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你抱我一次,我恋你到来世(2 / 2)

哥——!

是玥儿!

是玥儿!

“玥儿——!”大叫声中,宇日逐星醒了过来。浑身都湿透了,像是刚从水里被人捞上来。

“哥!你怎么了啊?!”哥哥的身子突然间剧烈地抽搐起来,西陆方晴和百合吓死了,连呼唤哥哥的声音都变了腔调。好在他还是醒了过来,两个姑娘惊惶失措,紧紧地抱着他的身子,吓得直哭。而只这一会儿间,女子们的衣衫尽已湿透。

而且,还在湿……

神志渐渐清晰,意识渐渐恢复,视线慢慢清楚。

是晴儿,还有百合。可怜的姑娘拼命地抓紧了自己的内衫,哀声叫着哥哥。

幽谷中,涌出间歇泉。温热泉源汩汩流淌,又湿了谁的衣衫……

玥儿两个字使他绝望,将他打碎,让他撞向那不是不周山的不周山。玥儿两个字把他变做了执念的奴隶,无情地把他唤醒,还要面对那不能承受的痛苦与折磨。

双臂收紧,再收紧。妹妹被勒得快不能呼吸,乖巧噤声,却不敢闭上眼睛。她们害怕,怕自己闭上眼睛,怀中的哥哥就会变成一场虚梦。

梦只一个字,人只做一世……

不知道是梦中的幸福,还是现实中的痛苦。不知是梦中的痛苦,还是现实中的幸福。什么才是真实的?是梦中痛苦的现实,还是现实中痛苦的梦?

若人生不过一场梦,梦又是什么?是谁做了这梦?若人生不过一片云雾,为何竟是这般痛苦?痛苦的根源在哪里?哪里才是幸福的彼岸?

日复,一日。

人体有自癒之能,心呢?身子一天天好转,心却一天天碎裂。伤得最轻的人,反而身子恢复得最慢。

宇日逐星还不能下床。而那两个为了他差一点儿丢了性命的姑娘已经可以自行运功疗伤。

百合想不明白,哥哥的身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竟恢复的如此缓慢。她好担心,好害怕。而她脸上的忧惧表情,又把晴儿吓得够戗。这才意识到哥哥似乎哪里不对劲。而此时的百合却束手无策。两个姑娘寸步不敢离开哥哥的身,终日提心吊胆,生怕突然间哥哥不要自己,撒手而去。

宇日逐星不是榆木脑袋,好想妹妹能好过一点,强颜苦笑着柔声安慰。可在妹妹看来,那苍白如纸的安慰,像极了临终遗言。愈发让她们心惊胆寒。

在丫环下人们看来,出死入生本来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可为何每一个置身事中的人却都还是一脸的阴霾笼罩,郁郁而不得欢?特别是终日陪在姑爷身边的小姐和那位百合姑娘。寸步也不离姑爷的身,莫非姑爷竟得了什么朝生夕逝的绝命病症?

整个西陆家就在这沉闷压抑的氛围里面又度过了些日子。那一个不知姓什名谁的姑娘的伤势已基本痊愈。只是莫如忧伤得最重,所以尚且需要些日子才能恢复如初。唯独宇日逐星,反而急火焚心之中,身子竟是每况愈下。

所有把心放在他身上的姑娘都忧心如焚。明知道那两个字会要了他的命,却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这一日,那位无名姑娘把幽幽单独叫到一处。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犹犹豫豫之下,终于把心中所想告诉了幽幽。

幽幽皱眉思索片刻,忽地眸中闪过异样光彩。那姑娘的身子已做不来这事,尽管她愿意,却也没有愚蠢到要去逞强。百合这些日子被他哥哥折磨的还剩下半条命,显然也是不成。而那位莫家姑娘愿不愿且不必说,也不过才刚刚捡回半条命,很明显也是不成了。或许,眼下也只有自己能做得了这事了。

那姑娘没有多说什么,只把山顶那晚所发生的事简短地道给她听。幽幽姑娘天资聪慧,又如何会听不出此路可行,自然也听得出其中凶险。此事不比运功疗伤,只能一个人做。好在,自己比别人多了一双手,虽然没有十分的把握,却也应该做得来。

这一晚,房中只有幽幽和宇日逐星。宇日逐星身子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幽幽轻抚着他的脸颊,暗运内力使他沉睡。

牵挂着他的女子们守在门外,内心里忐忑惶然,不知道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无名姑娘不得不把将要发生的事告诉一同守在门外的女子们,免得山顶情景再现之时,万一哪一个姑娘忧急之情难以自控之下再行添乱。那可真的得不偿失了。

果然,恰逢其时地,房内突然传来女子的凄厉的哭嚎惨叫。西陆方晴和百合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二人同时叫了一声哥,便欲破门而入,好像刚刚那姑娘的一番话全部化做了耳边风。

莫如忧离二人最近,迅疾伸手从后面将她们抱住,二人如失了心志一般哭叫挣扎,两双小手在空中乱舞着想要够到房门。而另一侧,那无名姑娘早早地把瘫软无力的方馨搂在了怀里。就在房间内哭声传入耳中的那一个时刻里,方馨脑中突然间便冒出三个字——他死了!双眼一黑,险险便晕厥过去。

啪!啪!

