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卿坚持,拦到车后,还细心地拿手机拍下了车牌,这才让她坐上去。
“到家了给我个电话。”她叮嘱。
“好啦。”她笑着挥手,“再见,苏妈妈。”
苏遇卿笑,将手插在兜里,看着车子慢慢走远。
她一直没有动,目光散漫地望着路边,传了好几日的台风说是明早会在沿海登陆,连续闷热的天气终于有所缓解,凉风习习,带来河水潮湿的气味。
目光放远,视线所及,一辆车的车窗慢慢阖上。
她蓦地绷直了脊背,再望过去时,那车的车窗已完全阖上,只余下车内一个隐约的人影。
还有车窗最后关上时,那人望过来的眼神。
她用力闭了闭眼,身体的血液好像在那一刻突然凝固,然后又突然加速,冲得她几乎站立不稳。
他来了。
苏遇月说不会告诉他,但是,他来了。
虽然没有看清,但是苏遇卿很肯定,她没有看错。
转身,她飞快地跑回了店里,关门,上锁,怕不安全,她甚至还将所有能搬动的桌子凳子都搬过去顶着。
最后觉得太荒唐,她又一一将之搬了回去,从厨房里取了把刀,放在枕边,默默地等着。
她想,他敢来,她就一定敢杀。
好不容易安稳下来的日子,她不想被任何人破坏。
想是这样想,那夜她仍旧睡得很不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一直在做梦,断断续续。梦里她似乎还是小时候的模样,那时候她妈妈还在世,她和姐姐被押着背诗书古文,被教着学绣花,小小的针尖刺破她的手指,带出滚滚的血珠。
然后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一团很大的血污。
苏遇卿惊醒过来,出了一身的汗。
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雨了,狂风大作,和着雨水一起拍打窗棱,窗外的老树被风虐得剧烈摇晃,落在窗户上,映出一团光怪陆离的暗影。
她摁亮灯,拿过手机,才零晨四点半,然而她已毫无睡意。
打开微信,最显眼的是转账退回的消息。
六千块,程阳没有收。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田柔的嘴里,程阳小气抠门,请个客都能半路逃跑的人,怎么会在她把一切都说清楚后不收回钱的?
大概是忘了?
苏遇卿就又重新转了一次,这次她还加了两百块,写明:“本息归还,请接收。”
她暗戳戳期待程阳能回她句什么,在这天光蒙昩的时刻。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不要说这时天还没亮,便是之后一整天,程阳都没有半点音信。
也仍旧没有收下钱。
钱退回后,苏遇卿又转,除了第一次加了两百,往后她每天都加上两毛或者三毛——按照银行的利息。
那成了她那段难熬的日子里唯一的游戏,每多加两毛钱,就能证明她又自由着多活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