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果的毒舌和自恋齐名，所以她夸自己眼光好，侧面就是认同了苏遇卿今天的表现。

苏遇卿忽略了她的自恋，接受了她的赞美。

工作完成后，陈果约饭，苏遇卿没去，她还得去看看苏遇月。

就那么把她送走，她怕她会想不开。

到达苏遇月租住的公寓的时候，请的阿姨正在帮忙做饭，苏遇月没在客厅，房间的门是关着的，阿姨听到动静跑出来和她说:“一直在房里待着呢，看着心情不大好。”

专门帮病友们做饭，阿姨也练出了火眼金睛，心情好不好的，她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苏遇卿谢过她，走去开门，没人应，一扭把手，门开了。

外面天光还早，房间里却因为拉着窗帘略显得有些昏暗，苏遇月坐在窗前的榻榻米上，下巴搁在曲起的双膝上，默默隔着帘子、望着外面来往的人群。

她坐过去。

苏遇月没看她。

苏遇卿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没有发出声音。

这情景，多少年没见过了。她们还小的时候，苏遇卿行事出格，经常惹得苏遇月生气，后者就常常这样静坐着不理她。

那会苏遇卿会笑嘻嘻地哄她，毫无压力。

而苏遇月也是必然要等她哄她才肯和她说话的。

今天苏遇卿哄她的话却再没法如旧时那样流畅，苏遇月也没等她来哄，她转过脸来，不等她说话即开口问:“小卿，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过时了的人？”

苏遇卿愣了一下。

苏遇月说:“我穿旗袍、爱古物、守旧、传统，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和妈妈一样，是个已经过时了的人？”

苏遇卿默然。

她的确是这么认为的，她们姐妹跟着苏母长大，作为长女，苏遇月自然是受程母的影响更久也更深，这种影响在她结婚前还不那么明显，待得她结婚后，尤其是在得知李家之所以愿意接受她就是因为她身上那股子古典典雅的气质后，苏遇卿就日渐觉得她的姐姐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她越来越像他们的母亲，陌生自然是她身上属于苏遇月的部分越来越少。

想了会，苏遇卿斟酌着说:“不是过时，而是我觉得，不管什么时候，人还是得适当做出些改变。像你现在不就改了吗？认识到那是个火坑，你跳了出来，而不是一直在那里守到死。”

苏遇月望着她。

苏遇卿的头发还是拍照时的样式，脸上的妆却已经完全洗掉了，白白净净的一张脸，看不到一点细纹和斑痕。

她这个妹妹，小时不显，大了倒出落得越来越漂亮，眼睛大又有神，好像有用不尽的精力和力气，生机勃勃的像是颗努力撑直了腰的野草，不愿意随便屈服，也不肯随便屈服。

她和她们那个家，从来就格格不入。

所以苏母不喜欢她。

所以苏遇月以前总带着点微妙的优越感去看她，怜悯她、同情她，同时又隐隐约约地嫉妒她。

两人此时坐得很近，膝盖几乎挨着膝盖，苏遇卿的手就放在她的手边，饱满圆润对着枯瘦干涩，美和丑，对比已经那样清楚、明显。

明明也没过去几年……

苏遇月下意识地捏紧了手指，将其藏进了衣袖里。

她怕冷，大夏天还穿着长袖衣服。

苏遇卿就以为她是真冷，见状结束了这个让人不太愉快的话题，起身给她拿了件衣服，哄她说:“阿姨的饭快要做好了，我们出去吃饭吧？吃完饭，我陪你去散散步。”

离这里两个街区有个大公园，那儿环境优美，是个能让人放松的地方。

苏遇月同意了。

姐妹俩没再提白天的争执，因为她们都清楚，她们暂时都改变不了对方。

散完步回到住地后，苏遇月说:“今晚就睡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