的向镇子,向县城靠近,离那个村子越来越远……
六点钟,吕诗慧带着几个小年轻在厨房里做饭,看到吕松进来接水,就让他去喊人,“大哥,你去看看赵队长起了没,没起的话赶紧把人叫起来,一会儿吃完饭你把他送到县里去坐车,要不然赶不上了。”
村子里安了自来水管,但用的水却是从山林间接来的泉水,直接喝会带着一股清甜的回甘,吕松喝了一大口水,转身走向赵云归居住的屋子,“好,我现在去叫他。”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吕松站在门口大喊,“赵队长,你起了吗?”
然而,他喊了好几声,却始终无人应答,吕松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抬手推门而入,却发现屋子里床上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的行李箱也一并消失不见了。
“真是的,”吕松垂眸叹息,摇摇头,“都不让我送送的,怎么一个人就走了?”
“走了?”听到动静的吕梧也走了过来,伸长了脖子往屋子里面看了一眼,“他咋不让我们送送他呢?早饭都没吃。”
言晰曾经看面相看到过赵云归的家庭情况,知道他父母离婚,父亲再娶,母亲再嫁,然后父母双方又各自生了孩子,他的身份就显得格外的尴尬,似乎在两边,他都有些不被欢迎。
这样的人,应当是十分喜欢吕家的热闹的吧?
一个人走了倒也好,要是当真让吕家人送他,心中恐怕会生出许多不舍来,说不定还会难受到哭。
一想到平日里无比严肃的赵云归眼眶红红的模样,言晰勾唇浅浅笑了笑,“没事,走就走吧,都在江城,以后有的是机会再见。”
似乎他这么说也挺有道理的,吕家兄弟两人心都挺大,吕梧拍了拍手,钻进了厨房,“我的好妹妹,让我看看你又准备了些什么好吃的东西?”
吕松也转身就走,去看自己香香软软的孙女安安起床了没。
——
在言晰测算好的黄道吉日这天,张振轩要下葬了。
按照这边村子里的习俗,成年的小孩下葬其实是不需要特别张扬的,但张继武和苗青青很舍得花钱,他们不仅从县里请了厨师来特地做席面,甚至还专门请了只办白事的丧葬乐队,又给张振轩特殊定制了专门的棺材。
白色的花圈堆了满院子,棺木就停在了院子正中央的那个房间,白色的绸缎锯成了花朵的形状包裹在棺木上。
乐队的人分成两列,站在门口,拿着手里的乐器吹吹打打。
苗青青手里拿着一堆黄纸,不间断地丢进面前的铜盆里,“轩轩,妈妈给你多烧点纸钱,你到了下面好好过日子,别舍不得花,想要什么就给妈妈托梦,妈妈都烧给你。”
附近村子里的村民几乎都来吃席了,家里有钱的就包个红包,没钱的也会提些东西。
王新月也来了,还包了一个很厚的红包。
因为程再鑫杀了人,要坐牢,她已经找律师向法院申请离婚,只要法院判决下来,她就和程再鑫再也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看到王新月,苗青青指甲几乎掐进肉里,面庞扭曲到狰狞,因为是自己儿子下葬的日子,苗青青不想把场面闹得太难看,她冷冷的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眼,“滚!”
“我也不是要故意来讨你嫌,”王新月把红包放在桌子上,“事情是我们家那口子做的,你讨厌我也是应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要祭拜一下轩轩,红包是给孩子的。”
她说着话,也不等苗青青同意,自顾自的给张振轩上了三柱香。
苗青青逼视着王新月,冰冷的目光刀子一样,像是要扎进她的灵魂深处去,“祭拜完了,赶紧滚!”
“节哀。”王新月看她一眼,留下两个字,就匆匆的离开。
苗青青没有再说话,自顾自的烧着手里的纸钱。
中午吃了席,下午的时候,张继武就请人把张振轩的棺材抬到了言晰之前寻到的那处风水之地。
棺材被放进坑里,铁锨铲着周围的土,一下一下的盖了上去,那个活蹦乱跳的孩子,终究变成了一座小小的坟包。
苗青青亲手扶着刻好的碑,立在了坟包前面,这几天她实在是哭的太多太多了,眼睛红肿的像两个大核桃,眼白里面遍布红血丝,看起来都有几分瘆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许期许的目光看向言晰,嗓音低沉沙哑,“这样,我的轩轩就能投个好胎了吗?”
言晰点头,他特意找的风水局,自然不会不起作用,“会的,他会投胎到一对很爱他的父母家里,一辈子都过得快快乐乐的,你可以放……”
“放心”的“心”字还尚未吐露出来,言晰发现在他面前的苗青青的面相却突然变了。
此前的苗青青,子女宫处盘旋着不散的黑气,而且她法令直入鼻端,印堂处还有裂纹,这说明她的孩子横死。
可此时,苗青青子女宫处却隐隐散发着红光,干瘪凹陷的地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充盈了起来。
言晰掐指一算,苗青青怀孕了,而且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两个多月,根据时间推测,应当是在张振轩失踪前不久怀上的。
“别哭了,”言晰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苗青青,“这段时间你哭的次数有点多,又因为心神受伤没有休息好,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有伤害的,一会让你丈夫带你到县城的医院去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等……等一下,”苗青青接过言晰的纸正在擦眼泪,却被她突如其来的话语给惊诧到,她下意识的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我怀孕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别激动,你现在的情绪不宜大起大落,照我说的做,来,深呼吸。”言晰的嗓音清朗明润,让苗青青放下了心防。
“好,稳住情绪,听我说,”见苗青青的呼吸不再那样急促,言晰微微勾了勾唇,浅浅的笑意柔和了稍显凌厉的气质,只见他极其温柔的叙述着,“我选的这个风水局可以让轩轩投胎到一户好人家,但是我却不能够改变他自己的想法。”
“他已经选择了他心目中最好的父母了,”言晰眉眼含笑,轻轻落下最后一句话,“轩轩又回到了你的肚子里。”
“!!!!”
苗青青震惊到眼睛都有些充血,浑身哆嗦着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张继武更是激动的原地转圈圈,狠狠的蹦哒了两下,双手攥成拳,使劲的挥着。
言晰双手插兜,站在那里无比的淡定,“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骗你们?”
“太好了,太好了……”夫妻两人抱头痛哭,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
言晰刚准备开口劝阻一下,张继武就迅速的反应了过来,他用那双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擦掉了苗青青眼角的泪痕,“不哭,哭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轩轩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对,应该高兴,”苗青青哽咽着,努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我要高兴,我要笑,这一次,我一定要保护好轩轩。”
当天晚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张继武就带着苗青青去了县里的医院,做了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焦急的等待了几个小时以后,医生拿着报告单对他们夫妻两人说道,“孕妇最近情绪大起大落,有一点点先兆流产的症状,如果你们不放心的话,可以考虑住院观察一下。”
“住!当然住!”张继武也不想就直接同意了,他扶着苗青青在走廊的椅子上坐下,“你在这儿等一会,我现在就去办住院手续,一定要把轩轩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嗯嗯,快去快回。”苗青青点头,用手轻轻抚摸在还尚未显怀的肚子上,眼睛不由自主的眯着,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
吕家人来到清水村,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自家的祖坟迁个地方,却没想到在这经历了这么多意外的事。
如今所有的事情已了,他们自然也是要打包回江城。
言晰和他们说过,想要家里一直富裕下去他们就要多多的做善事。
徐然在村子里并不能够得到很好的照顾,崔招娣在姥姥姥爷家里每天都有很多的活要干,没有办法好好学习,而且很有可能,她会像她的母亲崔丽丽一样,九年义务上完以后就要去厂子里面打工。
教育虽然不是唯一能够成功的道路,却也是最公平,最好走的路。
因此,吕诗慧和自己的两个哥哥商量了一下后,决定离开的时候把崔招娣和徐然一并带走。
吕家有钱,养两个小孩并不成什么问题。
但崔招娣的姥姥和姥爷却不同意,“这个死丫头在家里面要帮我们干活呢,你们把她带走了,谁来洗衣服做饭?”
吕诗慧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过这种话,气的她都差点爆粗口了,“招娣才九岁,还是个孩子,你们怎么能这么压榨她?!”
崔老太太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翻了个白眼,大声说着,“一个丫头片子而已,我养着她已经很不错了,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把她像公主一样供起来吗?”
这几天崔招娣住在吕家,她之所以没有来抓人,是因为吕家管饭,在她看来,崔招娣家里吃的每一口饭,喝的每一口水都是花钱的,能够在外面吃喝那就是免费,贪便宜的事情她自然乐意去做。
但这么几天可以,时间长了就不行了,谁知道崔招娣离开以后去了大城市,会不会把心给养野了,以后不回来给他们两个养老可怎么办?
“家里面就这个条件,”崔老太太瞪了崔招娣一眼,没好气的说道,“谁让她不会投胎?”
“你们想把她带走也行,”就在吕诗慧以为崔老太太根本不可能松口的时候,她却突然这么来了一句,“给钱!”
吕诗慧都懵了,“你这是卖孙女?!”
崔老太太两手一摊,“你就说给不给吧?”
想到崔招娣此前过的生活,吕诗慧愤愤不平,“你要多少?”
“十万,”崔老太太似乎是早已经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没有半点迟疑的说了一个数字,“给我十万块钱,你就把这死丫头带走。”
“行,”吕诗慧咬牙,“我把钱给你。”
吕诗慧不犹豫的转了账,崔老太太看着手机上的到款短信,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她好像要少了。
可此时后悔也已经晚了,崔招娣已然坐上了吕家的车。
人太多,因此他们还是坐高铁返回的江城,出了车站,吕松的助理特意安排了车来接他们。
“吕总,这是你要的东西。”助理拿了一个信封给吕松,吕松接过,转手就递给了身旁的言晰。
“给我的?”言晰拿着信封,用手摩挲了一下,轻飘飘的,应当是没有装什么东西。
吕松笑得一脸得意,“你快打开瞧瞧。”
言晰闻言,拆开了信封,从里面抽出来一张纸。
这竟是一张盖了戳的支票,足足有一千万。
言晰此前算了那么多命,施了那么多法,还专门坑了一次王铎父亲找来的杨大师,也没赚到这么多钱。
见言晰沉默着没说话,吕松觉得是自己的大手笔把他震惊到了,“言大师,快收下,这都是你应得的,如果不是你,我们这一大家子十几口,恐怕现在都已经身首异处了。”
自己确实是救了十几条命,言晰也不矫情,直接把支票收了起来,大不了把支票兑换了以后再捐出去一部分就好了。
原本以为这一趟也就几天的时间,可实际上确实耗了足足有半个月,公司里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多,吕松坐在车上就直接处理起了公务。
言晰此前推测,会在吕家祖坟布下穿心煞的,一定是他们的熟人,于是询问吕松的助理,“最近我们吕总的亲戚朋友当中有生了重病或者出意外的吗?”
吕松一瞬间也竖起了耳朵,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助理。
助理被看的头皮发麻,但他还是如实相告,“亲戚朋友之类的,我不太清楚,但是咱们公司市场部的郭经理家里好像出了事,最近都没有来公司了。”
吕松心中闪过一抹不详的预感,他眼皮子跳了跳,“他什么时候请的假?”
助理翻了翻手机备忘录,回答道,“七月二十七。”
吕松顿时瞳孔震颤。
七月二十七,正是他们家祖坟重新动土的那天。
第032章第32章
听到助理的话,吕梧的脸色也瞬间变了,原本还乐呵的表情顿时收起,牙关咬的嘎吱作响,“大哥,这事该不会真的是郭守阳那孙子做的吧?”
似乎是郭守阳和吕家的关系不浅,吕梧气的呼吸都粗重了好几分,“他这么做,就不怕遭雷劈,遭报应吗?”
吕松低着头没有说话,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过了片刻后,他牵起嘴角笑了笑,只不过这笑容怎么看怎么都透露着一股苦涩的味道。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轻的不仔细听都快要听不到,“如果真是他……那只能怪我们眼瞎,帮错了人吧。”
事情还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时的吕松刚刚大学毕业不久,进入自家的公司从基层实习,吕梧还在念高中,妹妹吕诗慧只是一个小学生,他们的父母也还在世。
那年是一个非常寒冷的冬天,虽说常言道瑞雪兆丰年,可对于处在华国西南方向的边南这个省份来说,冬天下太多的雪并不是一个很好的事情。
农村到了冬天就没有什么收入了,十月下旬采完最后一次冬茶,会进入到无所事事的状态。
可这年的雪下的太早,冬茶才刚刚开始采摘,茶树就被连下了三天的大雪给压弯了,茶叶也有九成以上都被损毁。
那时也有年轻人出门去打工,却不似如今这么多,几乎家家户户都是靠着这山上的茶叶过活的,树被毁,没有了收入来源,这年的冬天,势必无比艰难。
但在村子里的其他人都试图紧衣缩食的时候,郭守阳的父亲郭展华拖家带口的来到江城,找到了吕家父母。
见面的第一时间,他就直接和老婆孩子一块跪了下去,苦苦哀求吕家父母能够帮一帮他们,给他们提供一份工作,郭展华跪在地上发誓,只要能够挺过这个冬天,他此后任劳任怨随意吕家驱使,用一辈子来报答他们的大恩大德。
这个时候的吕爸爸和吕妈妈创业已经小有成就,成立了一个小公司,底下有三个服装加工厂。
郭展华的母亲和吕妈妈的母亲是堂姐妹,郭展华比吕妈妈小上几岁,以前她没有来江城的时候,郭展华经常跟在她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
吕妈妈心善,就留下了郭展华一家。
郭展华和他老婆都是没怎么念过书的,也不可能到公司里面去担任什么重要的位置,所以吕妈妈就把郭展华和他老婆安排到了制衣工厂,虽然和其他员工都一样是在流水线上工作,但开的工资却比其他员工要高很多。
吕妈妈还给他们一家安排了房子,没有收他们的租金,让他们安心住着,又多掏了钱把郭守阳安排进了吕诗慧念书的小学。
郭展华见识到了江城的繁华,也意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他在流水线上干了一年后被吕妈妈提升成了小组长,工作没有那么忙,工资也增加了,于是他报名了一个夜校,每天下班后都去学习知识,充实自己。
吕爸爸和吕妈妈都很欣慰郭展华的这一选择,在他学有所成后,就把他从流水线上提了出来,安排到了公司的市场部,让他从一个小员工开始做起。
郭展华拼尽全力抓住了一切向上爬的机会,工作起来又十分卖力,再加上他和吕妈妈又是亲戚,吕爸爸和吕妈妈对他一直都很是放心。
后来公司越做越大,郭展华还分到了一些股份,一跃成为了公司里的郭董,吕爸爸吕妈妈弥留之际,还曾拉着郭展华的手,拜托他帮忙照看吕松,吕梧和吕诗慧三兄妹。
而郭展华的儿子郭守阳在江城也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他们一家彻底的摆脱了泥腿子的命运,郭守阳大学念的金融,毕业后也进了公司的市场部。
郭展华曾经在这个部门干过很多年,在他的帮忙下,郭守阳很快就上手,如今刚刚三十出头的他已经成为了市场部的经理,年薪百万。
而郭展华手里拿着股份,每年的分红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当年如果不是吕爸爸和吕妈妈心善收留了他们,郭守阳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打工呢。
如果祖坟这件事当真是他们家所为,那简直就是恩将仇报!
