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很静,她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声,沉稳而又有力量。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晚上睡觉,苏遇卿窝在他怀里,才下过雨,天气很凉,程阳身上却出了一层汗。
她想帮他擦,他却捉住她的手,颇有几分气急地说:“别乱动了,祖宗。”
她忍不笑起来,指尖停在他额头上,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帮他擦拭着。
一边擦她一边说:“我刚刚回了一趟家。”
他“嗯”了一声,好像并不很意外。
苏遇卿说:“我其实不太喜欢那里,它留给我的痛苦太深了,不仅仅因为那些被迫学习的日子,还有我妈,她是从那里跳下去的。”
她声音很静,然而底下是满溢的痛苦,她说:“她死前没有一点征兆,她一直都很要强,我六岁的时候,爸爸有了别的女人,她二话不说带着我和姐姐回到了南城,为了能拿到我们的抚养权,她一分钱也没要我爸的。”
“她一直想我们变得优秀,不光是成绩上的,还有品行、举止,大到学习小到穿衣吃饭,她都给我们定下了严格的规尺。”
“你不知道我小时候有多恨她,我经常问我姐,我是不是我妈亲生的。我姐很听我妈的话,基本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可我不想,我一直想要挑战她的权威,打破她的规定,然后我就一直挨打,后来不止打我,她还连坐,我有一点点做得不好,她就连我姐也一起罚,一起打。”
“她死前几天我还跟她大吵了一架,我说她像黑巫婆一样可恶,又狠又毒又没有人情味,难怪爸爸会不要她。”
“那天她很生气,把我关在房间里,不准上学不准出门,要我向她道歉。”
“我没有,我一直犟着,直到她把我姐也关了进来。那时我姐都快要高考了,她不让她上学,还没收了她所有的书本。没办法,我只好屈服了,向她道歉,但是那以后,除非必要,我再不和她说一句话。”
“她死的那天早上给我做好了早餐,我没吃,我出门时她就好像赌气一样地告诉我,以后我可以去找我爸。”
“我也就赌气走了,还在心里发誓,等放假了我就去找我爸,这辈子都不原谅她。”
苏遇卿说着,指尖发凉,她笑着说:“然后她就真的让我这一辈子都没法原谅她。”
程阳没说话,他握住了她的手指,安静地听着,安静地帮她将唇边的笑意掩下,将她的手指暖过来。
从苏遇卿的话里,其实他能听出很多东西,不过他暂时不想分析,只想就这么陪着她,然后在她累了的时候,轻轻拍拍她的背:“睡吧。”
她闭上眼睛,慢慢慢慢也睡着了。
她睡相很好,不打呼噜也不流口水,脸贴着被子,像孩子般恬静且乖巧。
如若不问,没人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又经受着什么。
程阳缓缓叹了一口气,搂着她迷迷糊糊一起睡去,他一向睡眠浅,然而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苏遇卿并不在床上,她曾经躺过的地方也已一片冰凉。
程阳懵了一会,爬起来去找她,还没下楼就听到吹风机呼呼的风声。
循着声音走过去,苏遇卿正在给他吹鞋子。
嗯,昨天去找她,路上积水太深,他不止衣服湿了,连鞋子都是湿的。
衣服有得换,鞋子却只带了一双。
程阳没想到这样的细节苏遇卿都注意到了,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小秘密被揭穿的尴尬。
于是强行挽尊说:“我的鞋子湿了吗?都没出门,也不知道它怎么就湿了,呵呵。”
还没“呵”完,就听到罗总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哎,程总你昨晚不是说去找你小媳妇吗?怎么,没出去啊?”
程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