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知道,她没有恨我,只是以自己的方式来了断残生,而不愿我再牵涉其间,板子落在背上,一下一下,每个起落间,心肺都是被震碎的痛,行刑的内侍有刹那的迟疑,但皇上未喊停,他们惟有继续行刑。
忆晴试图将我推开,但我紧紧抓着她瘦弱的肩膀,如果要死,就让我陪你,忘记所有家族的背负,此时,若她死了,我独活于后宫,难道真能保全安陵一族安宁吗?
连她都不能保护,更何况一族之大,额际流下的血已逐渐模糊我的视线,那里,望出去,是腥红的一片,挨了三下,或者是五下,背部锥心的疼,和着胸腔内要涌上的腥甜,以及,腿间温热的液体渐渐流出,有什么在流出来,难道!难道是——
我惊愕无比的想起几个月前,那份熟悉的感觉,我不要,不要再失去第二个孩子,但,我又怎能弃忆晴于不顾,既然,天烨无情如斯,由他自己所下的令葬送他的孩子,会不会更能让他觉得一丝难受呢?
心绪复杂地翻转间,我看到忆晴的眼眸中有晶莹的泪光闪烁。
“停!”天烨的声音在此时传来,里面含着愤怒,更多的是无奈,然后,顺公公手忙脚乱地将我扶下,我虚软地倚在地上,萱滢只有一边冷冷关注这一切,并不上前扶我,倒是顺公公焦虑地道:
“娘娘,您没事吧?”接着,他似看到更为惊骇的事,尖利的嗓音喊道:“万岁爷,娘娘流血了!”
龙涎香将我轻柔地包裹,但,一如萧瑟的空气即便有着暖阳的映照,仍然,温暖不了任何人。
“璃儿——”天烨半蹲下身,然后周围所有人都呼拉拉一下全部跪倒在地,他将我揽进怀中,怒吼:
“快传太医!”
“皇上,请饶忆晴一死!”我低声地哀求,他的眉心蹙紧,眼底有一团愤怒的火焰在燃烧,烫灼了我的心,可,我还是坚持着请求他的宽恕,终于,他揽住我的手紧紧地嵌进我的胳膊,沉声道:
“传朕旨意,晴美人怀执怨怼,忤逆高位,废为庶人,迁居长门宫。”
这样,或许对忆晴是最好结局吧,抽紧的神经,骤然放松,我素唇轻启:
“臣妾谢皇上不杀之恩!”
“璃儿,朕不容许你再有任何意外!”他怕失去什么一般将我拥进怀中,在那一刹那,我清晰地感受到他身子也在微微的颤抖,原来,普天下,尊傲如他,也会害怕,是害怕我再次怀孕呢?这样,他又得用何种借口夺去我的孩子呢?
腿间的热流依然清晰地缓慢流出,苍天,如果你再要夺去我这个孩子,那么,干脆连我的命一并夺去吧!同样的痛苦我不要再经历一次,尤其是这种刻骨铭心的失子之痛!
我看到水绿色的裙摆下,有一缕鲜红的液体渐渐淌出,腹部的抽疼渐渐地平息,那一瞬间,我恐惧地抓住他的手,他手心的冰冷,和着我不正常的灼热,一并熨贴平复,在这初春天的午后。
再次醒来,我已在倾霁宫的床榻上,悠悠醒转,映入眼帘的,是天烨温柔的凝视,这么地温柔,让我似乎,渐渐忘记过往地种种不堪,而甘愿沉溺在其间,但手却反射地抚上腹部,那里,平坦如初,丝毫没有怀孕的迹象,疼痛也感觉不到,难道?!我紧张地举动,都落在他的眼底,他轻声地道:
“太医已来诊过,你怀了两个月的身孕,怎么都不知晓?”
一切的情景,与我失去第一个孩子时是如此的相象,不要,不要!我惧怕地望着他,他伸手隔着被褥抚摩我的小腹,继续道:
“差点朕又一次失去咱们的孩子!”此时的天烨,是我所不熟悉的,他这么说,到底又是何居心,我看不透,也无法猜,我只是惊悚地发现,几案上,又摆着药盏,褐色的液体在烛光的映照下,泛出别样冶艳的色泽,却如同毒蛊般,嗜咬着我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