怪不得吕梧如此气愤。
只不过,言晰却从始至终都很淡定,“没事,穿心煞已解,原本怎么样伤害你们的全部都会反噬回去。”
只不过,能够布下这样一个穿心煞的,自然也是懂风水玄学的人,阵法被破,反噬自身,难免郭守阳狗急跳墙再去找那布阵之人,还是要给吕家人一些保障才行。
先前是言晰一直在他们身边,有他保驾护航,自然不必担心,但如今回了江城,各自有各自的事情,言晰就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盯着他们了。
于是言晰信手画了几张符纸,递给吕松,“拿去分一分,贴身收着,短时间内你们的安全不会受到威胁,后续有问题再来找我。”
没想到还有意外的惊喜,吕松连忙就又要给言晰转账,言晰按住他的手拒绝了,“你已经给了很高的酬劳,这几张符就当是我送给你们的。”
吕松一改方才的愁容,笑眯眯的,“太谢谢言大师了。”
他安排了车子,把言晰送到了家楼下,看到言晰回到家,站在窗户旁边冲他挥了挥手,他这才离开。
“言晰,言晰,你回家了吗?”王铎知道言晰今天回江城,言晰刚把行李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浴室洗澡的时候,手机就响了起来,王铎的声音急不可耐,“你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我真的好无聊啊……”
隔着屏幕,言晰看到王铎百无聊赖的趴在沙发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言晰颇有些好奇,“你没有出去玩?”
按理来说,高考完放假了,王铎应该和那群富二代玩疯了才对,什么上山下海,飙车冲浪,那不得一一都体验一遍?
王铎翻了个身,蔫蔫的,“我现在不乐意和沈傲他们玩,之前黄骏宙出了车祸,我爸就把我的跑车没收了,甚至还限制了我的零花钱。”
“沈傲他们出国旅游去了,玩来玩去也就是那些花样,没意思的很,”王铎一张大脸凑到屏幕里,眼睛里面闪着星光,“你什么时候再去摆摊算命呗,带我一块。”
言晰那神秘莫测的手段,他只要学上一成,岂不是帅呆了?
“最近不打算去摆摊了。”言晰轻轻落下一句话,王铎却瞬间炸了毛,“你不去,那我怎么办?岂不是没有热闹可看?!”
不等言晰回答,王铎又很快的哄好了自己,“不过也没关系,你接下来要做什么也带我一起呗。”
言晰无奈笑了笑,说着自己的计划,“我打算去考个驾照。”
没有车的话,出行还是不太方便的,但这个世界想要开车就必须先得考个驾照才行,言晰现在手里的钱买辆车绰绰有余,考驾照就势在必行了。
“别呀,那天多晒呀,而且好无聊,”王铎眼珠子转了转,计上心头,“我教你呗,只要你学会了,驾照分分钟给你拿到手,根本不用花那个冤枉时间去考。”
言晰在网上查过考驾照的流程,一共有四个科目,一整套流程考下来的话,确实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他略一思索,点头应了下来,“可以,我请你吃饭吧。”
“好!”王铎立马答应,仿佛生怕言晰反悔似的,“明天我开车去接你。”
——
半个月的时间不在公司,事情堆积了一大堆,吕松只挑了最为紧急的处理,也一直干到了后半夜去。
在他处理公司事务的这半天时间里,他安排人下去调查了一下近期郭家的情况。
郭展华早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他现在基本上已经不管公司的事务,就在家里拿着分红养老,时不时的逗逗孙子什么的,日子过的可叫一个潇洒。
但就在半个多月之前,郭展华晚上带孙子在小区里玩耍的时候,却突发意外晕了过去,小区里的居民好心替他叫了救护车,把他送到了医院。
随即传出一个噩耗:
——郭展华得了尿毒症,已经是晚期。
如果不及时进行肾移植的话,他必死无疑,可如今他年纪大了,有一系列其他方面的基础病,他有很大的概率没有办法活着走下手术台。
而郭守阳是早上出门的时候没睡醒,没看清楚脚下的路,一头从楼梯上面栽了下来,脑袋撞在了楼梯的棱角处,当场就见了血。
他及时被送去医院进行了抢救,保住了一条命,但脑组织受伤严重,现在还在昏迷着,没有醒过来。
郭展华的妻子吴芳在丈夫和儿子接连住进医院以后,受到了打击精神有些恍惚,做饭的时候豆角没有做熟,孙子小杰,儿媳妇林海珠,连带着她自己全部都食物中毒进了医院。
而且因为吃的有点多,三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脱水,溶血反应,林海珠和小杰经过洗胃治疗以后症状有所减轻,吴芳还在进行着血液净化的治疗。
而且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一天之内发生的,未必太过于巧合。
除了因为穿心煞被解除遭到反噬以外,吕松想不出其他任何的原由。
他低下头,伸手捏了捏有些发酸发胀的眉心,把助理拿来的资料放到了一旁去。
在他的记忆里,郭展华这个长辈一直都是和蔼可亲的样子,手里拿着股份,也一直站在他这一边,到了退休的年纪就乖乖回家养老,没有表现出半分对权力和钱财的渴望。
而郭守阳虽然比他小个十来岁,但他们俩却很有共同语言,因为弟弟和妹妹并不管理公司只是拿分红,吕松有的时候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和他们说,就会选择和郭守阳沟通。
而每一次,郭守阳也都会提供很好的情绪价值,在管理公司上面也帮助他良多。
吕松一直对郭家父子很信任。
一开始言晰告诉他是他们所熟悉的人,在他们家祖坟布下了穿心煞,目的是用他们一家的命来转移巨额财富的时候,他怀疑了一圈的人,却始终没有怀疑过郭守阳父子。
不仅仅是因为当年他的爸妈给了郭家父子帮助,更是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郭家父子一直以来的表现。
老话不是说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吗?
吕松想不明白,郭家父子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全部都是依靠他们家,怎么就能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呢?
手指无意识的摩擦着那张薄薄的纸,却突然,吕松心脏猛然一跳,骇得整个人僵硬成石头,连呼吸都快忘记了。
言晰说过,这穿心煞是十几年前就已经布下的,慢慢的等着大树长出树根,穿透棺材,他们一家就会悄无声息的死去,所有的财富都转移到那布阵之人的身上。
也就是说……在郭守阳还在念书,郭展华刚被调到市场部的时候,就已经布下了这一场针对他们家的死生大局。
而在这接下来的十几年的光阴中,这父子两人一直都是在演戏!
一演就是十几年啊,多么可怕的定力,多么歹毒的心思……
吕松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的就想要掏出手机给言晰打电话,手机屏幕亮起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现在时间太晚了。
“罢了,这么晚就不打扰言大师了,明天早上再说吧。”吕松想了想,还是放下了手机。
因为一起住了半个月,吕松知道言晰平时都是早睡早起的,吕松特意定了个七点的闹钟,醒来后来不及洗脸刷牙,就直接拨通了电话。
言晰刚刚晨跑回来,“吕总?”
“言大师啊,是这样的……”吕松把自己昨天调查到的郭家父子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应该就是他们弄的那个什么穿心煞,如今郭家父子都在住院,我作为领导和亲戚,按理来说应该是去探望一下的。”
“你说……我要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去试探试探?”
言晰略一思索,轻声开口,“都可以,这是你的家事,你想怎么处理都行。”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言晰既然已经解决了穿心煞,那么这段因果也就已了,至于郭家父子二人和吕家的矛盾,言晰是不太想参与进去的。
“好,我明白了,谢谢言大师。”吕松思来想去,终究还是决定去医院看一看郭家父子,他想要弄明白,究竟是他们家曾经无意识伤害了郭家人,还是说这父子俩就是纯粹的坏。
吕松让助理买了些华而不实的礼品,提着去了医院的住院部。
郭家也算是比较有钱的,所以住的VIP病房,郭守阳还在昏迷中没有醒,吕松就去了郭展华那里。
“郭叔,”吕松一脸惋惜的推开了病房的门,嗓音沉痛,仿佛是自己的父亲重病住院了一样,“没想到你病成了这样,我现在才得知消息,做晚辈的真是不应该。”
上一次吕松见到郭展华的时候,他穿着休闲,一身儒雅,全身上下充斥着书卷的气息。
此刻的他躺在病床上,面颊凹陷,头发脱落了许多,剩下的也都是斑驳不堪,那双历尽了沧桑的眼睛变得无比浑浊,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不过短短大半个月,他好像苍老了几十岁。
看到吕松面容的一瞬间,郭展华似乎被吓懵了,他哆哆嗦嗦的伸出骨瘦如柴的右手,“你……你……你没死?!”
半个月前,吕松突然把公司里的事情交给了经理人,说是要带着老二老三全家一块出国旅游。
郭展华一听就知道这话完全是编的,吕梧还在另外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能不能请得了假还不好说,吕家那几个小辈都还要补课的,尤其是吕梧的大儿子,开学要上高三了,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可能跑去旅游。
而且按照他对于吕松的了解,吕松是一个事业心很强的人,最近公司里的事情很多,他怎么会如此匆忙的把公司里的事全部都交给一个经理人来打理呢?
因此,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郭展华和郭守阳父子俩无比的高兴。
当年指导他们在吕家祖坟上种下两棵松树的大师曾经跟他们说过,两棵树长成差不多要十来年的时间,算一算的话,似乎就是最近了。
郭展华猜测,应该是吕家全家的身体都出现了状况,这才导致他们没有办法正常的工作上学。
公司里面当年跟着吕家父母创业的,基本上都已经退下来了,吕松和吕诗慧兄妹两个又完全不管公司的事,只要吕家人死绝,根据那阵法的影响力,吕家的公司轻而易举就可以被他们父子俩把握到手中。
郭展华激动的当天晚上就和儿子郭守阳喝了个尽兴,似乎已经看到了大权在握的未来。
可他们只高兴了没两天,自己家却接二连三的出了事。
郭展华的尿毒症很严重,为了防止再继续刺激他,他的妻子吴芳隐瞒下了儿子,儿媳妇和孙子出事的事情,告诉他儿子郭守阳之所以没有办法来医院看他,是因为公司太忙了。
所以郭展华一直以为吕家人早已经死绝,自己的儿子接手了公司,一想到自己家已经掌握了这么大的一笔财富,郭展华就觉得自己的病都不是什么问题了,他一直在积极的做治疗,等待找到合适的肾源以后做换肾手术。
可哪曾想,吕松竟然会突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他面前。
太过于震惊,让郭展华脱口而出了吕松怎么还没死的话。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吕松心中确定,在他们家祖坟处布了穿心煞的人,就是郭展华!
就是这个白眼狼,想要害死他们全家!
吕松怒视着床上瘦弱不堪的郭展华,眼底燃烧的怒火,恨不得将其烧死,“郭展华,我父母待你不薄,你怎么能这样狼心狗肺?!”
郭展华愣了愣,一时之间根本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吕松的牙齿咬的嘎吱作响,阴森森的目光落在郭展华凹陷的面颊上,带着几分快意,“意思就是你找人布下的穿心煞已经被我破解了,你原本并不会生病的,你的尿毒症晚期是遭到了阵法的反噬。”
他一字一句,咬的极重,“你,还有你儿子,你老婆,你们全家,都逃不过!”
吕松捏了捏拳头又松开,语气冰冷的说道,“你不会及时匹配到合适的肾源的,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在听到“穿心煞”三个字的时候,郭展华就知道他曾经做过的手段已经暴露了,他当时从那个大师的口中听说过,一旦阵法被破,他们全家都会遭到反噬,可把吕家的公司彻底的掌握在手中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他完全将可能遭到的反噬抛到了脑后去。
可现在,血淋淋的事实却告诉他,他当时的那一丝侥幸,成了最后要他命的元凶。
“不——!”
一股气血直冲头顶,郭展华肝胆俱裂。
他才六十多岁,他还有二三十年好活,他应该是董事长,他应该手握大权,财富满车。
他才不会就这样死去!
吕松没有理会他的惊呼声,转身就要离开病房,他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至于原因几何,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
就让作恶的人付出他应有的代价吧。
“别走……”郭展华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颤颤巍巍的想要去拉住吕松,却被他的助理挡住了去路。
郭展华没有办法,跌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求饶,“小松啊,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当年一时鬼迷心窍做下了错事,但是你看我现在已经遭到报应了,你们也都好端端的,你就看在这些年亲戚的份上,饶了我一条命好不好?”
“你找谁解的那穿心煞,你能不能再找他一次?”郭展华喘着粗气,不停的打感情牌,“我真的知道错了,只要我能活下去,我立马把手里的股份全部都转给你,好不好?”
吕松嗤笑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郭展华还在做春秋大梦,“你要脸说我们这么多年的亲戚?”
“如果不是我的父母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收留了你,你以为你能有现在的风光?”吕松被气笑了,他活了四十多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你当年说后半辈子都要为我们吕家当牛做马,可你是怎么做的?”
吕松突然间拔高了语调,“你不仅想要钱,你还想要我们的命!”
他甩了甩头,不想再和这个无耻的人说话,背后却突然传来了郭展华歇斯底里的吼声,“这能怪我吗?!还不都是你父母?!”
“他们高高在上的施舍我,可怜我,把我弄到流水线上,一干就是两年,”提到过去的经历,郭展华突然满脸愤恨,“你知道我每年过年回乡的时候,村里人都是怎么说我的吗?!你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的吗?!”
在流水线上挣不了几个钱,还要没日没夜的干,工厂里的工友们都知道他是走后门进来的关系户,总是对他冷嘲热讽不说,有时候还会把最脏最累的活扔给他。
他去找了吕松的父母,可结果呢?
他们告诉他,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全他娘的都是放屁!
凭什么他们坐在办公室里,看看文件,签几个字就能挣大钱,而他却要那样的劳累?
村子里的那些长舌妇说他吃软饭,说他靠姐姐,说他不是个男人,说他一无是处!
难道他想吗?他想这样一辈子生活在社会的底层吗?他想为了一点点的钱,为了柴米油盐不顾尊严吗?
那一刻,仇恨的种子在郭展华的心底生根发芽。
郭展华知道,仅仅凭借他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取得吕家父母那样的成就的,所以他想尽办法找了个大师。
在他把那两棵松树种在吕家祖坟旁边不久,吕家父母就把他提到了公司的市场部。
自此,郭展华开始不顾一切的往上爬。
“你没有经历过,你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高高在上的指责我?!”郭展华恨恨的指责吕松,“你出生的时候,你父母就已经有了一个小厂子,你从来都没有过过苦日子,你根本就不懂!”
吕松被气的几乎是七窍生烟,感情他爸妈帮人还帮出错来了。
“如果没有我爸妈,你现在坟头草都两米高了,你以为的羞辱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吕松的视线冰冷刺骨,“我现在才算是明白,有的人骨子里就是个坏种,无论别人对他多好,他都看不到。”
吕松深深叹了一口气,“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你好自为之吧。”
走出病房,吕松伸手揉了揉脸颊,强挤出一抹微笑,对被拦在病房门口的医护人员说道,“去看看他吧,可别被我给气死了,我还要摊上人命官司。”
医护人员走进来把他从地上搀起,扶回病床上,“郭先生,你的情绪不宜激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养……”
话没说完,郭展华猛然间拽住了这名医生的手,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肾源呢?肾源找到了吗?”
