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那日琳昭媛的刁难,所以怕我再出事吗?
他的守候,我不是没有看到,也不是不会感动,可今日的我,虽然不是他的皇嫂,亦不会是自由之身。
我的心,从初见天烨时,便被他所缚,今生,所有的感情,也在他的身上耗尽,他让我懂得爱一个人的滋味,并非是和甜蜜永远地相关,更多的时候,是苦涩,一丝一丝沁进心扉,直到溢满哀绝的涩意,才发现,一切,如果不开始,就不会悲哀,更不会作茧自缚。
六个月后,望舒的坚持,让我每日只打戌时这一个时辰的更漏,因为再下去,对胎儿的发育极是不良,她对我的好,从此刻开始,终是没有保留地显现出来,如果不是她,恐怕,这个孩子,今日是否安然,也未可知。纵熊以往,对她的来历,起过疑,甚至是在第一次小产时,颇疑是她所为,可,今时今日,她待我,却让我,再无法不动容。时常,她会在煎熬药的时候,有片刻的失神,她的背后,到底臆藏着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愿再去探究。
毕竟,现在的我,是进入紫禁后,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哪怕,午夜梦回,父亲的惨死依然会将我惊醒,可当我抚到腹中正逐渐长大的孩子,不经意感受到他的小动作时,心,便会归于最淡然泊安的宁静,而,他的心跳,是与我同步的。
我开始偷偷地用一些内务府发的夏衣布料,做小孩的衣服,一针一线,凝聚着我的期望和慈爱,烛火映照看我的脸,那么一晃晃地,连着心底的晦暗都不再那么阴郁。
快八个月时,渐单的衫裙终于于掩饰不住日益凸起的小腹,望舒瞒着去回了顺公公,说是我旧疾复发,要静养些日子,顺公公要来探望,被她阻了,说我不愿再见昭阳宫的人,也请顺公公代为支应内务府。顺公公自是应允,也一并暂免去望舒的打更,让她尽心照料于我。他待我素来也是不薄,或许,因为天烨的缘故吧。可惜此时一切都为时已晚。
她心思缜密,玲珑剔透,如此这般,我即可安心养胎,又不必烦心被人发觉
后宫,依然有人得到隆宠,也有人失宠,一切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天烨依然是高高在上的王,我与他的过往,可能,在某天不经意地想起,他会带着笑,或者是更加的沉默,不管如何,昔日荣光一时璃妃已永远不会存在。
当今紫禁,盛宠的是往日的芊宝林,今朝的芊妃,据说,她也怀有龙嗣三个月了。她已主一宫之事,但,却迟迟未能代执后官,如今后官诸事,均有太后亲自过问。
她孩子的降临,会得到所有人的关注,我的孩子降临,却是默默的,这也是我所要的。
让安陵一族最后的一脉远离争斗,如普通人一般地活,是最大的心愿。
靖宣五年九月十九日黄昏,我隐隐觉得下腹坠胀,从几目前就有隐约的见红,望舒之前推测就在这几日将要临盆,未曾想,来得如此迅疾,忙唤望舒速设法请李太医前来。
我倚在炕上,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撕成条的洁白被单,将它用力挂到炕顶的梁上,然后躺下,疼痛愈来愈烈,沁出的汗表已将单衣悉数浸湿,我听到望舒急急走来的的脚步声,还有李太医在房门外的一些嘱咐。
我示意望舒将一侧的卷好的绵布递于我,将它咬在嘴中,以免克制不住的叫喊声,惊动宫中偶然经过的人,
她虽颇通医术,应该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她让我尽可能将腿分开,又在我的头和腿下垫上厚高的垫子,然后让我在每次在阵痛时才屏气用力,无边的疼痛一阵一阵袭来,偶然的停歇,却是又一次剧痛来临前的准备。
我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只知道,我的意识渐渐模糊,浑身的力气似乎用完般再使不出力,可,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活着的唯一目的,我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但,真的好痛,叫不出来,所有一切嘶喊都被绵条阻住,我用手抓住梁上的条布,借着使出残余的力气,嘴中的绵布因为紧咬,已承受不住力道的破,齿间溢出腥甜的味道,刺激我的思绪突然清明,哪怕就这样死去,也一定要把孩子带到这个世上,我的命本来就不准备多活一天,孩子,是最后的希望。
望舒似乎在为我用银针刺进相关的穴位,残存的意念被针刺骤然觉醒,孩子,我一定要不能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