两声脆响,清亮干脆。西陆方晴和百合侧倒在地,一个在莫如忧的右手边,一个在她的左手边。两个姑娘,每人两记耳光,左脸和右脸各一记,没有偏庇。

挨了耳光的姑娘们老实了下来,低低地哽噎起来,再不敢闹腾,也没敢爬起来。许是长了记性,忆起了刚刚听入耳中的那番训言。

过了一小会儿,莫如忧终不忍看着两个姑娘可可怜怜地趴在地上。蹲下身子又把两个姑娘拢抱怀中,站起身来。两个姑娘伏在她的肩头,哇地一声,放声啼哭起来。

无名姑娘怔怔地望着莫如忧和她怀中的两个姑娘,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亲切感,竟是如此浓烈,竟致辣了眼睛。她不禁想起了山顶之夜,想起了他心中的玥儿。

玥儿——一个如山一般的名字,一棵压垮了他的稻草,一个决定着多人生死的姑娘……

鸡末啼,梦醒时分。

房中的姑娘歇止了哭声。门外女子们的心突地一跳,继而猛跳,再而狂跳。疲惫的双眼中泛出惊恐神色,那是意识不自主的表现。

恐惧由心发出,无言地诉说着女子们的心语。西陆方晴下意识地伸手,触了一下房门,触电般地又缩了回来。身子不受意识控制地抖了起来。房内一片死寂一般的宁静。

静得可怕。

百合呆呆地望着房内,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她沉默着转头看了看西陆方晴,又机械地把头转回。右手抬了一下,想要伸出,却没有伸出。不知是在惧怕着什么。

此时,一只白皙纤柔的玉儿一般的小手轻轻按在了门扉上。稍稍用力,房门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声响,被推开了一条细缝。

是莫如忧,从心跳到狂跳,不过眨眼之间。敏锐的内息化做直觉,告诉她:人还活着,而且有一个,内力因充盈而外溢,充满了活力。

房门无声而开。女子们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原本躺在床上的男人背对着房门跪坐在床上。他的怀里,抱着一个幽幽,而床上,躺着一个幽幽。幽幽无声,许是因疲累而昏睡了过去。

幽幽没有死。

一个幽幽,两个姑娘。那份痛苦狂野地肆虐在幽幽身上,没有减半。然而那份效力却分摊在了两个身体里面。所以,幽幽没有死。

幽幽的内功不如那位不知道名字的姑娘,虽然如那位姑娘一样承受着那份极大的身心灵的痛楚,甚至此番较之前番还要猛烈些,幽幽痛不欲生,更甚于产难之苦,因为身子每一寸地方都仿佛被碾碎撕裂着,彻夜不休。纵许多年锤炼出来的承受力,终也在这痛楚面前一败涂地,哭得竟是这般凄惨掉阶,涕泪横流,哪里还有半分冷美野妖的形象可言。

或许,这便是天意……

若是换作旁人,除了那位天外仙子,只怕便会在那份痛苦中香消玉殒。当然,男子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女子们半蹑着步子来在他的身后。眼见着床上的一幕,许久的适应过后,此时方才卸下内里的忧惧,各自的心绪不自觉地却又复杂起来。

他……,低头,深深地一吻,印在了幽幽的唇上。

并非动情,也并非感激。只是……,无法控制自己。或者,身不由己。

此情此景映入眼帘,毫无礼数地登堂入室。而女子们心房之内那份赤着身子的情感,该如何自处?用树叶遮住自己的羞处吗?或者,把他赶出去?还是就这般……任他施为?