“抱歉,目前并没有合适您的肾源,我们还在尽力寻找中。”
郭展华眼中的希冀缓缓消散了去,他松开了手,无力的垂落着,“借口……都是借口……”
医生离开后,郭展华迅速给自己的妻子吴芳打去了电话,“家里的保险柜密码是958678,你打开最底层,有一个很旧的信封,现在拿了来医院给我。”
“公……公公……我是海珠啊。”林海珠绞尽脑汁,不知道找出什么借口来继续隐瞒婆婆吴芳食物中毒,和丈夫郭守阳依旧昏迷不醒的消息。
但郭展华丝毫不在乎,甚至都没有询问一声为什么不是吴芳接的电话,“没事,你也行,拿了东西迅速给我送过来。”
林海珠迟疑了一瞬,“好,我现在就给你送过去。”
信封里装着的是一张很旧的黄符,有了这张符纸,他就可以联系到当年的大师。
郭展华把符纸交给了一个自己的亲信,又给了他一个地址,让他去地址上找人。
半天过后,郭展华的手机响了,听筒的对面传来了一道年轻的男声,“我师父最近有事,不太方便,你要做什么跟我说就行。”
郭展华看不到,此时就在那个年轻人的旁边,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
明明他的相貌看起来只有四五十岁,身上却透露着一股迟暮的气息,就好像他曾经受过很重的内伤一样。
“你师父曾经帮我布下的穿心煞被人破了,”郭展华恨得两眼充血,咬牙切齿的叙述着,“我现在被阵法反噬得了尿毒症,已经到了晚期,请你救救我。”
似乎是担心对方并不愿意帮忙,郭展华最后又补充了一句,“要多少钱都可以。”
那名年轻人看了看身旁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伸出了两根手指,晃了晃,年轻人心下了然,对着手机缓缓开口,“两千万。”
这几乎是郭展华全部的身家了,但比起没钱的话,似乎是有钱没命花更可悲一些,“成交。”
挂断电话,年轻男人若有所思,“师父,这人能够如此顺利,并且在不惊动你的情况下解了穿心煞,实力不容小觑啊。”
中年男人刚要开口,就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年轻人赶忙给他递过来一杯温水,喝下去又缓了一下,才终于不再咳嗽。
感受着自己体内凌乱的气息,中年男人忍不住皱了皱眉,“我的伤还没好,郭展华的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
一个多月之前,中年男人曾经布下的给池艺和池嘉改命的阵法被破,他遭到反噬受了伤,而后那人竟然又用他布下阵法的气息寻到了他的所在,又给了他重创。
那人用的手段他闻所未闻,这段时间他气息紊乱,修炼的灵力也四处溢散,各种治疗的手段下去,非但伤势没好,反而还更加严重了。
他查到破了那改命阵法的人,只不过是一个刚刚高考完的学生。
中年男人不相信言晰如此年纪会有这样的本事,只觉得他背后应当是有一个神秘莫测的高人,所以他短时间内没有敢对言晰动手。
如今这又来了一个破了他穿心煞的,穿心煞作用于郭展华一家,不会反噬到他的身上,可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就轻而易举的破了阵,可见这人的手段和能力也不低。
倘若他能够和其交好,说不定可以逼出言晰背后的高人。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势必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
言晰和王铎一起约着吃了烧烤,吃完饭他回来的时候,在小区门口遇到了隔壁栋的赵大爷一家。
小区门口聚了不少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却原来,赵子辰被言晰下了缩阳咒,再也没有办法像一个正常的男人站着上厕所了以后,他直接彻底变态了。
此前的他留连女人堆里,女友谈了一个又一个,伤害了许多无辜的女孩。
如今的他触底反弹,干脆找了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友,变成了小鸟依人的娇妻。
赵大爷和赵大娘知道他最近心情不好,因此他每天都往外跑,也没有管过他,哪曾想今天两个人去超市买菜回来的时候,竟然看到赵子辰和一个男人手拉着手,还拥抱!
自己的儿子之前霍霍人,没有办法生育也就算了,最起码保住了一条命,可现在却变成了这样。
这让老两口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赵大爷直接冲上去把赵子辰和那个男人分开了,大骂他不要脸。
哪曾想赵子辰却丝毫不在乎,甚至直言自己就要和男人在一起。
赵大爷被气的几乎要昏死过去,“你滚,你给我滚!”
“我再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呵,”赵子辰嗤笑了两声,正要开口说话,恰好看到了人群当中的言晰,他直接伸手指了过去,“我知道你想要的儿子是他那样的,乖巧,懂事,听话,一言一行都严格按照你的要求,没有自己的思想。”
“他是个孤儿,他也没父母,”赵子辰没见过言晰的家人,又看到他一直是一个人住,就猜测他是个孤儿,“你们一拍即合,相亲相爱,一家人多好。”
他冷眼撇了赵大爷一眼,挽着男友的胳膊,悠哉悠哉的就离开了,“你们才应该是一家三口,我走,我给你们腾位置。”
赵老大爷气的脸红脖子粗,直呼家门不幸。
言晰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了小区。
他刚才和王铎去吃饭的路上有看到一家宠物店,透明的玻璃橱窗里一只雪白的博美眨巴着大眼睛,一蹦一跳,活泼又可爱。
现在这个年代,养儿并不防老,还随时都有被气死的风险,不如养一只乖巧可爱的小狗,毕竟小狗还知道谁对它好,它就会对谁摇尾巴。
花了一千五百块钱买下了这只博美,又买了一些狗粮零食之类的东西,总共花了一千八,言晰提着狗上门了。
“小言啊,”赵大娘打开房门看到是言晰,努力的扯出了一抹笑容来,“快进来,我那儿子不争气,刚才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言晰摇了摇头,变戏法似的从门口提起一个狗笼子,“送给您和赵大爷。”
“汪汪~”
小狗一点不怕生,在笼子里面跳来跳去,两只后爪立了起来,两只前爪不断的扒拉着笼子的边缘,直往赵大娘的身边凑。
赵大爷听到动静从卧室里走出来,带着些许疑惑的声音问道,“我怎么听到了狗叫?”
“呀,哪里来的小狗狗呀?”年过五旬的赵大爷,突然变成了夹子音。
赵大娘将笼子打开,把小狗抱了出来,小狗立马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她的手。
“哎呀,哎呀,把我的手都舔湿了。”赵大娘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减,刚才开门时还带着的愁容已然彻底的消散。
“你快看,小言送给我们的小狗。”赵大娘抬起头来看着赵大爷,一双略微苍老的眼睛里,却好似带着星光。
赵大爷也控制不住的笑了笑,他蹲下身来,用那双粗糙的大手,轻轻摸上了小狗的脑袋,“真可爱。”
小狗也感受到了赵大爷的喜欢,一个劲的用脑袋蹭他,赵大爷把它抱了起来,它也不闹,就乖乖的缩在赵大爷的怀里。
看着如此乖巧的小狗,赵大爷的心都快要融化了,“宝宝,这是谁家的宝宝呀,怎么这么乖呀~”
小狗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汪汪”叫了两声。
赵大爷笑得更开心了,“我们宝宝也喜欢爷爷是不是?”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赵大爷无痛当爷。
有了小狗,赵大爷一时之间根本顾不上言晰,他迅速的跑到厨房拿了之前晾好的凉白开倒在了狗狗喝水的盆里,然后又拆了狗粮。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小狗吃东西,“哎呀,我们宝宝吃饭吃的真棒,多吃一点,快快长大。”
赵大娘有些不好意,她搓了搓手,“老头子喜欢小狗挺久了,只不过之前子辰一直对狗毛过敏,就一直没养,突然有了只小狗他太激动了,他不是故意不想理你。”
言晰轻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送这只小狗过来就是希望你们能够高兴,现在看赵大爷这么喜欢,很显然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吃饭了没?”赵大娘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表达感谢,忙着要去厨房煮饭,“我给你做。”
“不用不用,”言晰连忙阻止了她,“我吃过了的,不用忙了,也挺晚的,那您和赵大爷就休息,我先走了。”
“唉,好,”赵大娘把言晰送到楼下,“真的很谢谢你送的小狗,有空常来玩呀。”
言晰眉眼含笑,“好。”
和赵大娘道别后,言晰就走路返回了自己家。
可他刚走到三楼的楼梯口处,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家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言晰从这几个人的身上,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术法波动。
这些人竟然与之前给池艺和池嘉换了命的邪修属于同一流派。
这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言晰微微眯了眯眼,既然他们送上门了,那就休怪他不客气了。
第033章第33章
言晰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十分淡定的打开房门走了进去,他把钥匙放在玄关上,还换了双拖鞋。
就在他准备抬脚往前走的时候,躲藏在屋子里的几个人瞬间屏住了呼吸,他们在言晰家布了阵法,只要言晰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踏进阵法当中被困住,如此这般,纵使他有再大的能力,将会任由他们为所欲为。
然而,言晰抬起了脚,就在踏进阵法的一瞬间,他却突然又把脚给缩了回去。
他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歪了歪头,唇角微勾,带着几分笑意的嗓音响起,“怎么,迫不及待的想让我走进去?”
他明明是笑着说话的,却莫名的带了一股让人心惊的凉薄和冷淡,就仿佛,他早已经料到这样的一个结果,并且丝毫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中。
“臭小子!你玩我?!”
此时此刻,邱启荣如果还没有发现言晰是在耍他的话,那他就当真是一个傻子了。
他怒喝了一声,从隐藏的阴影中走出来。
这是一个只有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人,身上穿着华国传统工艺制作的褂子,脚上踩着一双纯手工布鞋,从头到尾一身白,看起来仙气飘飘的。
邱启荣的师父在一个多月前受了伤,经过他们调查之后,得知出手的人是言晰,但他一个如此年轻的后生,绝对不可能有如此厉害的手段,能够伤害到他师父。
由此可见,言晰背后势必会有一个很大的靠山,且实力不容小觑。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就没有采取行动,而且选择了听之任之。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给了言晰背后的大能一个面子,言晰却得寸进尺。
不仅依靠着他师父施法时留下来的微妙的信息,将他师傅重创,在一个多月后破了他师父十几年前布下来的穿心煞。
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言晰如此行为,在他们看来足以称得上是挑衅了。
师父让他带着师兄弟几个来把言晰给请过去,想要和言晰好好交谈一下,看看双方能不能达成和解。
可邱启荣却完全不这么认为,他只觉得言晰一个毛头小子,仗着家里的长辈给的一些手段就为所欲为,实在是太欠收拾了,所以他趁着言晰不在家的时候,提前在他家埋伏,要用困阵困住言晰,好好给他一个教训。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引以为傲的隐藏阵法的手段,却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被言晰发现了。
邱启荣气得脸红脖子粗,“你明明发现了,还装作不知道,耍我很好玩吗?!”
“哎呀,实在是不好意思,”言晰故作不知的惊诧了一声,双手抱胸半倚在墙上,面带微笑,“你这布阵的手段实在是太垃圾了,让我忍不住想要看看究竟是出自何人之手。”
千年时间过去,现世的玄学手段当真是有些没落,邱启荣布下的这阵法,处处透露着破绽,甚至连当年天衍宗主峰刚入门的小师弟都不如。
“你踏马的……”
邱启荣当真是被气到了,他是师父收的徒弟当中最有天赋的一个,向来都是众星捧月,被师弟师妹们崇拜着喊大师兄。
他何曾被如此的羞辱鄙夷过?!
不过是一个刚刚成年的毛头小子而已,学了点手段,就当真不知道几斤几两了。
“都出来,给这位一点小小的教训,让他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邱启荣往后退了几步,挥了挥手,眨眼间又从黑暗中冲出来四个年轻人。
他们身上的穿着都和邱启荣大差不差,都是华国风的褂子,只不过是上面绣着的图案略有不同。
四人手中各拿着一个法器,看样子都是古物件,只不过,每个法器上面都有黑雾缠绕,言晰一眼就看出那些全部都是阴煞的东西。
用的法器都是这般邪恶的,也不怪这个师门的人会使用改命阵法以及穿心煞那种东西了。
几人手中法器施展,却见言晰依旧不慌不忙,他十分淡定的站在那里,灵气汇聚于指尖,似乎是凭空画了个符。
下一秒钟,他改手为掌,轻轻往前推进,蓝色的字符周边一点金光闪过,化作星星点点的气流直冲四人手中的法器。
突然,一道直达人心底的碎裂声在众人耳边炸响:
——他们的法器,全裂了!
尚未动手,法器先损,四个人一瞬间都懵了。
言晰站在那里,眉眼微弯,语气淡,“不过如此。”
“废物,都给我退后,”邱启荣暗自唾骂了一声,转手拿出了自己的法器,“臭小子,你别得意太早,今天我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话音落下,数不清的黑雾瞬间布满了整个房间,头顶的吊灯闪烁了几下后,又在瞬间熄灭,就连屋外的月光都似乎没有办法再照进来,浓郁的黑色,几乎让人看不见眼前。
紧接着有一抹黑色的影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的向着言晰冲了过来。
它张牙舞爪,浑身上下都是憎恶和阴暗,离得近了,隐约间可以看出,它似乎长了七八条腿和十几个手臂,无比笨重的身子上,还顶着好多个脑袋。
邱启荣的法器竟然是一面招魂幡,捕捉来的恶灵都被锁进了幡里,而化为他攻击的法器。
这面招魂幡起码锁了有七八个恶灵,且实力强劲,并且已经和邱启荣的灵魂做了绑定,如此一来,可以让邱启荣的实力大大增加,但同时,一但招魂幡里的恶灵死去,邱启荣也会遭受到成堆的伤害。
即便身体无比的宽大,但恶灵的行动却很迅速,眨眼间就已经到言晰面前。
邱启荣勾着唇角笑了笑,似乎已经看到了言晰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模样。
可下一秒钟,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就在恶灵们贴脸开大的前一刻,言晰突然举起了手来,一个小巧的罗盘被他轻轻的捏在指尖,紧接着就爆发出了无比绚烂的金光。
那看起来凶猛无比,邪恶异常的恶灵尚且来不及发出一点声音,就骤然间彻底消散了去。
“撕拉——”
邱启荣手里的招魂幡裂开了一条缝隙。
他震了震,刚开口准备说话,却突然体内一阵气血翻涌,一股腥甜直冲喉间,让他控制不住的咯出了血。
身体摇摇晃晃两下,再也无力支撑,轰然倒地。
“师兄!”
看傻了的几个小弟子连忙跑过去把他扶了起来,邱启荣再次抬头,似乎时光匆匆在他身上过了二十载。
光洁平滑的皮肤变得粗糙,眼角的皱纹格外明显,甚至就连那满头乌黑亮丽的秀发,当中也生出了白。
“师……师兄……”小弟子都被吓傻了,“你……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邱启荣没有说话,抬起头来看向言晰。
他望进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好似深深陷入到了那双眼眸里,周围所有一切的声音都被他屏蔽了去。
幽寂,阴冷,几乎快要窒息。
言晰轻啧了一声,缓缓放下了手。
真菜,一点经不起折腾。
言晰手里的这枚罗盘被他放在聚灵阵里好生修炼过,况且罗盘本身就具有功德金光,他在解除池艺身上的换命阵法和吕家祖坟里的穿心煞的时候,都使用了罗盘。
他救了十几条命,这功德自然也就汇集了起来。
邱启荣的招魂幡里面养着的都是恶灵,在功德金光面前,一切的邪门歪道都得靠边站。
邱启荣此前当时用这些恶灵做过不少的邪事,这才使得恶灵身上的阴煞之气那样的重。
因此言晰也有些没料到,那些恶灵竟然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只一个照面就已经被打的彻底消散。
在言晰略带嫌弃的目光里,邱启荣顿觉自己的身体好似从千米的高空猛然间落下,在身体支离破碎的那一瞬间,他忽的睁开了眼睛来。
即使他已经完全清醒,可那种深深印在脑海里的恐惧,还是让他头皮发麻,忍不住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邱启荣摸了一下发凉的后背,整个褂子已经完全被冷汗给浸透了,风吹在身上传来一股刺骨的寒。
他手脚发软,瘫倒在地,惶恐不安的看着言晰,此时的他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他临行之前,师父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不能和言晰起争执,务必要把人恭恭敬敬地请过去。
师父想要通过言晰找到他背后的高人。
可现在……
自己已经彻底的将人给得罪。
要是那高人发了怒,该怎么办?
