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长安乱(出书版) 韩寒 1446 字 11个月前

几天以后,传言将更加悬乎。

武当的人正要去接刘云,突然我师父说:少林弟子,把他们压下去,把梯子砸了。那年,少林就在长安附近,而武当远在千里外,所以少林来了数千人,武当只派了代表几百人。我们很快把他们围住。谁也没有出手。

刘云在屋顶上喊:给我冲进来,弄我下来。百姓们,我是盟主了,快拿梯子来。

而此时,怡春阁外已经没有看热闹的了。危难时刻,百姓的撤退总是那么神速。人已经一个没有,地上只有一棵大白菜还在打转。

朝廷的意思是,那是江湖上的事情,陆地是大,江湖是小,江湖的事情,我们管不过来,谁挑起的,还要谁解决。

高官们其实很关心这件事情,每天都有偷偷探听消息的。首先,虽然皇帝淡化处理,但是谁都知道,这是国家的大事情。皇帝的风格是,越是大的事情,越要没有动静。朝廷的稳定和天下的安定很可能与这件事情有关联。其次,也是最关键的,只要刘云一天在屋顶上,怡春阁就一天不能开放。

僵持了十四天,刘云终于饿死了。

从此就开始了乱世。

我很奇怪,我自己有记忆的时候是五岁。五岁我就在少林寺里。我的师父在这里应该很大,因为他只有两个徒弟。一个叫释空,是我师哥,我叫释然。

那些年,少林旺盛,旺盛到释字已经无法再取法号,师父自己偷偷留了几个好听或者有意义的字,留给有关系的人。这些人一般给人看自己法号的牌子别人就知道肯定后台很硬,不是总寺里管事务的,就是与外面大官有关系的,所以一亮法号牌一般去哪里都没人截,在路上骑马也是怎么骑都可以。强行超马、内道超驴、逆行、超速、违章拴马、轻微追尾,衙门都不会管。有些家境不好要出家的,都因为自己的法号实在太难听而放弃了来少林的念头,转而行乞。

六岁时候,我听师父对一个在寺前跪了七天的人说:你只能叫释放了,我看就这个好听一点。

七岁的时候,我听师父对一个在寺前跪了十天的人说:我很感动,但是法号不多了,我看剩下的最好听的也就是释奶了。

那人说:谢师父,但是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只要不叫这个法号,叫什么都可以。

师父说:那就只有释屎了。

那人可能跪晕了,居然公开表达了大逆不道的想法:师父,法号为何只能是两个字,三个字也可以啊。

师父说:我师父传下的就是如此,并且规定不能取三个字。那人说:三个字不行,可以四个字啊。

师父说:你太多嘴了,难道你想叫释迦牟尼吗。

此人最终在扫了一个春天寺庙以后留在少林,法号释奶。

师父说,他最喜欢“然”字,“然”字包含的东西最难以说清。他将“然”字给了我。我当时不知道一个如此好的法号包含的意义,其实我更喜欢“释空”,师兄也同意大家换一个法号,但是我们表达了这个想法以后,被双双罚跪了一个昼夜。师父说,这些,不是想换就换的。这些,是命里带来的,你不能与命换,除非你拿命换。

随着我渐渐地长大,我越来越发现我有别人没有的功能。江湖武术,无非是这样,武林高手一人能抵十人,暗器奇准,眼力甚好,虽然跑得快,跳得高,但快快不过马,高高不过墙,只是比普通人跑得快那么一点点,跳得高那么一点点而已,而武林的发展最终将集于暗器,只是这样。但是我只要愿意,就算你一个动作再快,我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而且犹如慢放,暗器再快,十丈开外到我面前我感觉也要一个哈欠的工夫,我可以早早去接。但是我接或躲的动作在我看来也很慢,而师父训练的,也只是让我的动作越来越快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