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陇西路途遥远,王爷多加珍重!”
“再远,都没有小言去的地方远,至少,本王还是在西周境内。”
他提到小言的神情有一丝落寞,他们,恰是有情,可无份,但,即便能在一起,能相守的时间,或许,还不如俩俩相念,来得更为长远吧。
“不管在何方,都是共这一轮月。”我遥望,挂于苍穹的弯月,他也抬首,凝向苍穹。
这一别,除了无忆,我在镐京最后一个亲人,都不在了,而,五王,直至终老,也再未踏足镐京。
从御池回来,昭阳殿内的烛火已熄,我回到屋内,望舒已将糕点盛在碟内,我却突然不想用,怔怔地看着,心底,不复静好。
她似漫不经心地,轻语:
“摄政王明日带无忆进宫,会经过太液池。”
她的话将我神思拉回,问:
“你刚见过李太医?可说是几时?”
“这几日头疼,去问他开了方子。应该是陪太后用完午膳后。”
“谢谢。”我未去深究她刚眼底浮过一丝的异样,因为又可以见到无忆的欢喜,将我心里填得满满的,这种喜悦,是任何其他所无法比拟的。
当晚,睡得不深,我的睡眠本来就浅,心中念着无忆,更加无法入眠,四更天,望舒还未起,今日该是她当早值,我见她还在沉睡,轻轻起身,梳洗整齐,往寝殿行去。
萱滢见我来了。冷冷地说:
“皇上马上就要起,今日的午膳不必预备,皇上会去永乐宫陪太后用膳。”
他也会去永乐宫?那么,岂非会见到无忆,我的愣神,让她更加不悦:
“听清了吗?”
“是。”
她不再理我,离开殿内,我听到里间天烨的声音的传来:
“都进来吧。”
我击掌,传伺候梳洗的宫女,随后,推开殿门,带着她们鱼贯而入。
他穿着白色的寝衣立在窗前,明黄色的薄纱里,依稀可见,宸贵妃依然甜甜卧睡。
我复低首,故做镇定地走到他面前,从后面宫女的托盘中取出漱杯,递至他面前。
“朕自己来。”
他依次漱口,洁面,然后坐至镜台前,我拿着白玉梳,细细替他梳成髻,他从铜镜中望着我,神色莫辨,见我梳,已转身面向我。
我从一边宫女托盘上,取过冠冕,戴在他的髻上,再用玉笄插在帽卷两边的纽孔使之固定,最后将冕板左右垂下的缨轻轻在他颔下系结,五彩的缫串成十二旒白玉珠遮住他的墨星般的眸,但,遮不住他深深凝望着我的眸光,这种凝望,将我心里一缕缕,填进的,都是更深的绝望。
做完这一切,身后两名宫女已拉开朝服,天烨背身将手伸进宽大的袍袖中,我方上前,取腰带束在朝服之上,将绶带打成回环,并蹲下身子,欲抚平一应褶纹,素指抚过十二章纹时,还是莫名地有丝清冷。
他的手却扶住我的胳膊,拉我起身,低声道:
“朕说过,除了太后之外,无需对任何人俯身。”
我悚讶地望着他,他薄唇轻启:
“上朝。”
我站立在殿内,恍惚间,明黄色的薄纱帐里,柔若无骨的手轻掀幔帐,宸贵妃娇美的脸上,翦眸凝向我,渗出些许哀怨。
服侍完宸贵妃,已是五更天。
我从殿内走出,顺公公正从外进来,见我,道:
“今日皇上午膳会去永乐宫,你一并伺候着。”
我望着他,他已急匆匆往一边而去。
无忆,想不到,第一次,你的父母正式见你,是这样的场合,我嚼到无奈的苦笑,万般都是命,阴差阳错地,才有今日这样的局面。
或许,我不该残忍到,剥夺天烨做父亲的权利,让他不知道世上,他的皇二子,真实的存在着。
但,如果不这么残忍,无忆就必将陷进皇嗣的纷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