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主恐怕对你不仅仅因为这些。否则,不会命我务必护得你周全,保你离开紫禁。”她的声音里带着沉淀积蓄的一些情愫。
“紫禁,我不会再离开。”
“难道,你从来没有对国主动过心?”她轻问。
我摇首。
“其实,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偏对一个薄情寡义的帝王放不下。”
如果我能明白,还会缚住十年吗?既然我都不明白,舒,你又怎么看得明白呢?
爱到不能爱,恨到终须忘,繁华落尽,此生于我,存在的意义,仅是看着无忆长大,再无其他。
“你走吧。”我负身站在炕前,不去看她。
片刻的寂静,然后,她悠悠启唇:
“国主说过,如若你不走,我的使命,就是继续留下来,陪伴你。”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不管你会不会照顾自己,国主之命,我不能违。”
心底,有暖意融融,但,依然温热不了历经多年蓄积的寒冰。
冥曜,你待我这般意重,可,这一切,已非我所要。
我对你,一直都是君子之交,淡,隽若清泉,源远流长,流逝过生命,留下的痕迹,终比不上冰,因为,只有,冰,才会真正刻沁进某处,永远不忘。
月色渐浓,紫禁五月的夜晚,仍是窒闷,但,却是我余生唯一能停驻的地方。
翌日,传下两道旨,一道,是命无忆入宫为皇次子嬴玄景侍读。
后宫这八年,纵偶有妃嫔有孕,皆不能平安诞下,惟有芊妃的一双儿女,得以安然成长。而皇长子玄铭母妃为罪妃,这几年虽有太后抚养,但,终没有玄景备受器重。朝野之上,近日拥立玄景为太子的呼声渐起,如无意外,天烨所立太子,也除玄景之外不做他想。
另一道旨,则是将丞相长女秦霜滟许配十六王为正妃。
我不知道,天灏在接到这道旨时是什么心情,我所知道的,便是天烨昨晚必极其震怒,方会丝毫不考虑天灏,这么急地颁下这道旨。
任何牵涉到我的事,他终于不再掩饰压抑。
其实,我又何尝能真的放下呢?如果能放下,我就不会甘愿洗手做羹汤。
这一夜,仍然辗转难眠,直到,天未白,外面,却隐隐有着急奔的步子,和不可辨的人声。
我披衣而起,推开屋门,往前殿走去。
“快,张太医,快随咱家进来。”顺公公的神色不似以往那般淡然,殿内,灯火通明。
我不禁向殿内走去,却被萱滢拦下:
“今晚不是你当值,进来做什么。”
“皇上怎么了?”
“这不是你该问的。”她语气淡漠。
见殿内的明黄帐幔后,人影忙碌,料定必是天烨龙体欠安所至。
才转身要走,顺公公正好出来,吩咐道:
“小允子,万岁爷龙体欠安,等五更,去前面宣免朝一日。”
“顺公公。”我轻轻唤他一声,他才要进去,见是我,遂一挥手:
“你且进来。”
我进得殿内,佾痕正蹲在榻前,替天烨用绵巾敷在额际,他的脸色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心蹙紧,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卧病于榻,原来,他终究也是凡人,不过,世人将他冠上真龙天子的威名。
“愣在那边干什么?”佾痕将换下的绵巾在盆中浸了,见我进来,轻斥:“还不把水重换一盆来,要庭院那口老井里的。”
“是。”
我忙去端盆,顺公公却拦着:
“佾痕,你也守了半夜,先去歇息,由安儿替你。翠屏,你去打水。”他吩咐一边卷帘的小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