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偶式育儿,守寡式婚姻,刑警式生活。我和她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缘来过,緣也去了。
抓他的时候,动静挺大,现场挣扎非常厉害,他梗着脖子嚷嚷,表情十分狰狞。
我跟夏新亮提审的他。虎子不给夏新亮好脸儿是一定的,要不是夏新亮,他们一帮人不会陷了。用他的话说—你长这么标致,你干什么不行你干警察!明明能靠脸吃饭,非要靠卖力气!夏新亮白了他一眼:我这是靠才华。就让他生气去吧,我就需要夏新亮坐在这儿刺激他,他越不冷静,对我们越有利。
“说说吧。”我看着虎子。
“说什么呀?”虎子低头不看我。
“你说说什么。”夏新亮小刀眼儿一瞪,可算解恨了。被这帮人吆五喝六带着当猴儿耍,他也是受够了,反击的时刻到了。
“还有什么可说的。”虎子说着,斜了一眼夏新亮,恶狠狠的,“这不被你逮了嘛,人赃并获。”
“身上还有别的事儿吧?”“什么别的事儿?”
“郭蕊的事儿你不打算聊聊?”
虎子明显迟疑了一下,“她不是撤案了吗?”
“那郑晓萌的事儿呢?”郑晓萌是那个小姐,被他卷了包袱那个。
夏新亮说完,我明显感觉到虎子的脸僵了。他是真想不到我们如此详尽地掌握他的情况。
换我接着上:“人家积蓄可全被你卷了。你说你小子也忒不厚道了,人姑娘坐台供养你,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出来当鸭子了?”
虎子不吭声了。
“还有董春妮,学民乐那个,骑个摩托,你管人借那钱打算什么时候还啊?”“你这样儿财色兼收日子倒是过得滋润啊。”
夏新亮打鼓我敲锣。
“你们…..你们这到底……”虎子一脸懵逼地看着我俩。
“董春妮给你5000块钱让你修理她导师,你收了钱咋跑了?”
“没.....没这事儿啊。她是借了我5000块钱,但她没说让我修理她导师啊。”“没让你修理她导师,她带你去她导师家干吗?”
“没有的事儿!”
我跟夏新亮对视了一眼。这小子嫌疑必须是上升了。他承认认识音乐学院的董春妮,但他不承认去过杨教授家,说她根本没带他去过。这就是明显说瞎话了,董春妮说带你去过,邻居各种证明你去了,你说你一趟没去,想都不用想就是你了。
至此,我们还没有跟他谈及杨教授之死。人是不是他杀的,我们不能确定,他有嫌疑,也只是嫌疑。贸然跟他摊牌,可能会给他造成更大的心理压力。你只能旁敲侧击,你只能去试探。
虎子很紧张,我看着他就知道他对我们很设防,有所保留。他坚称没去过杨教授家,更没有哪个字儿提及杨教授死了。他不说我们也不说,他就是不承认我们怎么办?我们的办法是把这些东西都堵上,让他逃无可逃。
我和夏新亮跟虎子周旋的同时,李昱刚开始围绕他做工作。走访,去他的暂住地进行搜查。他住在一高层公寓里,在这间公寓进行搜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刀,刀上面有血迹。
得知这情况,我们一伙人一下子兴奋感又起来了,认为这事靠谱了,当时就把刀上的血迹做了DNA检测,可结果出来我们一看,是动物血。
问他怎么回事,家里为何有刀,刀上为何有血,虎子解释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血,他自己也不知道,就一问三不知那个套路就上来了。你满嘴跑火车,我们可不就跟你较上劲了吗?可凡事得讲证据啊,没有证据是不行的。到头来你还是拿他没办法。
拉锯战就这么开始了,经过好几天,人人都疲惫,虎子基本没合过眼,原本挺精神的小伙儿眼神都无光了。
大约也是实在扛不住了,他问:“你们到底想知道什么啊?直给行吗?我真是让你们搞糊涂了。来回来去就那几个女人的事儿,情况你们不是都掌握了吗?对,我是拿她们钱了,但我没骗她们啊!她们花钱我哄她们高兴啊,给她们办事儿啊!说真的,我才是受害人。你们问我被捕为什么激烈反抗为什么精神紧张心理压力大,我也不怕丢人了,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我被人骗了!你们把我关在这儿,我没法儿找人了!”
这口,就算是松了。扛不住了,受不了了,把底儿全撂了。但他撂的,跟杨教授被杀案全无半点关系。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虎子常年吃软饭,仗着长得精神身材棒一路走得用他的话说顺风顺水。姑娘们也基本没有翻脸报警的,一是脸面上挂不住,二是损失也真没多大。后来虎子搭上了马凯,马凯就把他往高端圈子里带,他弄钱马凯抽成。
渐渐地,虎子就开始膨胀了,当然他自己不说自己膨胀,他说他是觉得自己出力马凯还拿大头他不平衡了,正好这会儿他搭上了郭蕊,就不怎么爱跟马凯混了,专心傍着郭蕊。郭蕊对他不错,这不是一锤子买卖,马凯也没法说他什么,俩人就渐渐拉开了距离。
有一天,通过摇一摇这个功能,虎子发现了一个叫维维豆奶的白富美,俩人一来二去就撩起来了,跟着就双双约见直奔热恋。据虎子说,这个姑娘叫钱维维,吃穿用度都很奢侈,她自己说家里是做买卖的,温州人。谁不知道温州人有钱啊?虎子这心思就活络了,心想,自己年纪说话也就大了,干还能干几年啊,要是娶个白富美,那不就平步青云了吗?