女子们无约地,无奈而又无助地选择了至后者。幽怨无悔,心甘情愿。就这般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等待着他做完自己正在做的事。

西陆方晴如此,百合如此,那不知名字的姑娘和莫如忧也是如此。方馨‘姑娘’还在适应,每当此种情形之下,某个世界的影响总是在脑中作祟。逼着她生出几分与此世界的嫉妒不尽相同的嫉妒。更何况,她的心中早已深深地烙印着那份可望而不可及。这使她与身边的姑娘们心中的某个部分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可否有一天,你也会这样吻上我的唇……

……

离了你的唇,轻梳你额前凌乱湿柔的发绺。指间滑过你的心意,绵绵入心,不曾悔转。把你轻轻放在你的身边,因为我要走。

没有告别的言语,无法承诺归回的日期。如果可以再见,……我想娶你。

……

起身离床,面对着自己的妹妹,没有拥抱,冷冷地撇下那一句仍然不容违逆的话:看好她,不准出去,不然我就不要你们了

确认过眼神,告诉你想要的答案:玥儿不在冥冰城。

确认过眼神,告诉你想要的答案,我摇了摇头,不会答应你的请求。

“我要和你一起去!”那不知名的姑娘说。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慕容蝶语!”

“慕容姑娘,如果你愿意帮我,请留下来看着她们”

抛下这句冰冷的言语,宇日逐星急步错身而过。擦肩时,手臂被一只大力的小手抓住,身子随即被大力地扭转回来。

宇日逐星诧异地望着她气呼呼的微红俏脸,一时竟莫名其妙地被这位刚刚才知道名字的慕容蝶语姑娘一怒之嗔威给震慑住了心神。她的闪着莹莹光辉的眼神,如一颗长而且弯的野兽獠牙,锋锐无比地当胸刺了进来,而这裂心之痛,居然就这般把他给唬在了当场。好半晌竟没有回过神来。

就好像,这姑娘……曾与自己血脉相连。一个眼神,就能左右自己的心神。

“慕……蝶语”他期艾着,语声磕巴,不知该怎么叫她了。只是一个眼神,竟让他的时光倒回到了第一次看见她的脸的那一个时刻。只这一个眼神,就让他的时光,从那一刻飞流到了这一刻——这语声磕巴的一刻。

“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慕容蝶语吼了他,声震过烈,竟把自己美丽双眸中的狂野泉源给震动滚落,顺颊而下,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话不假,反过来说也不假。

不知怎么,宇日逐星想到了,没敢说出口。

女子仰着脸,目光晶莹,惩罚一般地盯着宇日逐星的双眼。

“你死了,你妻子的死期还会远吗?”慕容蝶语语带嘲讽,步步紧逼。只这一句,竟陡然间压得他喘不过气。而此句的重心,竟生生把他的目光扭向了西陆方晴和百合。

恰此时,慕容蝶语给他娶的那两个姑娘,正深深怯怯地痴望着他的眼睛。

这一刻,他若还不冲过去抱住自己的妻子,……那就死吧!

“为了玥儿,你必须学着承受那份痛苦!”

“玥儿——!”一声哭叫,从三个人口中发出。三人哭抱成团,紧紧相拥。

好久……,好久……

狠心推开妹妹,来不及拭去满腮的涕泪,绝情转身,再不看妹妹的眼神。

一步跨出,决然面向门外。

一步跨出,双手扣在腰间。

莫如忧从后面将他抱住,再不管不顾,谁会怎么想,她再不在乎。

我要和你同去!

她无声呐喊着,抗拒着他的意愿。

他抓着那双小手的手腕,使尽了力气想要扯开,可这双不争气的双手也拒不服从他的意愿,总在敷衍着给力,真真的力不从心。

脊背上一片温湿的感觉。她内心切切的深意,都涌流在了那一片温热之中。

自古离别幽怨,痴情天边长盼……

……

你还未离开,我已深深思念……

面对着那一个只身挡在门前的名字叫方馨的女子。她想,至少你最后抱我一次,也好教我心死。

还是一厢情愿。

他抱住她,像以前一样,几乎勒断了她的身子。几乎窒息的痛苦中,她的眉心挤在一起,紧紧闭上双眼,额头深埋在他的颈边,不停地磨蹭着,想要钻进去。真的想要钻进去,就此成为他的一部分。

你最后抱我一次,我却不愿心死,仍要恋你一世。

你若问我一世有多长,我愿意今生,来世,

直到永远……

白光冲天而起,中有两个身影,一个男子,一个女子。进入平飞高度,陡转向南。因为,玥儿若不在冥冰城,最大的可能被掳去之地便是瀚海城。

……千墨!求你别把玥儿卖做繁育器!

白炽火光中,他千乞万求,喃喃不绝。慕容蝶语趴在他背上,或者说,趴在他与幽幽的联合体的背上,闭着眼睛,静静聆听,聆听着幽幽的内息在他身上循环流淌。感受着玥儿两个字的重量。

离开了大凤凰城,离开了院中抬头望天的女子。

此一去,不知何日回还,

不知还能不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