邱启荣和自己的几个师弟们面面相觑,疯狂的眨着眼睛,试图想出一个有可行性的办法来。
可奈何,几人绞尽脑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是……是我莽撞了,”邱启荣在师弟的搀扶下,艰难的站起身来,低垂着脑袋认错,“对不起,我替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
仅仅是说了这么几句话,他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邱启荣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靠在师弟的身上,才得到了一阵喘息,“你之前解掉的两个阵法都是我师父布下的,他遭到反噬,身体受了伤,特意派我们前来请你过府一叙。”
言晰从他们的术法气息上面已经知晓了他们是谁,他勾了勾唇,轻声道,“不去。”
邱启荣正要再次开口劝解,就又听到了言晰漫不经心的嗓音,“况且,你以为我家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轻轻地笑着,可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冷冽却将面上的温润之色挤兑的一干二净。
邱启荣莫名的心里发颤,“你……你要做什么?”
“我已经被你打伤了,一两年内恐怕都没有办法完全恢复好,”邱启荣再次压低了姿态,哀声请求,“是我之前做的不对,但我师父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和你见面的。”
言晰只觉得好笑,“哪门子的法律规定,你师傅想要见我,我就一定要去了?”
他说着话,低头鼓捣着手机,片刻之后,一道清脆的女声透过听筒传来,“喂?110,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言晰侧眸看了邱启荣等人一眼,“我要报警,这里有五个人私闯民宅,对我不轨。”
“请问你现在还安全吗?”接线员的声音有些急躁了起来,十分担心言晰,“请问你的地址是什么呢?我们现在就安排警员过去。”
“我暂时是安全的,”言晰如实说着,又报出了自己的住址,“还请你们尽快。”
“好的,马上安排。”
邱启荣人都傻了,“姓言的,你怎么能这么不讲武德?!”
他们玄门之间的恩怨,自然是要用玄学的手段解决,言晰怎么能报警抓他们呢?
言晰一脸的无辜,语气中充满疑惑,“现代社会,人人都要遵守法律,你们难道没有上过学,对此一点都不清楚吗?”
斗法受了伤倒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情,毕竟是技不如人,可一旦被抓到局子里去,再让人去保释他们,那就实在是太丢人了。
邱启荣此时也顾不得师父安排的任务,自己的四个师弟对视了一眼,急忙就要离开。
言晰站在门口处,他们自然不敢再硬碰硬,几人迅速拿出穿墙符,贴在墙壁上就要往前冲。
他们进来的时候房间门是锁的,因此也是用了穿墙符,可这一回,几个人的脑袋却重重的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发出“砰砰!”的声响。
一个个好似那寿星公一样,捂着发红肿胀的脑门,一脸迷茫。
邱启荣的一个师弟扯了扯他的袖子,“师兄,符箓失效了?”
邱启荣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没有失效,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想办法破阵,要不然一会警察来了,我们都得蹲局子去!”
言晰拉了把椅子坐在那里,打开了一局游戏,悠哉悠哉的看着他们在阵法里面挣扎,颇觉得有些好笑,“这不是你们自己布下的困阵吗?”
他只不过是稍做了一点点修改,把那些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破绽补齐了而已。
邱启荣……应该是可以破开的……吧?
然而即便他们竭尽手段,一个二个都累得气喘吁吁,那阵法却仿佛是被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邱启荣脸都快绿了。
他布下的困阵,竟被言晰反过来利用困住了他们自己。
很快警察上了门,邱启荣几人就都被警察带去了警局。
做笔录的时候,言晰低下头狠狠揉了揉眼睛,再一次抬起来的时候眼尾就染上了一抹粉红,他双手绞在一起,一副害怕到颤抖的样子,“我跟他们根本都不认识,一回家突然发现五个成年男人藏在我家里,我都快吓死了。”
“姓言的!”邱启荣差点要给言晰跪下了,他伸出手指,直勾勾的指着言晰,“你少在那装……”
“邱启荣!”做笔录的警员怒喝一声,“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威胁人?”
邱启荣的心里才是真的委屈,“他都是装的,他刚才厉害的很,一个人打我们五个,你不要相信他的鬼话。”
但在警察看来,邱启荣所说的才全部都是鬼话,“你是说他一个孩子打你们五个成年人?”
邱启荣忙不慌的点头,“对!”
“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警员看了一眼到现在还吓得心有余悸的言晰,又看了看身高体壮的邱启荣等人,只觉得有些好笑,“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大晚上的你们五个人跑到人家家里做什么?”
邱启荣根本解释不清楚,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警察调查了一下双方的人际关系,他们之前应当是从未有过交集的,那么邱启荣等人的行为就更显得怪异了。
邱启荣等人被关进了看守所,警察将言晰送到了警局外面,还无比贴心的叮嘱他,“以后出门的时候一定要把房门锁好,再遇到这种事情,千万不要跟他们正面起冲突。”
言晰点点头,一脸乖巧,“谢谢警察叔叔。”
他一身轻松的回了家。
——
这一边,得知邱启荣等人不仅没有把言晰请过来,反而自己全部都被抓进了警察局的事情后,邱启荣的师父朱章贤气的差点又咳了血。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骂归骂,但人还是要赎回来的。
朱章贤拖着病体,带着律师亲自去了一趟警局。
再次见到朱章贤,邱启荣缩着脖子像只鹌鹑,低着脑袋颤颤巍巍,“师……师父……对不起,我搞砸了。”
朱章贤反手一巴掌打了过去,“没用的东西!”
忽然,他神情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邱启荣,“你怎么回事?怎么老了这么多?”
邱启荣心中苦涩无比,“我的招魂幡被言晰毁了,里面的恶灵也全部被他绞杀了。”
“什么?!”朱章贤心中震颤,满眼都是不可置信,那个招魂幡可是一个上品的法器,里面的恶灵是他这几十年间陆陆续续捕捉来的,每一只身上都具有着浓烈的阴煞之气。
就算是他自己想要毁了招魂幡,也要下一番苦力气,言晰只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人而已。
“你确定是言晰做的?!”朱章贤依旧有些不太敢相信,又再次问了一遍。
但得到的却还是邱启荣肯定的回答,“他当着我的面毁的,招魂幡和我神魂相通,它被毁了,我也遭到了反噬。”
他的身体急速的老去,如果没有上好的灵物修复的话,他恐怕活不过五十。
“你先回去养伤,别的事情就先不要管了。”朱章贤思索了一下后,嘱咐道。
言晰的实力不容小觑,他必须要从长计议。
邱启荣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师弟陪在朱章贤的身边离去。
原本今天一早朱章贤就准备去到医院的,毕竟他已经收到了郭展华打来的两千万后,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他得把郭展华的尿毒症给控制住才行。
郭展华终于知道自己的老婆儿子和孙子全部都出事了的情况。
因为给朱章贤转了钱,郭展华便不再担心自己的疾病,心情好了,他就开始有些思念自己的孙子和儿子,怕儿子已经继承了吕家的公司,可他生病住院这么长时间,也不应该一次都不来看他一眼。
在他的连连追问下,林海珠不得不把丈夫郭守阳昏迷不醒,婆婆吴芳在隔壁病房做血液净化的事情说了出来。
郭展华在林海珠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来到了儿子郭守阳的病房,看着他紧闭着双眼昏迷不醒的样子,那双浑浊的老眼里不由自主的落下了泪。
“怎么会这样?”
那穿心煞的反噬条件,竟然会有这么严重吗?
他无比焦急地等着朱章贤的到来,“朱大师,儿子也没醒,老婆食物中毒还在做血液透析,你看你能不能也帮他们治一治?”
朱章贤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否则他也不会为了钱布下那么邪恶的阵法,他再次伸出两个手指头,对郭占华开口道,“一人两千万。”
郭展华顿时傻眼了,“我哪有那么多钱给你?一共两千万难道还不够吗?”
朱章贤毫不留情的拒绝,“你儿子和你老婆的命,难道不值这么多钱?”
明明一开始他说两千万救郭展华一命的时候,他可没有半点的犹豫,如今到了老婆孩子的身上,他却变得迟疑起来了。
还真是讽刺。
朱章贤半点不松口,郭展华无奈,只能先让朱章贤给自己治疗,“你先看看我的情况,剩下的钱我会想办法的。”
其实在看到郭展华的第一时间,朱章贤就知道他已经没救了,他布下的穿心煞,原本应该是不会有这么强的反噬能力的,所以他才想着来救郭展华一命,顺便再赚点钱。
可此时郭展华身上那几乎消散的一干二净的生机让他无比清楚的明白,言晰在破阵的时候,将反噬的力量加到了最大。
即便他用尽手段,也救不回郭展华的一条命了。
但这并不妨碍他赚钱。
朱章贤假模假样的做了一番检查,然后笑眯眯的对郭展华说道,“放心,你这病我能治,其实并不是生病了,只不过是阵法被迫遭到了反噬而已,只要我把反噬的力量解决掉,你的尿毒症就会不医而愈。”
得到这样肯定的回答,郭展华心里的那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他抓着朱章贤的手激动的无以复加,“朱大师,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
朱章贤回手轻轻拍了拍他,“你先安心在医院里面住着,我需要回去准备点东西,明天就来给你做法,顺带着,你可以尽快想办法把钱凑出来,我就能够把你老婆和你儿子一块救了。”
郭展华连连点头,“好,朱大师慢走。”
等人都离开后,林海珠有些莫名,“公公,什么阵法,什么反噬,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啊?”
林海珠嫁给郭守阳的时候,郭家已经积攒了一定的财富,为了他俩的结婚,郭展华在寸土寸金的江城市中心给小夫妻两买了一套两百平的公寓。
因此,林海珠一直觉得公公郭展华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平日里温温和和十分慈蔼,可现在她才发现,事情好像并不是她以为的这样。
穿心煞的主要受益人是郭家人,林海珠顺带带着享受了一点好处,所以她遭受的反噬也是最少的,但是这段时间她一共要照顾好几个病人,也是劳累不堪,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
可郭展华却怎么看她怎么觉得厌恶。
凭什么家里人都遭到反噬,生了各种各样的病,而林海珠却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郭展华根本不想理她,冷声道,“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自己分内的事情就行了,我儿子还没醒呢,你今天给他擦身子了没?”
林海珠这会儿一直在郭展华的病房里面忙来忙去,自然是没有时间顾及郭守阳的,她低着头小声回答道,“还没有。”
郭展华直接怒斥出声,“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林海珠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自认为这一段时间家里人陆陆续续生病住院,她已经竭尽所能做到最好了,可郭展华却还是不满意,她真的挺委屈。
“我知道了。”林海珠抹着泪走开,郭展华却只觉得晦气,“女人家就是这样,总是哭哭啼啼!”
郭展华觉得自己的病很快就能好,心情好了,精气神也回来了,他在悠哉地掏出手机给吕松打去了电话,“小松啊,是我,你郭叔叔。”
吕松揉了揉眉心,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没有把郭展华的手机号码给拉黑,“你还有什么事?”
“我把我手里的股份给你,你给我四千万,”郭展华眯着眼睛,开口威胁,“要是不给我,我就把这些股份卖给别人,到时候这吕家的公司到底还是不是由你做主,恐怕就要另说了。”
吕松简直要被他厚颜无耻的行为给气笑了,郭展华手里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也就是最近几年他接手了公司,公司生意好了以后拿到的分红才多了一些。
可再怎么算这百分之三的股份在现在也不值四千万。
“你爱卖给谁卖给谁!”吕松毫不留情地拒绝,半个多月没有来公司,现在他忙的很,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他才懒得和郭展华去掰扯,反正言晰说了,郭展华活不了多久了。
“你就不担心你弟弟和你抢公司的掌控权吗?”在吕松挂断电话的前一秒,郭展华突然这么来了一句。
吕松只觉得莫名其妙。
果不其然,心脏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他自己费尽心思用尽手段的弄钱,就觉得旁人也跟他一样。
真是可悲又可笑。
吕松毫不犹豫的挂断了电话,只觉得自己和郭展华多说一秒都是在浪费时间。
“嘟嘟嘟——”
一阵忙音传来,郭展华些不敢置信的盯着手里的手机,“他挂了?他竟然挂了?!”
他不理解,难道吕松就一点都不担心吕梧会和他争权吗?!
吕松这里根本不松口,郭展华只能在其他人身上想办法,可他用了大半天的时间,几乎把吕家公司里的人全部都联系了一个遍,这些股份最多也只能卖到一千万。
距离他想救人的数额,还差很多。
第二天,朱章贤果然按时来到了郭展华的病房,一通操作以后,郭展华瞬间觉得自己原本沉闷疲劳的身体变得无比的轻松了。
他在原地蹦跳了两下,脸不红,气不喘,走路带风,甚至比他生病之前的身体还要好上许多。
“果然不愧是朱大师,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术法,”郭展华面露谄媚之色,满口恭维的话,“但是我只能凑到一千万,你能不能先救救我儿子和老婆?”
郭展华之所以在一瞬间,所有的病岢全消,那是因为朱章贤用了一个锁命的术法。
把郭展华所有的生机全部都聚集到一起,让他暂时看起来完全像个正常人一样,但实际上,这个数法相当于是在燃烧着郭展华的生命力,用尽此后所有的命来维持这几天的生机。
别看现在郭展华已经大好了,但实际上,他的生命力在急速消耗着,当生命力全部消耗完毕的那一刻,就是他命殒的时候。
原本郭展华可能还会苟延残喘一两个月的时间,可在这个术法的加持下,他恐怕只能活一两周了。
但朱章贤毫不在意,反正他能挣到钱就行。
“罢了,罢了,就这样吧,”朱章贤一副慈悲的模样,“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也算是有缘,一千万就一千万吧,带我去你儿子的病房。”
突如其来的喜悦让郭展华眉开眼笑,他完全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来夺命的,还以为对方真的能救自己全家,“太感谢你了,朱大师,真的太感谢你了!”
朱章贤不动声色的抽出了自己的手,“那你尽快把钱打到我的卡上吧。”
郭展华连连点头,“我会的,我会!”
很快,朱章贤给郭守阳和吴芳施展了同样的术法,昏迷了一个多月的郭守阳成功醒来,他茫然地看了看病房里的人,哑着嗓子喊了一声,“爸,妈……”
“我的儿子……你终于醒了!”吴芳虽然在做血液净化,但是她还是能够活动的,每天都会来郭守阳的病房里看看他,跟他说说话,希望他能够早日清醒过来。
这一个多月,她的身心备受煎熬。
郭守阳点点头,温声的安慰了一下吴芳,然后问道,“小杰呢?”
“小杰被我送到娘家去了。”林海珠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回答,这段时间她一共要照顾三个病人,即便请了护工,可还是忙的脚不着地,所以就把儿子送到了自己爸妈那里,让他们先帮忙照看着。
或许因为小杰还是个孩子的原故,他是除了林海珠以外遭受到的反是最轻的,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就已经完全好了。
郭展华把穿心煞被破,我们全家遭到反噬,所以才会接二连三生病住院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但现在好了,有朱大师在,我们全家都很安全。”
“嗯。”郭守阳点了点头,但仍旧心有余悸,喊了医生来给他做了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检查的结果出乎意料的好,医生都觉得他能这么快醒来,简直就是一个医学奇迹,“目前,从检查结果上来看,你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需要再住院观察一下。”
郭守阳在病床上躺了这么多天,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要躺碎了,他再也不想在医院里面闻这种消毒水的味道,直接拒绝了医生的提议,“我要出院。”
他的确是已经好了,现在出院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医生便同意了。
看着这一家子乐乐呵呵的模样,朱章贤低头笑了笑,高兴吧,能高兴就多高兴几天,用不了多久就要哭了。
——
因为大一的新生需要参加军训,要比其他的大学生早入学,再加上刚到学校,还有一大堆的东西需要准备,所以言晰在八月三十一号踏进了江城大学的校园。
王铎是家里的幼子,也不需要继承家业,所以他的父母并不反对他跟着言晰一起报了江城大学的心理学专业。
言晰和王铎住在本地,不必像其他的学生一样那么匆忙的赶路,王铎直接让自家的司机开车把自己和言晰拉到了江城大学的宿舍楼下。
新生入学,校园里面非常热闹,宿舍楼下的路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帐篷,一看到言晰和王铎下车,就有好几个学长学姐冲了过来。
“学弟,学弟,快来看看,校园网有优惠的,一个月月租只需要……”
言晰提前做过攻略,知道这些大部分都有些坑人,他一一拒绝,“不办卡,不买书,不……”
王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言晰,可以啊。”
如果是他的话,恐怕早就被这些热情无比的学长学姐给忽悠去了。
言晰淡定的笑了笑,“提前做好攻略就行。”
他们住的地方在北苑的四栋,416寝室,王铎在家里面发挥了一点点的“钞”能力,让学校把他和言晰安排进了同一个寝室。
学校寄来的录取通知书里面包含了学生的校园一卡通,一张打学费的银行卡,还有宿舍的钥匙。
言晰用钥匙打开了宿舍门,江城大学的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有独立的卫浴,环境看起来还不错。
每个人的床上都放着一个半透明的包装袋,能够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是墨绿色的,看形状应当是他们的军训服。
王铎顿时瘫在了椅子上,假模假样的嚎啕大哭,“我为什么不出国留学啊……要不然的话,我哪里还需要受军训这样的苦楚?”
