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悠,这位嬷嬷,想必年事已高,才会做事不知分寸,你又何必苛责呢。”芊妃的轻言细语,仿同不认识我般,缓缓响起,“皇上,您说是吗?”
“这甜羹已冷,怎可再让宸儿食用,自然该拿下去。”天烨冷冷地道,并不回答芊妃的话。
“皇上奴婢知错了!”水悠听出天烨的不悦,忙跪地。
“本官尚未说话,你做奴才的,到这么不知事理,传出去,倒是本官纵容了你们。”宸贵妃话中有话地斥责水悠,“还不给本官下去。”
“奴婢知错了,奴婢即刻退下。”
“宸儿的身子还是静养为上。小允子,传朕的御辇,送贵妃娘娘回官。”天烨的语意越发淡漠, “芊妃你陪贵妃回竹宫吧。”
“是,臣妾遵旨。姐姐,妹妹扶您回宫。”芊妃似方才未发生任何事般,笑着去搀扶宸贵妃。
宸贵妃未料,天烨竟这么快就打发她回宫,嗫嚅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退到一边,待她们华服从我眼前逸逦而过,我端着托盘,正欲离去。
“朕——对不起。”他声音极低,此时,我才发现,殿中,除了我和他之外,其余人,都被他支使了出去。
我抬起眸华,眼底一片烟雾弥漫,却,亦掩盖了那一瞬闪现的恋眷,悲凉与自怜,而他深邃的眼睛如一泓深水,静得连暗涌亦消逝无寻。
凤凰泣血谋略深
彼此望着 直到我缓缓启唇:
“皇上,奴婢当值的时辰到了。”我端着托盘,回身,退出殿外。
萱滢正从回廊后转来,看到我退出殿时,嘴角硬生生牵出一道不屑的弧度,我只作未见,返身,往另一侧走去。
天烨,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身为帝王,怎可能不遵循雨露均沾的祖训,当日,我身为你妃,尚不能要求你独宠于一身,今时,更没有资格承受得了你的一声对不起。
或许,这句对不起,是包涵着另外的意味吧。
可,我宁愿听不懂,因为,懂得太多,心会痛,会无法再去自荷,也无法正视今日的心境。
回到屋内,早早歇下,却是辗转不得眠,拂晓时分,起身凝视镜中的自己时,不禁用花蕊粉稍稍遮掩脸上的憔悴,这也是八年来,再一次对镜理红妆,细梳如瀑的长发,借着微弱的晨光,隐隐间,乌发渐渐增多,我将发髻简单绾起,仅用普通的银簪固定。
换上素青的宫女衣裙,小允子已在外面唤道:
“安姑娘,万岁爷让你今天侍驾围场。”
我轻轻应了声 ,已推开屋门。
今日,便是秋狝典礼。
碧空如洗,清风徐徐,一望无际围场内,数万马匹往来其间。
天烨与随扈诸王、大臣等立于黄幄前,阅兵南苑,奏乐与诸臣等共饮美酒。
宴饮毕,树候而射,天烨亲射五矢,箭箭中的,驱驰而射,一发又中, 众臣高声喝彩间,我侍于一旁,心思沉重。
因宸贵妃有孕在身,故陪同而来的后妃换为芊妃,她美貌依旧的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接下来,要举行的就是塞宴四事。
所谓塞宴四事,指的是什傍、相扑、教駣、诈马。
前三者,无非是助兴的娱乐,最后一事:“诈马”即赛马,今年却是皇子和郡王都会参与的一项活动。
选良马百匹,去鞍鞯列于二十里外,众位皇子,那王各择其一乘之,以鼓声为令,众骑齐驰。
我站在天烨身后,极日远眺,旦见远处尘烟渐起,我的无忆,虽然今年才8岁,亦是要参赛的,心中有忐忑,担心马驹是否驯良,更多的,刚是期盼,因为,我的无忆,一定是最骁勇的。
这几年,李太医每每问诊,总会告知我关于无忆的近况,摄政王对他的照顾不仅无微不至,对于文武的要求,更是高于同龄的孩子,我每每听了,心中的郁结便会在那时烟消云散,仿佛看到,晴霁初明的穹宇下,无忆甜甜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