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一别,是生是死,都是我无法预见的,六句天命箴言,我更希望,是梵无和我们开的一个玩笑。如此而已。
长相思兮长相忆
那道伤口之深超过我的想象,最深处,可见森冷的白骨,但天烨,在上药包扎时,却始终没有哼出一声痛意,纵是他的额际已忍出冷汗泠冷。
我用绵软的纱巾不知道拭去多少次的鲜血,也不知道让望舒换出去多少盆血水,当手指触到温润腥红的血时,我惟能抑制住眸底愈深的雾气,机械重复着同样的步骤。
李太医替天烨上完药,已是子时,他嘱咐,此后,伤口不能碰水,以及需避风和保暖,他的神色是紧张的,因为,这样深的创伤可怕之处在于,是复发感染引起的炎症,那必会危及性命,更何况,天烨再过三个时辰就将御驾亲征!
征战中的条件是何其艰苦,对伤口的痊愈自然是最大的不利。
“都退下吧。”他的声音里有着疲惫,背对着我们,裸露的上身,白色的绷带下,还是有些许淡色的血迹洇出。
李太医和望舒退下时,我本也该退下,但到了殿门,却无法让自己安心地离去,顺公公摇了下首,亦随着他们退下。
“明日,可否暂缓出征?”问出这句话,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已辨不出任何滋味。
他沉默,只缓缓放下明黄色的帐幔,这帐幔似一道铺天盖地的网,将我们隔在两端,中有千千结,空束缚住彼此的心。
“朕既已诏告天下,焉能反悔?”从帐幔后传出他低沉的声音,“你也回去歇息吧。”
“此去漠北,天寒地冻,倘若伤势恶化,反会成为三军的桎梏,这一役,西周若胜,可解藏云之难,若败,则举国皆倾,您不可能不知道!”我没有退下,他的伤是因为救我所负下的,他可以战死沙场,但我不要他,是因为这个伤所导致的死亡。
这对我,会是没有办法去面对的愧疚!
他回身,隔着帐幔望着我,明黄的茜纱流转潋滟间,有着华丽的表象,但,表象下,或许已被隆冬的晚风曳得支离破碎。
“如若朕败了,冥曜攻进镐京,定不会为难于你,将你交给他,朕也会放心。”他的语意里是从未有过的一缕绝殇。
难道,他所许我的自由,就是用他的死做代价来换得吗?
曾经,他因我的忠贞屡次猜忌,才使我们一直互相伤害,今日,却可以容我再侍冥曜,难道,自白樱逝后,他的感情也就一并葬送。
白樱,并非仅是影子,更是他纯粹的爱?
我的步子不受自己的控制,走向那明黄的帐幔,然后,看到,他眸底没有掩去的苍茫,疲惫,还有漠然。
竟连一丝的情意都再看不到。
我瑟颤着掀开帐幔,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依旧,萦绕在我们中间,一如过往那样,是触不得的真实。
“是,您是我的灭族仇人,我一直在等着您死的那一天,所以我活着。但,这并不代表,我会继续委身于其他的男子,我生于相府,自幼也承女德教诲,亦知礼义廉耻,岂会再侍他人?”
他望着我,漆黑的瞳眸中,深黝莫测,许久,他淡淡一笑,道:
“那朕若战死,难道,你也殉葬不成?”
他的平静,让我节节败退,我做不到容色不惊,也做不到笑谈生死,我,所有心底蕴蓄积累的情愫都显在脸上,藏无可藏。
他的笑意渐深,哪怕是笑,他始终是淡极的,这般深深的笑,从未有过,他伸手,手心冰冷,抚着我的脸颊,用怜惜的力度,我的泪在瞬间,坠落。
心,一并坠落。
“好好在紫禁等朕凯旋!”那一刻,他的眼中,绽出最璀璨的光辉,笼罩在他周身,宛如天人。
“烨,我求你最后一次,倘西周胜,饶过我兄长。”轻轻说出这句话,我唤他’你‘,不再用虚伪的敬称。我知道,我不希望天烨死,否则,我不会担心澈。
“朕放过他一次,就会再放他第二次……”
我的手覆上他的,在外边一阵紧似一阵的更漏声响起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