江城大学的军训是出了名的严格,而且据说要足足训满一个月。
言晰莞尔一笑,伸手拽着王铎的胳膊把他从椅子上捞了起来,“后悔了?但是你已经上了这趟贼船,后悔也晚了哦。”
王铎好像是见鬼了一样,伸手在言晰的身上拍了拍,感受到手下传来的体温,还是有些目瞪口呆,“确定你是言晰?”
明明他认识的言晰一直都是不苟言笑的,看起来严肃极了,现在竟然跟他开玩笑。
“确定你没有被夺舍吗?”
言晰无奈的揉了揉眉心,“你好吵。”
“这才对味嘛!”王铎打个响指。
他们来的挺早,宿舍里的另外两个同学还没到,言晰推着他,“想好你的位置,早点把床铺好。”
王铎几乎就是个生活白痴,他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怎么选啊?”
宿舍里一共四个床位,一号床不仅离门特别近,而且离灯的开关也十分近,晚上的时候大家都洗漱上床了,如果没有关灯的话,肯定就是一号床需要下去关。
言晰简单的复述了一下,王铎立马将自己的行李拿到了距离门口最远的四号床位上,“那我睡这里就不需要去关灯了吧?”
“看看你的头顶,”言晰手指了指距离床铺不到半米的空调,“空调直吹,等着得空调病吧。”
“嘿嘿嘿,”王铎笑眯眯的走过来,自己的行李放在了二号床边,“那我选这个。”
“随便你。”言晰应了一声,顺手将自己的行李放在了三号床。
他们没有选择学校统一购买的被褥,而是由王铎家的阿姨帮忙购买的,用的上好的棉花,柔软又亲肤。
两个人铺床铺了一半,第三个室友推门而入,这是一个瘦高的青年,鼻梁上挂着一副黑框眼镜。
看到言晰和王铎立马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你们好,我叫赵志伟,来自甘宁,今年十八岁,我的专业是心理学。”
赵志伟是一个十分热情的人,得知言晰和王铎都是江城本地的后,就拉着他俩滔滔不绝的说起了话来。
“我是北方的,我家那边很多的戈壁荒漠,敦煌,你知道吗?就是有壁画的那个。”
“我真的好喜欢江城啊,特别向往以前语文书里面的那种诗香江南,现在终于可以体会一下了,江城有什么好玩好吃的吗?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言晰没有特别多的话,王铎倒是和赵志伟一拍即合,两个人的脑袋凑在一块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没了。
自顾自的铺好了床,言晰端着水盆去了卫生间,洗了抹布回来擦桌子上的灰。
此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吕松打过来的。
言晰刚把电话接起,吕松的笑声就迫不及待的传了过来,“哈哈哈哈哈……”
似乎发生了格外让吕松兴奋的事情,他打了电话却一句话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疯狂大笑,笑了,足足有三分钟,言晰实在是有些忍不住想要开口询问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吕松才终于止住了笑。
“言大师,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他声音如洪钟,言晰的手机拿的稍微近了一些,刺的他耳膜都有些发疼,言晰默默的打开了公放,将手机拿远了,“什么好消息?”
“你还记得之前我们祖坟被人布了穿心煞吗?”
言晰“嗯”了一声,“记得,是你父母曾经帮助过的亲戚,姓郭。”
“对,就是他们!”吕松又哈哈大笑了两声,才继续开口,“他们遭到报应了,就在昨天晚上,一家三口全部暴毙,听说是全身的器官衰竭而死。”
“这应该……就是他们的报应吧?”
第034章第34章
一想到这一家人自食恶果,吕松就忍不住开心。
他原本还在犹豫究竟要找一个什么借口把郭守阳踢出公司,毕竟郭守阳在市场部经理这个职位上干了也有好几年了,各个方面的能力还都不错,给公司也赚了不少钱。
全然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这也是吕松从未怀疑过他的缘由。
现在好了,这一家暴毙,他可以轻轻松松换自己的人上去。
不过,他和郭家人之间的矛盾,公司里的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作为公司的大领导,员工的家里出了事,他还是需要去吊唁一下。
“我就是给你报个喜,一会还要去帮着处理一下他们生后的事,”吕松乐呵呵的说着,小心翼翼试探,“以后我们家人的安全都不会再受到威胁了吧?”
“嗯。”言晰给了肯定的答复,但他却总觉得这件事情透露着一股怪异,郭家人是遭到了反噬不错,可按理来说也不应该死的这么早,在医疗手段的治疗之下,最起码还可以再继续苟延残喘几个月的。
言晰之前已经拿到过郭家人的生辰八字了,他掐指算了算……
“啧。”言晰长眉微挑,这一家人还真是有意思,正是因为他们内心对于求生的渴望,加速了他们的死亡。
不过……朱章贤这师徒几人,当真是为了钱无所不用其极。
世间万物,各有因果,但愿他们能承担得起吧。
挂了电话,言晰一回头就对上了两双直勾勾望着他的眼睛,“怎么了?”
因为一开始吕松打电话过来的声音实在是有些太吵了,所以言晰就开了公放,他和吕松后半段的对话都被赵志伟和王铎给听了去。
王铎此前亲眼见识过言晰的手段,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倒也没什么稀奇,赵志伟仿佛是个中二病晚期,“你是会什么魔法,还是有什么超能力吗?像动漫里面的齐木楠雄一样?”
“没有,不会。”言晰否认,十分淡定的拿起抹布继续擦桌子。
“唉?!”赵志伟的眼神有些迷茫,他下意识的伸手挠了挠后脑勺,“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你们说……”
见言晰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王铎迅速的捂住了赵志伟的嘴,推着他往床边走,“你看言晰都已经把床铺好桌子上的灰都擦完了,你这行李还没收拾呢,快点的吧,一会还要去办水卡,领空调遥控器,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也是。”赵志伟应了一声转头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箱,他提前在学校的官网上面买了成套的被褥,自己带了床单和被罩,他从楼梯爬上了床,将被褥拆开,扯下上面千篇一律的蓝白格子的被罩,把自己的给换了上去。
“额……”王铎看着他被罩的颜色,有些不敢苟同,“你确定这是你的,你没有拿错?”
明明是一个大小伙子,床单被罩却都是粉粉嫩嫩的,上面还印着十分可爱的动漫图案。
“这当然是我的!”赵志伟抱着自己的被子不撒手,伸手摩挲着被罩上面的那个动漫人物,“这可是我的亲亲老婆!”
“每天晚上和我的老婆一起睡觉,超有安全感!”
王铎:……
得,中二癌晚期,没救了。
言晰要去卫生间洗抹布,王铎连忙跟了上去,“我和你一起。”
卫生间里地方狭窄,王铎凑到言晰面前,很小声的问道,“你为啥不告诉赵志伟呢?”
言晰停下手,转过头来看着他,“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陌生人而已,没必要。”
“况且……”微微停顿了一下,言晰继续说道,“学校里人多眼杂,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要是他后面再问起来怎么办?”赵志伟现在暂时看起来好像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但像他这种中二少年总是容易想一出是一出。
言晰很淡定,“随便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行了。”
洗完了抹布,两人走出来,言晰已经把桌子椅子全部都擦干净,就把自己手里的那块抹布扔给了赵志伟。
“言晰,你可真是个好人,谢谢啦!”赵志伟接过抹布,随意的倒饬了两下就扔到一旁。
王铎皱了皱眉,“你那边边角角都没擦到呢。”
赵志伟这才再次把抹布捡回来,里里外外擦拭了一遍,他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羞涩的笑了笑,“这人就是比较容易犯懒,在家里面只有我妈妈骂我的时候我才会去干活,以后要是寝室里的卫生什么的,我没有及时做,你不用客气,直接骂我就行。”
似乎是担心王铎会不好意思骂他,赵志伟还又专门解释了两句,“你骂我两下我就舒服了,我肯定会去做的。”
王铎:……
怎么还有这种奇葩?!
寝室的地方其实不大,三个人很快就把所有的卫生都打扫完了,赵志伟摊在椅子上,“好热啊,我出了好多汗,我想洗澡,还想吹空调……”
“那我们先去办水卡吧,”王铎倒不是很累,他把摊下去的赵志伟一把拽了起来,“现在卫生间里面只有冷水,你拿冷水洗澡的话,会生病的。”
赵志伟一直看上去都是一个很跳脱的性子,此时却突然表现出了无比细心的一面,他指了指寝室里面空着的一号床,“我们不等他一块吗?”
“如果是我最后一个来发现自己的室友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弄完了,让我自己一个人去弄的话,我应该会很失落的。”
言晰点头,“等他一会儿吧,或者问问他什么时候到。”
“确实,”赵志伟也应声,“问一问也比较好,要不然他如果明天才到的话,我们岂不是要等他一整天,今天晚上也没办法洗澡了。”
“唉?”王铎惊讶,“你们都知道我们的最后一个室友是谁,还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言晰十分淡定的打开了一个企鹅群,从群聊成员当中找到了备注为“心理2101-蔡霖”的头像,然后点进了他的私聊,抬手打下几个字:
【你好,我是你的室友言晰,我们现在要去后勤处办水卡,需要等你一起吗?】
“我去!”王铎惊呆了,“这是什么群?我怎么不知道?”
“新生群啊,”赵志伟满脸的疑惑,“大家都会在学校的官网上面去寻找自己对应的专业和学院的新生群,你难道没加吗?”
王铎还真没加。
他对于大学学什么专业,以后要做什么,其实一直都是很茫然的,他不像自己的大哥那么小,就已经有了规划,以后要继承公司,他的父母只要求他不要惹事,必要的时候也能拿的出手,其他一切都随他的意。
所以他跟着言晰一起报名了心理学,但王铎对于这个学科本身并没有很感兴趣,因此也就没有想着要去了解这些东西,整个暑假,他几乎都是在百无聊赖当中度过的。
“你怎么比我还宅呀?”赵志伟打开群聊的二维码,“快进来,这个新生群里面通知了挺多东西的,后面应该还有用,你还是加上比较保险一些。”
王铎扫了他的二维码,进群后又改了备注,又在群聊成员里找到了言晰和赵志伟,申请了加为好友。
等了没过多久,蔡霖回了言晰的消息,非常冷漠的两个字:【不用。】
三人锁了寝室的门,拿好钥匙前往后勤处,路上赵志伟嘀嘀咕咕,“这个蔡霖还真是与众不同。”
他们现在办卡是免费的,但后勤处的老师提醒他们,“丢了的话来补办一张要二十块钱,水卡里面提前存的钱也会没有,所以你们最好一次性少存一点。”
三人一人存了五十,又在各自的校园卡里充了钱,校园卡几乎相当于是学校的通用货币了,无论是在食堂吃饭,还是去超市买东西都可以用,进图书馆借书,在校医院挂号看病之类的也需要用到校园卡。
“去食堂看看吧,刚好有点饿了。”赵志伟摸了摸肚子,大踏步的往前走。
江城大学分为东南西北四区,言晰他们的宿舍在北苑,最靠近的也是北苑食堂,“我逛过咱们学校的贴吧,看以前的学长学姐说北苑食堂有一家麻辣香锅味道特别棒。”
说着话,赵志伟转过了身来,倒退着往后走,“我还挺能吃辣的,你们俩呢?”
“我看网上说南方人好像普遍都不太能吃辣。”
“我都可以。”言晰的口味比较杂,也不怎么挑食,基本上能吃的东西他都吃。
王铎这辈子最爱的就是火锅,那种牛油熬制的红汤锅底,煮沸了以后烫上一块毛肚,现在调满了芝麻酱的料碗里,别提一个多香了。
只不过他的父母总是不愿意让他吃,觉得只有法国餐才最符合他们这个身份。
“我挺能吃辣的,”王铎的思想有些跑偏,“不过咱们食堂是不是没有火锅呀?”
“有啊,”赵志伟给了肯定的答复,“不过北苑食堂没有,咱们要到南苑去才行,这中间要穿过两个操场,还要穿过一整片的教学楼,差不多要走三十多分钟才能到,有点远哦。”
“啊……”王铎顿时就蔫了,“那算了吧,吃香锅也行。”
言晰忽然抬手一指,“那不是有校车?”
王铎瞬间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
刷了校园卡,三个人坐上了校车,行驶了七八分钟就到了南苑的食堂。
明明还没有彻底开学,食堂三楼就已经人满为患了,整个三楼都摆满了四四方方的桌子,桌子中间镶嵌着一个铜锅,同学们围在桌子前吃的满头大汗,不停的用纸巾擦去,也不舍得离开。
食堂里的火锅和店里卖的稍稍有些区别,三楼的墙壁两侧摆放着很多巨大的冷藏柜,冷藏柜里装着满满的火锅食材,学生们要先拿着托盘去挑选,选好食材称重付钱,然后再选锅底自己去煮。
锅底都是食堂的阿姨们自己熬的,雪白的葱段撒在上面,再抓一把花椒,滚烫的热油浇上去,牛油的香味,辣椒的鲜味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王铎忍不住有些流口水,他已经很久没有吃火锅了,迫不及待的打开火,锅底刚刚煮沸,他就烫了一片牛肉下去。
牛肉很嫩,在沸汤中滚滚了两三秒就夹了出来,裹上浓密的酱汁直接一大口塞进嘴里。
鲜,香,麻,辣,不断的刺激着王铎的味蕾。
“太好吃了,我以后天天都要来这个食堂吃火锅!”
赵志伟冲他翻了个白眼,“那你当心成为肛肠科的常客。”
三人吃完了饭又坐校车回到了寝室,刚刚上到四楼,他们就看到416寝室的房门大开着,还有好几个男人在那里走动。
“怎么回事?遇到抢劫的了?”
王铎瞪了赵志伟一眼,“怎么可能?别胡说,应该是我们的第四位室友到了。”
几人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长相清秀,皮肤白净的少年像个大爷一样坐在椅子上,正指挥着人把言晰铺好的床褥给扔下来。
“你要做什么?”言晰目光微冷。
在蔡霖的身上,言晰探查到了一股同道中人的气息,而且实力比他前段时间见到的邱启荣还要强劲许多。
这般年纪能有这个实力,可见天赋确实不错,但这也不能成为他如此欺负人的资本。
“啧,”蔡霖啧了啧嘴,漫不经心的抬眸看了过来,“看不出来吗?我看上这个床位了。”
言晰没有动怒,只是平静的和他交谈,“先来后到,这个位置是我先挑选的……”
可奈何,他话还没说完,蔡霖猛然间沉下了脸来,“我要你的床位是看得起你,你懂不懂?!”
“少在那废话,不想让我把你的铺盖从窗户扔下去,你现在自己就把它们拿开!”