因而他就假扮高富帅很热烈地追求姑娘,平时都是开着郭蕊那辆卡宴送姑娘出入,
他说他真没想到这女的是个骗子,她明明住豪华别墅区啊,家里还有佣人啊。姑娘喜欢这那虎子也不含糊,买。反正郭蕊给他钱,他就把钱都花在这个维维姑娘身
上。不仅买买买,红包也是经常发。
其间郭蕊发现了他的异常,闹出了那起报失案,之后他把车给郭蕊送回去了,继而又去租车公司租了一辆豪车充门面。结果,上月底,维维姑娘失踪了,家里人去楼空,微信也再没回复,电话永远关机,消失前,还管虎子拿了十万块钱。这钱虎子是抵押来的。
等于是个啥情况呢?简单归纳就是,一个假高富帅企图骗一个白富美,殊不知自己却被假白富美给涮了。虎子走投无路,又去找马凯了,马凯知道他这事儿,说哥哥人脉广,有哥哥呢,不怕找不见这骚货!就这么着,才有他跟着马凯带着夏新亮最终被一网打尽。
我见他真挺闹心,决定从这儿切入。
“你先别着急,既然有这么档子事儿,咱可以立案抓她。但我找你来,既不是因为你被骗了,也不是因为郭蕊丢车。”
他截住我的话头,说:“什么事儿你直说,我知道肯定告诉你。我这事儿只要您能帮我破案,您让我干吗我干吗!”
我看着他,让夏新亮给他倒了杯水,又支派夏新亮去给我们弄点儿吃的。虎子瞧着夏新亮被我使唤,来了点儿扬眉吐气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跟这个马凯认识的?在哪儿认识的?”
“还是马凯的事儿啊!成,我说。我是过年回来之后,跟夜店他跟我搭讪的。一来二去老在一起玩儿,就熟了。地儿我记不清了,工体北路那边儿。三里屯不敢去了,您不是知道晓萌那事儿嘛,三里屯就不敢去了。正好马凯说带我混高级圈儿,我就跟着他了。”
我点点头,继续顺着马凯问,让他放松警惕,“听你说来,你跟马凯关系很亲厚啊,他带你入行,你又另立门户,遭了难来找他,他还帮你。你图他人脉,他图你什么啊?我听着不太合理啊。”
“这事儿吧……这事儿……”虎子挠头,“哎哟喂……丫不太老实。也就是你们那小警察聪明,马凯带他开房来着吧?他丫就那一套,开房,约个女的,说磨炼你床技,让你跟那女的来,他一旁看着也就算了,还老上手摸,不是摸那女的,是摸我。我真挺硌硬。”
这……好么。幸亏我把夏新亮支派出去了,这要让他听见,还不得炸了。他还真是羊入虎口了!
得了,别绕了,抛直球吧,“春节前你干吗卷了郑晓萌的东西跑了?你俩那会儿搭伙儿不是挺好的吗?”我话锋一转,把问题兜头抛出来。
虎子愣了愣,嘴动动,想说又没说。
我观察着他的微表情,等他下一步动作。
他好生纠结了会儿,最后抬头看向我说:“是这样…..您先前问我董春妮是不是给我钱让我修理那个杨教授……有这事儿。”
我内心有些激动,但脸上并不表现出来,听他继续往下说。“他家,那个姓杨的教授家,是丢东西了吗?”
啥玩意儿?
“我啊,收了董春妮的钱,我本来没想白要她钱,可是吧,你看我,靠脸吃饭的。我去打他,万一他还手,我这还怎么吃饭啊…..董春妮带我去过两回,我观察那教授也不是好惹的,就打退堂鼓了。但我发现这老头儿家挺有钱的。家里装修家具什么的都不错,学生还老给他上供。我就想,干脆偷他算了。偷点儿值钱的,也给春妮解解气。我自己去了几回,可老找不着机会下手。那老头儿睡得晚,白天又总有人跟他家走动。一来二去我发现没机会,就作罢了。但我拿了董春妮的钱,又没给她办事儿,我就怕她来闹我,毕竟她知道我在哪儿混。我就提心吊胆,不知道她哪时来,也怕她闹了萌萌跟我掰了。后来我想明白了,也别等了,干脆跟萌萌也吹了算了,就不怕董春妮闹了露馅了,我就趁着过节萌萌回老家,把东西敛敛就走了……”
我还真有点儿蒙了。直觉上,我觉得他根本不知道杨教授死了,更别提他把他杀了。
“你进去过吗,那个老教授家里?”
“跟着董春妮进去过。我自己没进去过。”
我又问了他大致的案发时间他都在哪儿、干吗,虎子一五一十全说了。
老人死了六到八个月,春节前虎子给郑晓萌站台,他说,萌萌每找一个客人座谈,我就从中抽点儿钱,我老盯着这个事。春节期间呢,他卷了人家东西跑了。这跟郑晓萌给我们反映的情况一模一样。春节后他又回了北京,转战工体跟马凯混去了,跟马凯的微信、来电都能证明。
嘿!时间证人全齐。还都是我们自己找见的。这他妈……“你那带血的刀又是怎么回事?杀野猫野狗了?”
“嘿!我真不知道!那公寓我才搬进去没多久,您把刀放我面前,要不我怎么愣了呢!”
我还是不死心,“那你跟那老教授家蹲点,见其他什么人出入找他吗?”
“有啊。他们家老去人,男的女的都有,有的我见过,是董春妮的同学,有的没见过。”
“没见过的是?”
“没见过我肯定不认识啊。”“男的女的?”
“都有。” “岁数呢?”
“真不记得了。有挺大岁数的女的,得叫阿姨那种。也有年轻男的……但记不清了,也许岁数比我大?记不清了,真不记得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再没有哪句话更能概括当下的情形了。我们铆足了劲查杨教授被杀案,结果倒破获了一起大型卖淫案,又牵连出一起网络交友诈骗案。
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