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地一声，天旋地转，眼前一片乌黑，越来越黑，越来越黑。有未知未历的异响杂乱无章，充塞天地……

也许，是心碎了吧。

因为，只有心碎的声音……

西陆方晴悠悠醒来，却发现，自己竟被这半裸着身子的女子抱在怀中，坐在地上，

女子的双眼，还在默默地流淌着眼泪。

这澡，洗了好久好久。西陆方晴的心，真的碎了，那女子的身上，几乎没有多少好的地方。而那每一道疤痕，就像是一把尖刀，深深地，剜在她的心上。鲜血，……汩汩流出。

又是清晨，宇日逐星依然坐在原处没有动弹，恍惚之中，不远处出现两个人影，好像一模一样，就像是自己的眼睛里出现了重影。

来人内息缓缓流转，应该是武道中人。宇日逐星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人眼熟，两个人，女子模样，完全相同。

“不好过吧”女子来至近前，沙哑着古怪的腔调调谑道。给人感觉像是自来熟。

短短四个字，冷冷淡淡，平平无奇，却如一股温暖的水流，刹那间滋润了某个冰冷干涸的心田。

“前辈！”遽然起身，箭步冲上，紧抱二人，恸恸地哭泣。

二人莫名一慌，好一会儿定神。几番伸手，似乎想要抚背安慰，却终究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终归还应该是敌非友吧？却是如此毫不提防，如此信任，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这女子样貌二人，正是幽冥双子。

良久，幽冥双子复又幽幽叹息一声，双双眼中似有清明华光流转，半晌才淡淡地道：“说来听听吧”

……

正午时分，厉啸破空。

西陆家预警铃声四起，西陆夫妇的目光透窗向外，四下观瞧。除护院之外，其余人等纷纷进入密室，训练有素。

黑影中夹着白影，晃了几晃落入大院正中。西陆夫妇本欲躲避，不料黑衣人中间所夹白衣人，却竟是那个她们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恨人儿。

方馨一下子方寸大乱，居然再不顾及自身安危，就这般不假思索地冲了出去。冲到近前才发现，那个让她总也放不下的白衣男子，竟是被两个黑衣女子挟持中间，而那两个黑衣女子却并非女子，而是那叫做幽冥双子的两个妖人。她曾经险些便屈辱地死在这两个阉妖的手下。而两次救回她的，正是被这两个妖人所挟持的白衣男子。

此时西陆仁中也来到她的身边，紧接着护院壮丁呼拉拉地也围了上来，刀剑弓弩齐齐上阵。

“你们想怎么样？！”方馨定了定神，厉声喝问。不知是不是一朝被蛇咬的原故，方馨打一开始看见这两个妖人，两条腿就止不住地哆嗦。

幽冥双子却不直接回答，偏着头轻蔑地四下扫了一眼，悠然道：“你们是想让这些人白白送死？”

此言入耳，众人只觉浑身汗毛根根直竖，脊背阵阵发凉，一众壮丁一颗心突突地直打鼓：这幽冥双子的恶名，那可是如雷贯耳，只怕众人亡命齐攻也难为其一合之敌，白白送死四个字，那可是半点水分也没有。

西陆仁中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路数，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退下。接着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才待开口。忽听那幽冥双子截胡道：“咱们倒是有兴趣知道，这小子倒底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伸手把宇日逐星往前狠狠一推，话到最后还特意加重了语气。宇日逐星被他这么一推，踉跄了好几步才堪堪站稳。身体之交瘁虚弱，可见一斑。

方馨不自禁地跨前一步，正是想要伸手去扶他，怎知手才伸到一半，却又慢慢缩了回来。西陆仁中看在眼中，心情颇为复杂，心底叹息，又无话可说。

幽冥双子歪着头，斜着眼看着眼前一幕，嘴角动了动，微微点了点头，大有深意地戏谑道：“有点儿意思”

“若是贤伉俪不介意，咱们倒是想见一见被这小子救下的那个姑娘”说到救下二字，又特意着重了语气。

方馨与西陆仁中下意识地对视一眼，都发现对方眼中有大惑不解之意。方馨回过头来看了宇日逐星一眼，见这小子垂头丧气，一脸的灰败，心里一疼，显然这小子这几天很不好过，可是那突然横亘在心里的梗，哪里这般容易就消化的了了。