天赋出众的大少爷,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不觉得抢人的东西有什么不妥,只要是他看上了的,那就一定是他的。
“这人怎么说话呢?!”王铎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正想要进来争辩两句,寝室的门却突然一下自动关上了。
“啪——”的一声,震的门框都晃动了两下。
“不是……”赵志伟顿时有些急了,“言晰一个人在里面,那个蔡霖不是有好几个帮手的,而且还都是人高马大的,像保镖一样的人物,言晰不会被欺负吧?”
“我们快去楼下找宿管!”
王铎揉了揉差点被门砸到了手臂,抬头冲赵志伟露出一抹浅笑,“安啦,安啦,没什么事的,言晰能解决,我们安安静静在这里等着就行。”
看到言晰把门关上,蔡霖带过来的几个人迅速把他围了起来,目光审视的看着言晰,“你也是修道之人?”
言晰没有否认,只轻飘飘的对蔡霖开口,“仗着自己学了点手段就随意的欺负人,你家长辈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呵,”蔡霖一声嗤笑,“我家长辈怎么教我还轮不到你来管,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路子,就敢对我蔡家的人出手,还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言晰丝毫不慌,甚至还有闲心思去思索蔡霖口中所说的话。
如果他没记错,他之前在风水街的多宝阁掌柜的口中听到过“蔡大师”的名号,放在那里寄卖的符纸,一张要卖到五万块钱。
蔡家是玄学世家,似乎不仅在江城,而是在全国都能排得上名号的那种。
蔡霖同样姓蔡,且看他天赋出众,仅仅只是来大学报到就有好几个人护送,甚至帮他铺床打扫卫生的,实力也都相当不错。
由此可见,蔡霖应该是被蔡家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也不怪他有如此狂妄的资本。
蔡霖挥了挥手,让其他几个人让开,轻蔑的对言晰说道,“我今天就是看上你的床位了,你让也得让,不让也得让!”
他迅速的从兜里掏出一张符纸,抬手就要往言晰身上贴。
这是他爷爷教他的听话符,贴在谁身上就谁就会听他的话,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绝不会有半点怨言,而且符纸失效以后这人还能够清晰的记得被控制期间的所作所为。
他倒要看看,等言晰自己把床位让出来,把自己的被褥扔掉,又哭着请求他睡在这里的时候,该会有多崩溃。
然而,蔡霖的手刚生了一半,那张符纸却突然调转方向,贴在了他自己的脑门上,在接触到皮肤的刹那间,符纸无火自然。
蔡霖眼睛迷茫了一瞬,他眨了眨眼,再睁开,眼里就只有言晰一个人了。
“少爷!”蔡霖身旁的一个男人惊叫一声,吓的魂都快出来了,可这个听话符是蔡大师亲自画出来的,凭借他们的本事根本没办法解。
言晰也没有做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只是让蔡霖把他的保镖弄乱的被褥重新给铺好,又让他自己的袖子把被保镖们踩脏的楼梯给擦干净了。
“你现在打开窗户,把你自己的被子扔下去。”
蔡霖转身就把自己的被褥抱了起来,他的保镖连忙要去拦他,可又不敢对蔡霖下狠手,因此忙活了半天也没拦住。
他们的寝室在四楼,下有一个小花园,靠着墙根的位置种了一小片草坪,似乎是才浇过水,草坪还是湿漉漉的,蔡霖的被子掉下去的一瞬间就被草上面沾的水珠给浸透了。
言晰眯了眯眼睛,斜靠在书桌旁,轻声吩咐蔡霖,“现在,去把你的被子捡回来。”
蔡霖依旧乖乖听话,他打开寝室的门,走了出去,身后的保镖也浩浩荡荡跟着他一块。
赵志伟疑惑的看了看那离开的一堆人,又瞅了一眼言晰,“你们没有发生争执吗?”
言晰轻声询问,“为什么要发生争执?”
“不应该啊,”赵志伟叹了一声,“你们竟然没有吵起来,真是稀奇。”
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要跟那群人大打出手了,只不过他们人多,他似乎好像也打不过?
三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蔡霖抱着被褥往回走的时候,符纸失效,他猛然清醒过来,“该死的!竟然敢捉弄我!”
他扔下被子气冲冲的冲回了寝室,“姓言的,我今天……”
他话没说完,言晰指尖微动,蔡霖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他张大嘴巴,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努力的发声,可到了嘴边的话全部都变成了沙哑的音节。
蔡霖顿时有些慌,他身边的几个保镖比他更慌,想要做些什么,可又顾忌着蔡霖,唯恐言晰再对他出手。
言晰淡淡瞥他一眼,带着几分嫌弃的开口道,“你太聒噪了,暂时先让你安静几天。”
蔡霖怒目圆睁,嘴皮子上下碰撞似乎是说了一大堆的话,可却根本没有人能听到任何的声音。
赵志伟疑惑不解,“他在说什么?”
言晰淡淡一笑,“应该是在感谢我吧。”
“额……”赵志伟迟疑了一瞬,“我怎么感觉他更像是在骂你?”
言晰反驳,“你感觉错了。”
这一边,蔡霖带着满腔的怒火离开了寝室,在手机上打字,让他的保镖给他爷爷蔡观德打电话。
保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复述了一遍,蔡观德沉默了一瞬,然后问道,“你想要怎么办呢?”
蔡霖继续在手机上打字,保镖尽职尽责的复述,“少爷想让您帮他教训教训那个言晰,替他出一口恶气。”
“小霖,”蔡观德说话的语气很平静,丝毫没有自己孙子被人欺负了的愤怒,“爷爷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你,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不能仗着自己天赋高就为所欲为。”
“而且,爷爷不止一次的教过你,不能够用玄学的手段去欺负人,你难道全部都忘了吗?!”说到最后,蔡观德逐渐拔高了音量。
蔡霖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他也是被言晰被气狠了,恼羞成怒之下才想着要去找爷爷告状。
可他却忘了,爷爷一直告诉他,玄门中人学习术法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除暴安良,是为了保护一方平安,是为了防止邪门歪道肆无忌惮的害人。
蔡霖以前拿这些手段去捉弄人,欺负人都是偷偷的进行的,从来都没有让蔡观德知道。
可现在……
蔡霖的脸突然垮了下来,很想说他自己知道错了,让爷爷不要生气,可张口却依旧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小霖,”蔡观德语重心长的说着,“你那个同学并没有对你做很过分的事情,这也算是一个教训,爷爷希望你能吸取这次的教训,学着去尊重人。”
“还有,”蔡观德话风一转,“我不是给你妈说过,让你自己去学校报名的吗?你怎么还带了这么多的保镖?”
完了……
蔡霖心里咯噔一声,他真的是被言晰给气糊涂了,竟然让保镖给爷爷打电话,这不全都暴露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钟,蔡观德催促的话语就传了过来,“你们几个现在就都给我回来,都成年了,还要像个小孩一样让人照顾吗?”
“学校的事情让他自己解决!”
蔡观德挂了电话,保镖们一脸的爱莫能助,蔡霖又只能讪讪地回到寝室。
经过刚才那么一出,其他三个人都不太乐意搭理蔡霖,再加上他自己暂时也没有办法开口说话,一个人委屈巴巴的收拾起了床铺。
好一番折腾,不仅被收回了保镖,还被爷爷骂了,到最后还是要住一号床。
蔡霖心里苦。
——
这一边,吕松和公司的几个高层都出席了郭家人的葬礼。
郭展华为了让朱章贤能够施法救自己一命,搜刮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才凑齐了两千万,又为了让他救自己的儿子和老婆,卖了每家公司的股份。
如今他们一家三口暴毙,留给林海珠母子二人的,除了一些以前购买的不动产以外,也就不剩什么了。
林海珠知道这一家三口的死有猫腻,应该是和之前找来的那个朱大师有关,既然那人能让郭家三人死的如此悄无声息,就连医院都检查不出来,只以为他们是病情恶化,林海珠就更是什么都不敢说了。
她害怕一旦她把事情说出来,到时候那大师只要稍微动一动手,恐怕就会要了她和儿子的命。
小杰还什么都不知道,围在林海珠身边一个劲的问她,“爸爸呢?爸爸去哪里啦?”
林海珠不知道该如何对自己的儿子解释死亡的事情,只能撒谎哄骗他,“爸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赚钱,要过很久才能够回来,所以小杰乖乖的,等着爸爸回来好不好?”
小杰点头,圆溜溜的眼睛里面满是单纯,“我再乖一点,爸爸会不会早点回来?”
林海珠忍不住红了眼眶,她知道,如今的这个局面是她的丈夫公婆罪有应得,他们做了坏事,想要害别人才落得了这样的一个下场。
可她还是很难过,她要一个人养儿子,缺失了父亲的童年,终究是不完整的,万一她把小杰养歪了,可怎么办?
吕松过来假模假样的上了几柱香,拿一个厚厚的信封给了林海珠,阴阳怪气的说道,“郭叔对我有大恩,如今他去了,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你收下。”
林海珠接过,一只手差点拿不下,“谢谢。”
从外表上看,那个信封里面至少装了五万块。
周围来吊唁的,要么就是亲戚,要么就是合作伙伴,看到吕松拿了那么厚的一个信封,忍不住开口赞叹,“还是吕总大气啊,我们准备的,跟你这一对比都有些拿不出手了。”
“吕总这些年一直都在做慈善,心地善良的人是会有好报的,吕总,我这里有个合作,你看看……”
吕松面带微笑迎了上去,直接将这场葬礼变成了一个大型的社交现场。
作为死者的亲戚,吕松情绪很稳定,死者的情绪更稳定。
没有人觉得在葬礼上讨论事业会有什么不妥。
晚上回去,林海珠打开了吕松给的那个信封,这场葬礼花了她不少钱,现在她手下只有一些不动产,遗产继承的手续还没有办下来,公婆的那些东西她也没法用,幸好,吕松并不抠门。
可当把信封上面的封条打开以后,林海珠彻底傻眼了。
这里面装着的,竟然是厚厚的一沓冥币!
吕松自认为自己从未做过恶事,平日里也足够心善,可他却还是没办法做到以德报怨。
如果他没有找到言晰,今天葬礼上要被埋到坟里去的,恐怕就是他们一家了。
哦,不对,他们一家都死绝了,说不定来了一场像样的葬礼都没有。
但他身为公司的总裁,他没有办法不去吊唁,当着那么多客户和亲戚的面,他也没办法说不给礼钱。
所以,吕松选择了用冥币。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林海珠和小杰也是既得利益者,他努力的做到不去怨恨他们母子两人就已经足够了,可让他给他们母子拿钱,那却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们此前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以后虽不至于像曾经一样大富大贵,但把那些房产卖了,后半辈子也能够小康。
只要这母子二人不像郭家父子一样作死,吕松也不打算刻意去为难他们,希望他们双方都可以相安无事吧。
林海珠看着那一沓冥币苦笑一声,她的丈夫和公婆,终究还是,惹恼了吕松啊……
——
因为蔡霖没有办法说话,寝室里面相安无事了两天,当然,这只是在言晰他们看来的。
蔡霖都要委屈死了,霸凌!这是赤裸裸的校园霸凌!
霸凌不仅仅是辱骂,打人那种□□上的,他们都不和他说话,这是一种名字叫孤立的霸凌!
蔡霖给蔡观德发微信,想要让对方想办法给他换个寝室,可蔡观德却根本不同意,甚至还美其名曰要给他一个锻炼。
“锻炼个锤子!”
仗着自己说话没有声音,蔡霖一直都在嘴上骂骂咧咧,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这句话竟然真的说出来了。
一瞬间,三双眼睛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蔡霖顿觉得头皮发麻,“言……言晰,我没说你啊,我说我自己呢。”
“嗯。”言晰轻轻应了一声,就不再搭理他,自顾自的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对不起……”寝室里面沉默了一瞬,蔡霖冷不丁的开口,“是我之前不对,我不该抢你的床位,你能原谅我吗?”
言晰的态度依旧很平淡,“都已经过去了。”
他并不是一个记仇的人,毕竟有仇,他都是当场就报的,惩罚了蔡霖两天不能说话,也已经足够,他不会再去为难他。
一而再再而三的从爷爷那里碰壁,蔡霖知道,他恐怕大学四年都要和这三个人一块相处了,就必须搞好关系。
一向高高在上的小少爷难得低下了头,“言晰,你要扔垃圾不?我帮你一起。”
言晰看了一眼,刚换了个新垃圾袋的垃圾桶,有些无言。
蔡霖没怎么讨好过人,一开口就闹了个笑话,他瞬间脖子都涨红了。
还是赵志伟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刚好我要去扔垃圾,我们一起吧。”
“唉,好。”蔡霖提起自己的垃圾袋,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言晰拿着手机正在打游戏,上面弹出来个微信消息,是赵志伟发来的,说他要去食堂,问言晰要帮忙带饭。
“王铎,赵志伟去食堂了,你要帮忙带饭吗?”言晰抬头,询问王铎。
王铎昨天熬了个大夜,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要,我要吃地锅鸡。”
他以前一直以为自己家的厨师做出来的是顶级料理,可来到江城大学的食堂以后他才发现,那些摆盘精致,追求食物最原始味道的珍贵食材,根本比不上食堂里的重麻重辣。
言晰回了赵志伟消息,顺手打开了企鹅,发现有一个新建的群,群主的备注是班主任吴肇敏。
群聊的名称是“心理2101”。
言晰猜测这应该就是他们的班级群了,果不其然,没过一会班主任就艾特了全体成员:【明天早晨8:20,请全班同学到教三楼1015室集合。】
“啊?!”王铎得知这个消息,顿时觉得眼前一黑,“我感觉这么早起床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言晰勾唇笑了笑,“明天要早起,今天晚上你就别再熬夜了。”
王铎挣扎着从床上下来去洗漱,“为什么上了大学还要这么早起床啊?”
话虽如此,但第二天的时候,几人还是按时到达了教室。
班主任吴肇敏是一个十分知性的女人,她穿着一身素雅的长裙,扎了一个半丸子头,一根银色的簪子横穿了整个丸子,看起来高贵又典雅。
“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吴肇敏,”她抬手在黑板上写下名字,“未来四年,还请大家多多关照。”
“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也做一下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吧,”吴肇敏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从上往下挨个念,“念到名字的同学请到前面来。”
听到吴肇敏的话,有几个比较i的同学恨不得立马把头塞到前面的桌洞里去。
自我介绍就已经足够尴尬了,还要站到讲台上,那不是要他们的命吗?
蔡霖倒是很大方,恢复了嗓子的他迫不及待的想说话,“同学们好,我叫蔡霖,今年十八岁,身高一米七七,体重一百二十斤,是江城本地人,大家有什么想要了解的都可以来找我……”
他站在上面足足讲了两分钟才下来。
吴肇敏很满意他的开朗活泼,在所有人的自我介绍都结束后,她说出了今天开会的第一个目的,“我们今天一共要选出两个军训代表人,一个男生,一个女生,在每天军训开始前结束后负责点到,确保我们班的每个同学都按时按点的到达。”
“我刚才看蔡霖同学很积极啊,那这个男生这边的训代表人就由他来担任吧,大家有没有异议?”
班主任都这样说了,其他同学自然不会再去反驳什么,蔡霖就定下了军训负责人,然后又在女生当中挑选了一个。
“明天早上七点,请大家穿好军训服,做好防晒,按时在北苑操场集合,”吴肇敏的表情难得严肃了起来,“咱们班没有身体状况特殊,不能够参加军训的,所以我希望明天第一天大家都不要迟到。”
“好,解散。”
——
六点半,王铎还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就被言晰从床上拉了起来,“快起来去洗漱,军训挺耗费体力的,我们必须要去食堂吃早餐。”
洗脸,刷牙,吃饭,赶到操场,等到军训的教官站在前面,向他们训话的时候,王铎的意识都还没有清醒。
言晰所在的心理学院一共只有两个专业,一个是心理学,一个是应用心理学,每个专业各有两个班级,一整个学院加起来都不到一百人。
所以他们学院一共就列了两个方队,女生一对,男生一对。
负责言晰他们军训的教官非常年轻,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他穿着军装笔挺的站在那里,皮肤晒得有些黑,但面容十分硬朗,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我是你们的教官罗飞,以后你们可以叫我罗教官,接下来为期二十多天的军训都将是由我来负责你们。”
他挺胸抬头站的笔直,声音洪亮,“从左到右,报数!”
