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先生,”苏徽顿了顿,吞了吞口水润喉,嗓音还是有些嘶哑,“目前而言,手术算是比较成功。但是病人的情况非常不稳定,需要送进加护病房。他……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叶绍琨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神,一下子瘪了。长久紧绷的神经在得到答案的瞬间也终于断裂。陆觉非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扶住他。

苏徽看了他们俩一眼,道:“目前不能下定论,叶先生,我建议你也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的治疗将更加复杂。”

苏徽说完,冲叶绍琨略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陆觉非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然后转头对叶绍琨道:“起码暂时是安全的。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不然病倒的就真不知道是谁了。”

叶绍珏在重症加护病房,严禁任何探视。叶绍琨在抗议无效之后,也就同意先回家等待消息。

陆觉非找到苏徽时,他正在刷手,一丝不苟,差点没搓破一层皮。陆觉非看着他,许久,然后扑哧一笑,“你洁癖成病了啊。至于这么用力洗么?”

苏徽抬眼,“碍得着你吗?我觉得脏。”

陆觉非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不过,终于是熬过来了。经过一场生死的较量,就算只是旁观,还是会由衷地觉得这生命的美好。

只不过,世间总是离别多余相聚,泪水多余欢愉,冷漠多余温情,无奈多余如意。正因有限,才弥足珍贵;正因缺失,才不倦找寻。所谓,但得一二。

这一二,却是如此难得;淘尽七八,也未必可得。

两天后,叶绍珏因术后产生的严重免疫力排斥抵抗反应,不得不第二次进手术室。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幸运。

时间突然就变得如此没有意义了。原本怀有着的多多少少的希冀,在医生低声的一句抱歉下,变得如此苍白无力,让人哭笑不得。抱歉?抱歉这个世界上,从此多了一个破碎的家庭,少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半年后的生日,一年后的婚礼,若干年后的父子情深家庭和睦,一辈子的安然无恙。他原本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可做,也有很多很多的事情未作。他也许算不得好人,却也不坏;更重要的是,他也不再有机会去做那些美好的事情。生命是如此脆弱,弱得经不起死神的一次小小敲击。人说的那些想要啊必定啊,是多么可笑。

面对一夜之间老去十年的叶绍琨,陆觉非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逝者已逝生者如斯?当至亲之人的生命不可阻止地消损,而你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时候,所有安慰的话都是苍白的,与其说是为了安慰家属,倒不如说是为了让旁观者在道义上来的好看。

不失去,就始终无法了解那一刹那的痛彻心扉。

“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叶绍琨终于抬起头,眼里不是泪,而是某种让陆觉非觉得陌生的坚硬的东西。

“什么?”陆觉非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叶绍琨锋利的眼神让他彻底醒悟。对啊,重逢的温柔,让他差点就忘了,这个男人可是叶家精心培育了二十几年的接班人:似狐似虎,似笑似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