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亦未食言,每每借着进宫与太后说话,都带着无忆,据称,太后见着无忆亦是欢喜,问起摄政王从何收养,摄政王仅说是昔日旧友的遗子,见着可怜,便收留了。
我隐约知道太后和摄政王之间关系必是有所不同,但,也知,他不太喜见太后,但如果不借着太后,天烨又怎会容他出入宫殿呢?
因落樱苑离太液池较近,摄政王每回去永乐官经太液池,都会刻意放慢脚步,让我得以远远地看着无忆。
其实,无忆长得还是象他多些,只是,未有人察觉罢了。
他是这般的乖巧,隆冬的暖阳照在他红色的小袄上,愈衬得他面如白玉,他就这么咯咯笑着,幸福地蹭在摄政王青色的衣襟上,无忧无虑地享受身边偶尔经过的内侍或宫士的请安。
我远远地在樱树后望着,这样的时刻,是我最大的欣慰,那是我的孩子,无忆,他会没有任何痛苦的回忆,只有快乐的过往长大。
这是我最初的期盼,也是最后的企盼。
这个时候,望舒就会扶着我,一起望着远处的无忆,而日子,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遥望中度过。
时光白驹,光阴似箭,转眼,无忆已经八岁,我也在这宫中度过了十个年头
八年间,我没有得到一丝关于哥哥的讯息,包括妹妹安陵的言的讯息都一并隔断。
只听说,姑姑已在清莲寺出家,不再过问世事。
那年的预警,她是第一个忆她多年深官触觉,敏锐地发现,如今选择出家,或许真的到了却凡尘的时候吧。
天灏则再没有看到出现过,似乎,从我诞下无忆开始,他就不再在我面前出现,后来听说,太后命他去了军营,跟随太尉见习一应军务。
后宫三年一次选秀,纵然送来鲜活娇艳的女子,但终是是没有盖过昔日的芊宝林,今目的芊妃的风采,她为天烨在这几年,诞下皇二子赢玄景,皇五女月华帝姬赢锦年。
直到靖宣十二年的选秀,一名唤白樱秀士的出现,打破了她专宠八年的局面
白樱初忆婕妤位入选,第二日即晋为昭媛,第三日,更破天荒地,晋为贵妃,封号:宸,赐居鸾鸣官。
这样的殊宠,无论是姐姐,还是我,都未曾有过,“宸”,这个封号,心底默默念过时,有丝涩意,但已淡到无法辨析。
鸾鸣官,是姐姐生前所居的官,想不到还会有再开的一天,这名女子在天烨心中的份量必是她人所不可及的。毕竟,她的身世据说不是如何显赫,不过一名知府的女儿,怕也正因为这不显赫的身世,更得他的青睐吧。
而我,每日依然在樱花树下,等待无忆的出现,对于这些后宫的是是非非,全然已不再有任何的感触,虽然,还是会有淡淡地涩意于胸。
直到靖宣十三年的春天,这一年的舂天,暖得特别早,落樱苑的樱花也早早地绽出第一抹娇蕊。
我早早起了,望舒已到苑中去料理樱树,我对着铜镜简单的绾起宫士的发髻,竟发现,有几缕的乌色夹杂在白发当中,分外醒目。
镜中的自己,早褪去稚气,眉宇间添了几许淡漠,少了几丝忧愁。白发成髻,背影,倒真与一般的老妪没有多大的区别,只是这莫名而生的乌发,又意味着什么呢?
望舒从外进来,见我对镜沉吟,不由笑道:
“怎么今日倒是有兴致对镜梳妆呢?”
我淡淡一笑,并不答,只将那几缕乌发别到铜环后。
“哎,干嘛遮起来,难道青丝不比你那白发好看?”她阻着我的手,嗔道。
我眸华流转,望向她,轻声道:
“怎么好端端又生了黑发,看着,倒是不习惯。”
“即是如此,就让它显着,遮了,它岂不难受。”她悄笑嫣然,替我将那铜环取下,眸华流转,转身已往苑中走去,不多时回来,手中已拿着几朵樱花,将它纷散地点缀在我的髻边,笑着说:“这才相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