“1,2,3……44。”
整个方队一共44个人,罗飞将人按身高排成了四排,“以后就按这个位置站。”
“稍息,立……正!”整完队后,罗飞就开始让大家站军姿了,“不要动,站半个小时,站军姿是最能磨练你们意志的一件事。”
“如果让我发现谁在队伍里面悄悄乱动,全体加罚五分钟。”
这种连坐的处罚往往要比一个人的处罚管用的多,大家都尽力的站直了,不敢动一下。
罗飞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保持住,不要动,继续加油。”
又站了五分钟左右,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往图书馆的方向看。
江城大学的图书馆是一个极具代表性的建筑,足足有七层楼高,楼顶还有一个类似于教堂的建筑,建筑的四面都挂着一个巨大的时钟,走在学校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够看到上面的时间。
此时,一个人影正悬挂在时钟的指针上。
罗飞转过身来对他们吼了一句,“好奇什么?这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都给我站好!”
说完话,他转身飞奔了过去。
言晰回头看了一眼,距离隔得有些远,看不清长相和性别,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从那人身上感觉到一种浓烈的绝望。
第035章第35章
“吧嗒——”
“吧嗒——”
巨大的时钟上的秒针不停的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像是重锤一般敲在詹壬钧的心上。
江城大学的钟楼一般都不对外开放,但是詹壬钧是学校里,不,是全国,最年轻的博士,他拥有那么一丁点的特权,可以从保卫科那里拿到钥匙。
图书馆上的钟楼,是学校里最高的建筑,无论走在学校的哪个角落,只要一抬头,都能够看到上面的时间。
詹壬钧知道今天是大一新生军训的日子,那么多的学生,老师,校领导,全部都会在操场上。
所以他特意挑选了这一天。
足够热闹,足够壮烈,也足够……表达他内心的绝望。
“吧嗒——”
过了一个整点,时针往前走了一格,微微晃了晃,詹壬钧坐在那根时针上,身体也随之抖动了两下。
不过幸好,这时针足够大,他也抓的足够稳,并没有就这样掉下去。
三十多米高度,詹壬钧低头往下望,那些学生,老师,教官们,似乎全部都变成了蚂蚁,密密麻麻,但很渺小,仿佛只要一只脚就能够踩死一大片。
就像……曾经他的父母对他做的那样。
他看到无数的人影朝他这个方向涌来,一个个都面带惊慌之色,嘴里大喊大叫,又冲他挥手,似乎是在请求他不要跳。
詹壬钧微微眯着眼睛,勾唇笑了一下,他不会跳的,现在还不到时间,他这条贱命,还有用呢。
“同学,你千万不要冲动!”
詹壬钧的后方一道无比紧张的声音传了过来,詹壬钧暗自测算了一下,自己从爬上指针到现在的时间,这人来的还真快啊,果然,在今天跳楼是一个相当明智的选择。
紧接着又想起了好几道脚步声,几个人似乎经过了一番拉扯,最终是一个格外温柔的女音,“同学,你有什么事情跟我们说,你还年轻,千万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紧接着,站在他身旁的一位男老师也开口劝解,“对!千万不要想不开,你有什么需求或者是……”
詹壬钧转过了头去,那道劝解的声音也戛然而止,男老师带着满脸的疑惑,磕磕绊绊地询问了一声,“詹……詹教授,怎么会是你?!”
“怎么?”詹壬钧的脸上依旧带着笑,那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就仿佛是动物在模仿人类的表情一样,僵硬的牵动着嘴角,怎么看怎么诡异,“我出现在这里,很奇怪吗?”
在场的几个老师都疑惑极了,詹壬钧属于那种智商超群的天才,并且他的智力也并未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散,未曾出现过伤仲永那般的事情。
詹壬钧十岁的时候就参加了高考,以603分的高分考进了江城大学,然后又用三年的时间学完了大学的课程,十三岁时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十五岁,在大部分的同龄人还在上初中的时候,他就成为了江城大学最年轻的博士。
如今的詹壬钧刚刚十七,已经评了教授的职称了。
只不过他并不担任教学工作,而是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实验室,在几名助理的帮助下进行实验。
如此出色的履历,惊人的天赋,让不少人羡慕的同时,又生不起嫉妒,只觉得他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现如今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他们想不明白,也根本不清楚,简直就是人生赢家的詹壬钧,怎么会突然想不开要跳楼?!
这简直太离奇了。
男老师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詹教授,有什么事情咱们好好商量,你先下来好不好?”
“别过来!”詹壬钧伸出一只手阻拦他,“你再过来,我立马就跳下去!”
那根指针摇摇晃晃,詹壬钧只剩下一只手搀扶着,随时都有掉落的风险,男老师吓得呼吸都快停止了,急忙缩了回去,“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别激动,千万别冲动。”
因为大一的新生在军训之前会有一个校领导讲话的环节,所以学校的校长,副校长,各种主任之类的,今天也全部都在学校。
在詹壬钧和男老师对话的间隙,校长等人姗姗来迟。
学校图书馆一到七层都有电梯,但是七层往上的这个钟楼却是没有电梯的,想要上来只能够徒步爬楼梯,校长今年六十多岁了,几层台阶爬的他气喘吁吁,弯腰站在那里,双手扶在膝盖上,呼吸声一道比一道沉重,似乎都快要撅过去。
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校长就看到他原以为想不开的学生,竟然是他们学校的教授,惊的他差点又一口气没上来。
他沉沉的吐出一口浊气,说话的语调当中还带着些微的喘息,“你是对学校给你的薪资待遇有什么不满吗?还是说你的研究任务比较重?你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咱们都可以好好商量。”
詹壬钧虽然已经是江城大学的教授了,但年龄却也只有十七岁,和下面那些军训的大学生们差不了多少,心理脆弱,一时半会想不开也是情有可原。
校长一边说着劝解詹壬钧的话,一边让身旁的老师去找心理学院的主任过来。
詹壬钧脸上再次出现了那种诡异的笑,“学校很好,待遇也都很好,我挺喜欢的。”
校长傻眼了,“那你……”
詹壬钧身体往后靠了靠,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热意,然后轻轻开口,“帮我把我的爸妈找来吧。”
校长瞬间明白,詹壬钧因为和父母产生了矛盾所以才想要寻死,可也不应该偏偏挑这么一个日子啊!
这么多的学生亲眼见证,指不定被发到网上去传播多远,他们学校的名声都要坏了。
但校长暂时也不敢刺激詹壬钧,连忙答应,“好好好,我们现在就去联系你的父母。”
既然詹壬钧想见自己的爸妈,那说明在他们到来之前,詹壬钧暂时是不会选择跳下去了。
校长高高悬起来的那颗心稍稍落了一点,扭头叮嘱教导主任,“各个学院的辅导员安排新生都回自己寝室去,不要在学校里面乱晃,不要凑热闹。”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必须把影响力降到最低。
因为詹壬钧突如其来的跳楼行为,大一新生们的军训也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这一届的总教官站在主席台上,拿着喇叭大喊,“各个方阵即刻解散,同学迅速回自己的寝室去……”
班主任吴肇敏也千叮咛万嘱咐,“大家都不要凑热闹,乖乖回寝室,你们到处乱跑,万一阻碍了救援行动怎么办?”
王铎和言晰身高差不多,军训的时候两个人是站在一起的,解散过后,王铎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钟楼的方向,“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得摔成肉饼吧,你说,他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言晰也抬头看了过去,那个钟楼距离地面大概有十层楼高,并不粗多少的时针上面挂着一个人,他的一双腿晃荡在外面,周围没有任何能够攀住的地方。
只一眼,言晰就微微皱起了眉,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都能看到那人命宫处浓郁的黑气。
命宫就处在印堂之中,常说印堂发黑就会出意外或者生病,这人的印堂出黑气浓郁的几乎都快要滴出水了。
照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他就要跳下来,消防车还没到,逃生气垫,而且这么高的距离,就算落在了逃生气垫上,恐怕也会性命不保。
“啧,”在言晰思索之际,一个路过他们的同学听到王铎说的话,即刻翻了个白眼,“什么想不开,不过都是有利所图罢了,要是真想死,肯定悄无声息的选个地方自杀,大庭广众之下闹跳楼这么一出,不就是博眼球吗?”
“就是就是,”另一位路过的同学也附和着,“这种情况啊,网上多的很,你看吧,用不了几天,他们整个寝室就都要保研了。”
他俩的话引起了周围不少同学的共鸣,“就是,就是,闹这么大不就是想要捞好处么,真想死的话,谁跳楼啊?”
在班主任辅导员的紧催慢赶之下,还是有不少的学生想要看热闹,不想回宿舍。
当然,这其中不缺乏担心跳楼的那人安危的,没有浑水摸鱼,跟着起混的。
“跳啊,有本事现在就跳!”
“快跳!快跳!谁不跳谁是孙子!”
他们嘻嘻哈哈吵吵闹闹,完全没有把人命当做一回事。
有人看不下去,呵斥了一句,“你们不知道别人经历了什么,就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行不行?如果不是遇上了什么难以解决的事情,谁会一天没事干的,爬那么高,想要去跳楼啊?”
言晰目光扫过了那几个瞎起哄的同学,默不作声的远离了一些。
来到这个世界几个月的时间,言晰也有上网冲浪,曾经有过一个新闻,一个小女孩失恋了,想不开要跳楼,结果周围的人不仅不劝解她,还在纷纷起哄。
消防员明明都已经抓住那个小女孩了,可她还是用力的挣脱了消防员跳了下去,就是因为周围起哄的人说话太过于难听。
如果那人刚才真的跳了下来,起哄的这些同学身上都会沾染一定的因果,可能并不会严重到要了他们的命,但终究会从其他地方还回去。
今天的军训肯定是没有办法再继续了,言晰回到寝室后将军训服脱了下来,换了套平常穿的衣服,打算出门。
王铎有些好奇,“你干什么去?辅导员不是说让我们呆在寝室不要乱跑吗?”
言晰随意找了个理由,“有点事情要办。”
“什么事?”王铎立马也开始翻箱倒柜,找起自己平常穿的衣服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言晰轻声拒绝,“我自己就能解决,很快回来。”
他刚走出宿舍楼门,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蔡霖气喘吁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知道,你是想要去看看那个跳楼的同学,对不对?”
“咱们同为修道之人,你想要救人积功德,我也想要救人积功德,”蔡霖随手擦了一把额头上因为急速奔跑而冒出来的汗珠,一脸的臭屁,“那咱们就各凭本事,看看这功德到底能落到谁的手里。”
言晰淡淡瞥他一眼,径直转身离开,“无聊。”
他得有多幼稚,才会打这种赌。
但蔡霖却不依不饶,那嘴巴仿佛变成了机关枪一样,不停的叭叭,“言晰,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啊?”
“你不敢跟我打赌,该不会是你输不起吧,难不成,你那天抢了我的听话符反作用到我的身上,只不过是一时侥幸?”
“你为什么不说话呀?你该不会是怕了吧?”
“到时候功德到了我的手里,你可不要羡慕嫉妒恨哦。”
言晰实在忍无可忍,停下脚步,蔡霖刹车不及时差点撞了上来。
“闭嘴!”言晰难得声音有些发冷,他拧着眉,冷言威胁,“再吵,还把你变哑巴。”
那两天没有办法说话的经历,简直成为了蔡霖的噩梦,他猛然一下用双手捂住了嘴,眨巴着眼睛摇摇头,全然一副乖巧的模样。
或许是辅导员和班主任管理有方,路上并没有太多逗留的大一新生,这倒也方便了他们。
两人来到图书馆附近的时候,消防车已经到了,钟楼的高度太高,消防车的云梯够不到,但消防气垫已经被铺在了楼下,只不过里面的气还未完全充满。
言晰抬头看了一眼,跳楼那人的印堂之处比方才更黑了几分。
蔡霖抓了抓脑袋,满脸的愁容,“这门口有消防员,还有老师看着,我们也上不去啊。”
言晰没有理他,自顾自的从口袋里面掏出了一张A4纸,蔡霖看到后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你不会是要用这张纸救人吧?”
“你真的很吵。”言晰再次表达了自己的嫌弃之意。
他指节翻动着,那张A4纸很快就在他手里变成了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他食指与中指呈剑状,指尖蓝色灵力轻闪,凭空一个符咒画好,没入小纸人的身体里。
言晰对着纸人轻轻吹了一口气,原本干瘪的纸人竟然好像是活了过来一样,一下子就从言晰的手心里跳了下去,然后迈着小短腿一步一步的挪向了图书馆。
蔡霖都看傻了,“你这是什么术法,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傀儡术。”言晰十分简短的吐露出三个字眼。
傀儡术,字如其名,就是将纸人变成自己的一个傀儡,代替自己去做一些事情。
纸人就是很普通的纸做的,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千年之前的阴阳术法家会将一些孤魂野鬼拘来,封进纸人里面,让纸人成为傀儡,为自己办事。
但是现在社会鬼魂实在是太过于稀少了,言晰遇到的几个也都是恶灵,恶灵身上煞气太重,即便是做成了傀儡,也不好控制。
况且言晰也并不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
仅仅施咒没有拘魂的纸人没有那么灵活,也只能做一些十分简单的动作,但对于言晰来说已经足够了。
他和纸人心意相通,只要纸人能够到达钟楼,他就可以看到跳楼现场的一切情况。
傀儡术在蔡家先祖的手记里面记载过,可具体如何施展早已经失传,据说那是一个十分强大的秘术。
言晰如此轻松,就制作了一个傀儡出来?
蔡霖怎么都觉得有些魔幻,但他确实没见过,也不好去反驳,“那你这小傀儡有什么用?”
言晰语气平静的回答道,“可以看到楼上的现场情况。”
蔡霖:!!!
“没跟我开玩笑吧?”蔡霖之所以一直如此高傲,那是因为他一直自诩是天赋最高的,最有可能继承他爷爷衣钵的阴阳术法家。
可言晰竟然会他爷爷都不会的术法!
素来骄傲的小少爷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他原本还信誓旦旦的要和言晰试一下他们俩究竟谁能把这个功德挣到手里,可现在他还在这底下毫无办法呢,言晰就已经能够观察到现场的情况了。
“嘘——”
忽然,言晰一把捂住了蔡霖的嘴,“小声一点,有人来了。”
图书馆附近有一个小树林,为了防止被门口的老师发现撵回去,言晰和蔡霖此时是坐在小树林里的石凳上的。
蔡霖点点头,下意识的将呼吸都放缓了一些,只见一辆白色的宝马从远处疾驰而来,随后从里面走下一对五十岁左右的夫妻。
他们两个互相搀扶着,妻子不停的拿纸抹着眼泪,急匆匆地朝图书馆内部走了过去。
这应当就是跳楼那人的家长了。
言晰松开了捂着蔡霖嘴巴的手,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纸巾,扯出一张,将自己的手里里外外全部擦拭了一遍。
蔡霖顿时语塞,“你这是嫌弃我?”
言晰表情不变,“只是有洁癖而已。”
“行叭。”蔡霖低下了头去,在这里只能够看到钟楼上面围了很多人,他们具体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蔡霖是完全不知道的。
如果他也会言晰的这个傀儡术,那他岂不是就可以……
可他明明之前还夸下海口要和言晰决一胜负,现如今乞求言晰的话,会很没有面子吧?
