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钟书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免费阅读www.readxs.net),接着再看更方便。
着,高松年看得恨不得把手指为他撮去--「方先生,你收到我的信没有?」一般人撒谎,嘴跟眼睛不能合作,嘴尽管雄赳赳地胡说,眼睛懦怯不敢平视对方。高松年老于世故,并且研究生物学的时候,学到西洋人相传的智慧,那就是:假使你的眼光能与狮子或老虎的眼光相接,彼此怒目对视,那野兽给你催眠了不敢扑你。当然野兽未必肯在享用你以前,跟你飞眼送秋波,可是方鸿渐也不是野兽,至多只能算是家畜。
他给高松年三百瓦特的眼光射得不安,觉得这封信不收到是自己的过失,这次来得太冒昧了,果然高松年写信收回成命,同时有一种不出所料的满意,惶遽地说:「没有呀!我真没有收到呀!重要不重要?高先生什麽时候发的?」倒像自己撒谎,收到了信在抵赖。
「咦!怎麽没收到?」高松年直跳起来,假惊异的表情做得维妙维肖,比方鸿渐的真惊惶自然得多;他没演话剧,是话剧的不幸而是演员们的大幸--「这信很重要。唉!现在抗战时间的邮政简直该死。可是你先生已经来了,好得很,这些话可以面谈了。」
鸿渐稍微放心,迎合道:「内地跟上海的信,常出乱子。这次长沙的战事恐怕也有影响,一大批信会遗失,高先生给我的信若是寄出得早--」
高松年做了个一切撇开的手势,宽弘地饶赦那封自己没写,方鸿渐没收到的信:「信就不提了,我深怕方先生看了那封信,会不肯屈就,现在你来了,你就别想跑,呵呵!是这麽一回事,你听我说,我跟你先生虽然素昧平生,可是我听辛楣讲起你的学问人品种种,我真高兴,立刻就拍电报请先生来帮忙,电报上说--」高松年顿一顿,试探鸿渐是不是善办交涉的人,因为善办交涉的人决不会这时候替自己说许下的条件的。
可是方鸿渐像鱼吞了饵,一钓就上,急口接说:「高先生电报上招我来当教授,可是没说明白什麽系的教授,所以我想问一问?」
「我原意请先生来当政治系的教授,因为先生是辛楣介绍来的,说先生是留德的博士。可是先生自己开来的履历上并没有学位--」鸿渐的脸红得像有一百零三度寒热的病人--「并且不是学政治的,辛楣全搞错了。先生跟辛楣的交情本来不很深罢?」鸿渐脸上表示的寒热又升高了华氏表上一度,不知怎麽对答,高松年看在眼里,胆量更大--「当然,我决不计较学位,我只讲真才实学。不过部里定的规矩呆板得很,照先生的学历,至多只能当专任讲师,教授待遇呈报上去一定要驳下来的。我相信辛楣的保荐不会错,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