幽冥双子见二人踌躇不决，面有犹豫之色，心里暗叹：我一世为妖，除了这小子，又有谁会信得过我。摇了摇头，淡淡道：“咱们今日到贵府，本也不欲与尔等为难，只不过是想知会你们真相罢了，免得你们冤枉了这小子，到时候你们把肠子都悔青了也于事无补了”

方馨心中大大震动，特别是听到冤枉二字，竟已是两眼放光，心中某处情怀似乎又蠢蠢欲动起来，以至于连身边的西陆仁中也能隐隐地感觉到她身上那一股欢喜雀跃的期盼之情，直如烈驹发情躁动。

即便隔了丈余远的幽冥双子，也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跳在剧烈加速。

既然如此，那不防戏耍你一番好了。心生此念，幽冥双子嘴角微动，似有坏笑，刻意稍稍拔高了一下声音道：“不过！想知道实相也不难”言至于此，忽然停了下来。好像是要看看对方的反应。

果然，方馨听到不过二字，心跳陡然间又加快了速度。幽冥双子志得意满，得意处又接着道：“不过咱们活了这一把年纪了（倚‘老’卖老之词），总不曾有人叫咱们一声爷爷！当真是遗憾了！”

方馨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此种招数实为人生初见，当真还没接过，这明显是不按套路出牌，这……这一时，如何让人给一个，不，是两个仇人开口叫爷爷的。一时间方馨面色尴尬，为了眼前这小子，还当真是想要妥协，看了看宇日逐星，就见这小子还是那副熊样，一脸的消沉，蔫头耷脑的，好像丢了魂似的，又是一阵心疼。爷爷两个字险险就要叫出口来。

西陆仁中踏前一步，正欲行礼，忽听那幽冥双子的声音又起：“慢着！你的心意，爷爷领了，不过……那小姑娘，你过来”

方馨夫妇一时没回过意来，面面相觑。“就是被这小子救走的那个！”方馨这才恍然，被这长得像小妖精似的妖人叫小姑娘，一时还真没反应过来。不过这一声小姑娘，可当真叫到了方馨的心坎上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反正一个字——高兴。

别说，这一句小姑娘叫得，方馨还真的就乖乖地走了过去。幽冥双子齐齐点头，说了一声好，又道：“叫爷爷”

“爷……爷爷”方馨期期艾艾，俏脸微红，这一声爷爷还当真不太容易叫得出口。

幽冥双子频频点头，对此表示很满意，忽地身影一晃，竟已闪至宇日逐星身后，伸手一抓，往方馨怀里狠狠一推，怪声怪气地道：“我儿，这小子就交于你吧”

宇日逐星入怀，方馨心中一甜，正想抱紧一点，忽然心中某个地方一黯，好像是能产生愧疚的地方。她忽又回头，看了一眼神色略微有些黯然的西陆仁中，立时又淋了一身冷水。

水火无情，且无容。

她慢慢松手，转过头来向着幽冥双子尴尬地笑了笑，微微低下头，低垂着声音道：“爷爷，那真相……”

幽冥双子就等着她叫爷爷，恍悟般地唔了一声，

待爷爷慢慢与儿等道来：

……………………

“仇殁有恩与我，咱们如今唯一能回报于他的，也只有暗下里保护他的女儿，那些沾染过她的人都死在了爷爷的手上，只是她伤痛苦毒太深，如若不愿痛苦苟活于世，咱们也就由她了，至于这小子，爷爷相信他是无辜的，退一万步而言，若果真这小子玷污与她，爷爷定然也会将他杀了，即便力有不逮，也不惜以命相搏”

方馨听的一阵阵心寒，特别是被擒那段，更是心惊肉跳，浑身发抖。方馨只觉心里刺痛，绵绵密密，真不知道这可怜的姑娘是怎么熬过了这许多的日子。

真相几乎大白，方馨心里的千钧重担，也基本放到了底，只是还不着实。

退一亿步说，不怕一百万亿，就怕千万亿分之一！

她的心，还不肯着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