蔡霖内心无比纠结,而在言晰的视野里,小纸人已经跟着那一对夫妻乘坐电梯到达了钟楼。
“来了,来了,”校长激动的差点落了泪,双手推着詹父,詹母往前走,“詹教授,你爸妈来了,有话好好说,要不你先下来?”
钟楼构造特殊,詹壬钧所在的位置又十分刁钻,周围都是光秃秃的墙面,没有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消防员想要过去拉住他,都有些无能为力。
这倒并不是因为消防员自己怕死,毕竟之前消防员为了救跳楼的轻生人员,自己摔死摔残的数不胜数。
而是现如今这个情况下,消防员如果贸然出手,几乎有百分之九十多的概率都会是消防员和詹壬钧一块从楼上摔下去。
所以劝解詹壬钧自己下来,是最安全可靠的一个办法。
校长的声音中都带上了几分恳求之色,“辛苦你们了,务必要把人给劝下来。”
因为长期酗酒的缘故,詹父有一个大肚腩,人也是胖乎乎的,看上去似乎还挺和蔼可亲。
可他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校领导以及消防员们全部都虎躯一震。
“詹壬钧!你赶紧给老子滚下来!”
詹父怒喝一声,做势就要去抽系在腰间的皮带,“我看你真的是皮痒痒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学校里工资待遇这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指着詹壬钧的鼻子骂,“一天天的不学好,学人家跳楼威胁人,你再不下来,信不信我上去抽你?!”
周围的人都被他的这番话给惊傻了,愣了一瞬才着急忙慌的把詹父给拉到了一边。
一名消防员气的眼睛都红了,他们在这顶着生命的安危,想方设法要救人,结果詹父上来就是一番要逼死詹壬钧的言论。
“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他现在情绪十分不稳定,万一他真的跳下去了,怎么办?!”消防员忍不住提高语调。
詹父却全然不在乎,“你放心,他根本不可能跳的,他就是作死,想要吸引我和他妈的注意力而已,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让我和他妈过来,你且看他怎么说吧。”
“詹教授爸爸,”一名女老师把他伸手往后推,“我觉得您暂时还是到旁边去休息一会儿吧,等詹教授的情绪稍微稳定一些了,您再过来。”
詹父一个极度大男子主义的人,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面,都容不得任何人驳他的面子,他说的话必须要有人听,否则他就会发脾气。
而且,在他的世界观里,女人根本没有资格和他谈事情。
詹父直接无视了那名女老师,嘴上依旧骂骂咧咧,“小屁孩,博关注,老子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跳。”
小纸人贴在墙边上,把这一切都转播给了言晰。
言晰面色渐沉,詹壬钧眉宇之间的黑色煞气越聚越多了,可他的父亲却还在这样接连不断的刺激着他,如此这般,只会加速他的死亡。
蔡霖急得像是一个在瓜田里面上窜下跳,却吃不到任何瓜的猹,看言晰的神色那样的认真,很显然,钟楼上面的情况很是严峻,可他却什么也看不清楚。
沉默了一会,蔡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了,软下声音向言晰撒娇,“好言晰,你有这术法你教教我呗,我这啥也看不到啊,我跟个瞎子一样。”
言晰没有说话,默默远离了他些。
蔡霖喉头一梗,“言晰,好言晰,你就给我看看吧,你教教我~”
粘腻的尾音,带着几分恶心,要不是因为图书馆楼下还有老师和消防员,他随意走动会引起那边的注意,言晰真的很想离蔡霖十米远。
这人实在是太猥琐了。
言晰无法忍受,只能用符咒和蔡霖共享视野,“接下来,请你闭嘴。”
蔡霖顿时感觉自己的眼睛也明亮了,耳朵也清晰了,立马点头答应,“好的,好的。”
钟楼上,詹壬钧一脸苦涩的看着校长,“你瞧,我的生活明明是一地鸡毛,你们却只都看到了我光鲜亮丽的履历,以为我生活的幸福又美好。”
詹父被劝着不让靠近,詹母又在那里哭哭啼啼,“你个死孩子,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怎么能跳楼呢?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不不不,”詹壬钧摇摇头,不同于自己父母无比激动的情绪,他脸上的表情平淡的如一汪死水,“我怎么敢要你们的命呢。”
“分明……是你们想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禁锢住我的灵魂,剪断我的翅膀,让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这世上。”
他轻飘飘的说着这话,眼神里面全然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希望,就仿佛他体内的灵魂早已经死去了,现在在这里跟大家说话的,只不过是一具空荡荡的躯壳而已。
詹母擦眼泪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开始嚎啕大哭,“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让你这么的恨我,说出这种话,我不活了,让我去死!”
她一边哭闹着,一边闷头就要往一旁的墙上撞,消防员和周围的老师们心里都快要急死了,却还不得不出手把她给拉住。
一名男老师忍不住出声呵斥,“你能不能不要再添乱了?!”
詹母面对詹壬钧的时候一哭二闹三上吊,此时却又怂了,期期艾艾的应了一声,屁都不敢放。
詹壬钧只觉得无比的好笑,心里这么想着,他也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你们不是觉得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好啊,那我就一一说给你们听。”
詹壬钧眨了眨眼睛,似乎是陷入到了回忆当中,“那应该是七年前,我十岁的时候。”
詹壬钧自小就表现出了超越常人的聪慧,小学,初中,高中,他全部都跳级,年仅十岁的他就已经上高一了,那一年,在班主任的鼓励下,他和高三的学长学姐们一同参加了高考,考了603分。
这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而言是一个格外惊人的成绩,但詹壬钧自己并不太满意,他知道,如果他能够在学校继续再上一年的课,一定能够考的比现在的成绩更好。
而且603分,也够不上他心中最理想的学府。
他想再读一年,可没有用。
一个十岁的孩子,他自己的人生还不能由自己做主,只要他的父母不给他交学费,父母不同意,他就没有办法再去念一年高中。
这倒并不是因为詹父詹母觉得詹壬钧足够优秀,不需要再去复读一年,而是他们舍不得那个钱,詹壬钧如果现在去上大学,学校会免了他的学杂费,詹父和詹母只需要出生活费就已经足够。
况且,如果詹壬钧复读一年考的并没有这次好呢?
那岂不是不仅浪费了一年的时光,还又浪费钱吗?
因此,无论詹壬钧如何保证,他有自信再读一年绝对考的比这次的成绩好,詹父和詹母就是咬死了不松口。
于是,詹壬钧选择了自己的成绩能够上到的大学里面最好的一所——江城大学。
他用三年的时间念完了大学四年的课程,在十三岁这年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詹壬钧的研究生导师格外喜欢他这个天资聪颖的学生,替他联系到了美国那边一个很有名的教授,等他十四岁就可以去那边公费留学。
这一次,詹壬钧很高兴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詹父詹母,公费留学,不再需要他们出钱了,按理来说,只要是真心实意为孩子好的家长,都不可能会不同意。
可偏偏詹父詹母是个例外。
在他们看来,儿子太有想法并不是一个好事情,美国那么远,一万多公里的路程,万一詹壬钧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那他们可怎么办?
因为有詹壬钧这么一个儿子赚钱,再加上詹壬钧还未成年,无论是他的研究生工资还是各种奖项奖金一类的东西,全部都是由他父母做主的。
所以詹父詹母自从詹壬钧上大学开始,就无所事事,没有任何工作,每天只在家里躺着,靠儿子养。
他们依靠詹壬钧,却又不信任詹壬钧,所以他们剪断了詹壬钧翔的翅膀,强硬的把他绑在自己的身边。
为了防止詹壬钧自己偷偷一个人跑掉,詹父和詹母甚至藏起了他的身份证,户口本,也不给他机会去办护照。
詹壬钧被迫,再次留在了江城。
他的导师也十分替他可惜,可没有办法,詹壬钧未成年,他根本摆脱不了自己父母的控制。
十五岁这年,詹壬钧读博士,他计算出未来几年互联网将成为大的趋势,于是他挑中了一支很有潜力的股票,让詹父詹母用自己全部的奖金去买这支股票。
两年过去,这支股票持续走红,股价翻了几十倍,当初买了这支股票的股民全部都大赚特赚。
可上个月詹壬钧才知道,詹父詹母当初根本没有去买他选择的那支股票,而是用全部的积蓄拿去买了房子,这几年房价持续下跌,他们买的房子不仅没有赚到钱,反而是亏了好几百万。
詹壬钧现在十七岁,下个月成年,一周之前,詹父突然给他发了微信,让他去相亲。
相亲对象家里很有钱,但对方是二婚,离异还带有一个十岁的孩子,詹壬钧只比那个孩子大七岁,却要做人家的后爸。
他的父母,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他给卖了。
詹壬钧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父母的儿子,他就是詹父詹母手中的一个提线木偶,他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情绪,他的人生,必须完完全全按照他们规划的走。
他真的受够了!
听完詹壬钧的赘述,在场的老师和消防员们全部都沉默了下来。
楼下的蔡霖直接爆了粗口,“卧槽!这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爸妈?詹壬钧真的是亲生的吗?”
在家里备受宠爱的小少爷,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会有父母不顾自己孩子的前程,自私自利到这个程度。
言晰对此没有太过于惊讶,这个世界上,人性是极其复杂的。
有向周畦那种,十四年未曾等到一个道歉,亲自杀了霸凌者为女儿报仇的,也有徐建明那种,误以为儿子杀了人,不惜毁尸灭迹,想要替儿子顶罪的。
或许他们的手段都有不当之处,他们对于自己孩子的那份爱,绝对做不得假。
但也有如崔招娣的父母这般,对她完全的漠视,恨不得根本未曾生下这个女儿。
詹父詹母的行为令人不齿,但人性本就是自私。
詹母似乎是没有想到詹壬钧会对自己有这么多的埋怨,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这不全都是为了你吗?”
“你还未成年,这么小,这世界上的坏人这么多人,你一个人跑到美国去,被骗了怎么办?”
詹壬钧呼吸一下子急促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哭诉着,“那是我的导师找的行业大拿,那么厉害的人,能骗我什么啊?!”
他真的很难受,原本他有很好的人生,可现在……
他什么也没有了。
“你们就是自私,你们就是见不得我好,因为我低你们一等,你们就是要把我拴在你们身边,控制我……”
他话还没说完,詹母瞬间就泪如雨下,她猛然朝后一退,双手合并,光速磕头作揖,嘴里还反复念叨着,“算我求求你了,发发善心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捶着胸,嚎啕大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给詹壬钧跪下,“都是我的错,都怪我,是我没有用,给不了你好的生活,是我生了个少爷身子下人命的你,都是我的错……”
“您先起来,”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根本想不到平日里看起来非常和善的夫妻两个真面目竟然会是这般,校长让两个女老师去把詹母拉起来,“这个时候您就不要再刺激詹教授了。”
“刺激,我们刺激他什么了?”詹父隔着老远,一双眼睛怒目圆睁,食指伸出,指着詹壬钧的鼻子,“年纪轻轻,心理脆弱的不行,一点挫折就要死要活的,哪里像我詹家的儿子?!”
“我们全心全意的为他思考,怕他被骗,这外面的世界多乱啊,他年纪小,不懂事,我们把他多留几年,难道错了吗?”詹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
“那个姑娘虽然年纪比他大了一些,但是年纪大的人会疼人,会照顾人,”詹母全然一副为自己的儿子着想的样子,“而且她家里有钱,生活方方面面都有保姆照顾,结婚了以后,你根本不必为日常的琐事操心,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詹壬钧不再说话,努力缩了缩身体,背对了过去。
他能说些什么呢?他能说前两天相亲的时候,他被那个女人猥亵了吗?
他说不出口,他是男生,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关于男生这方面的法律。
即便被那个老女人用手摸遍了他的整个身体,可他也只能咬着牙不出声,他没有办法把这些事情告诉给别人,尤其是他的父母,因为他们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此时此刻,詹壬钧仿佛是一只躲藏在阴影中的鬼,不敢接触到半分的光明,只有在孤寂没有一人的夜晚,才敢走出来,面对不堪的自己,独自舔舐伤口。
詹父詹母那一句句毫不留情的话语,仿佛是利刃一般狠狠的刺在詹壬钧的心上,剧烈的疼痛从骨头缝里爬满全身,一直深入灵魂深处,到最后变为彻底的麻木。
校长人都要麻了,一把拉过詹母,“我们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把孩子先劝下来吗?你们说一句软话行不行?道个歉,假装你们错了也行,算我求你……”
詹壬钧摇着头苦笑,不是他父母的错,是他的错。
是他错了,他这个时候竟然还期待能够得到父母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竟然还期待着他们能够真的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他怎么能这么蠢?!
“不必了,我这辈子实在没有办法再继续听你们的话,”詹壬钧扶着指针缓缓站了起来,“希望你们,能再生一个,完完全全属于你们的傀儡。”
说完这话,他没有任何的犹豫,迈开双脚,从三十多米的高空一跃而下……
第036章第36章
“卧槽!卧槽!他真的跳楼了!”蔡霖情绪激动的一把抓住了言晰的手,拼了命的摇晃着,“想想办法啊,他要摔死了!”
蔡霖性子高傲,以前也总是仗着自己的手段欺负人,可当真有一条性命活生生的消失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办法做到无动于衷的。
此时此刻,和言晰打赌竞争的那个势头已经完全被蔡霖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他只想救下眼前这个可怜的人。
詹壬钧那么厉害,那么聪明,甚至比他还要小上一岁,就已经评上了教授的职称,这样的人,就这么死去,实在是太过于可惜了。
言晰此时没有那个闲心思去理会蔡霖,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凝结在了詹壬钧的身上,在詹壬钧的身体离开指针的一霎那,他指间早已经结好的印同时被打了出去。
三十多米的距离,看似很远,可下坠下来也只是一瞬间,詹壬钧闭上了眼睛,任由自己的身体急速坠落,呼啸的风声回荡在耳边,脑海里将他这一辈子短短的十七年,全部都回忆了一遍。
人们常说,临死之前的走马灯里,出现的都是这一辈子最愉快的事,可詹壬钧却根本想不起来,这辈子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开心。
人间不值得,他活够了。
只希望下辈子的他,再也不要有这样一对父母,而他的爸妈也能在他走后再生一个让他们满意的孩子。
这样,对谁都好。
就在詹壬钧以为自己会摔得脑浆四溢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力量,缓缓的托住了他。
不仅使得他下降的速度变得极其缓慢,甚至还无比轻柔地把他放在了图书馆楼下消防员们早已经充好气的逃生气垫上。
早已经等候在这里的医护人员们一拥而上,测心跳的,量血压的……
几乎把詹壬钧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个遍。
一名医护人员半跪在他面前,伸出手掌挥了挥,问出来一连串的问题, “你怎么样?意识还清楚吗?能认得出来我是谁吗?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会不会想吐?”
詹壬钧脑袋还有些发懵,按照他的计算,就算他跳下来落在了逃生气垫上,也不可能这样安然无恙吧?
他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我没事,挺好的。”
难不成……刚才他察觉到的那道拖住他的力量是真实存在的?
楼下的一名老师忍不住发出感慨,“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竟然没什么事,还真是老天爷眷顾啊。”
一名医护人员回他一句,“暂时外表上看不出有什么伤势,但并不代表着他就安然无恙了,非常有可能会有一些内部器官的受损,这种内损伤是极其致命的,所以现在我们要把他带到医院去做一个全方位的检查。”
即便詹壬钧现在体会良好,但医护人员也不敢真的让他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行走,还是强硬的把他按到了担架上,抬着上了救护车。
此时,楼上的校领导,消防员和詹壬钧的父母也已经仓促的乘坐电梯下来了。
一群人围过来询问詹壬钧感觉怎么样,各种关心他现在的情况。
可突然,却有一道极其不和谐的声音响起。
“啪——!”
一道极其清脆的巴掌声,在这哄闹的环境里格外的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