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2 / 2)

果不其然,我的话伤到他,这位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他声音不如日间清明,略带一丝沙哑,低声道:

“随你如何凭空揣测,朕不须对任何人做解释!”说罢,拂袖而起。

他的举止再再地证明对姐姐至少是有真情在的,心内漾过难以言喻的一丝喜意。

榻畔的烛火忽明忽暗,映衬在他无暇的冰冷脸上,愈发显不出真实。

就如此,我们不再说一句话,他转身背对我,似是望着窗外愈渐凌厉的风肆意着树枝无助的摇曳。他身上的龙涎香丝丝弥漫在我周围,莫来由,让我心境竟然感到瞬息的荒凉悲悯。

“时辰到了!”外间,敬事房值夜公公尖细的嗓子忽然响起。

他不语,没有应声。我仅是位份低下的才人,只有三妃或皇后才有权留宿乾清宫,而我,则必须在规定的时辰内离开。

他回身,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少顷,忽从随身玉带内,轻轻抽出一柄通体碧莹的小匕首,寒碜碜地,泛着冷诡的光芒,赐死?我脑海里飘过这个词,不禁坐直了身,平静地凝视他。他的面容有一半遗传自太后娘娘的柔美,但棱角可能是与先帝相似,坚毅刚明。

他走近我,龙涎香的味道让我有丝晕眩,不知为何,对这股香味,心中一直是抵触的。

“起来。”简洁的两字。果然是赐死吧,我拥着羽被,缓缓下塌,闭上双眸,把头微微抬起,我知道,此刻我的脸上一定是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惊惶。

来自匕首冰冷的温度却没有如期划过我的肌肤,只听到他衣袖瑟瑟声后一切复归平静。

“上榻。”

我讶异睁开双眸,他却已宽去上身的龙袍,玉色的肌肤在骤风拂乱的月色清冷照映下,光影流离,晦暗莫名。

他斜躺于塌上,而靠近外沿的榻中间,赫然是一摊尚未干涸的血迹,殷殷地,刺入我眼眸,我望向他,才发现他左手指尖似还在渗着血,我才欲启唇,他冰冷的声音却让我觉得无比羞辱:

“朕不会碰你,安陵宸,你会后悔当初的进宫。”

我强忍住眼眸中泪意,一字一句,但无比清晰地道:

“谢主隆恩!”

外间的敬事房公公终于在喊到第二遍,被允许进入,我被扶下龙塌去侧间更衣,李德海审视了塌上的血迹,满脸谄笑地请示:

“万岁,留还是不留?”

“留。”天烨的声音依旧是没有任何温度,在李德海扶我出去时,他忽然道:

“风太大,去取朕的冰丝薄披给才人。”

“奴婢遵命。”外间走进一身穿湖绿宫装的女子,头上的发饰告诉我,这该是天烨的近身尚宫,她的眼眸同样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完全不似一般宫女的谦恭。

冰丝薄披覆身,我却依然感到寒冷,那层寒意是从心底深出,一丝丝,沁出来……沁出来……

凌波路冷秋无际(上)

“停辇!”经过御池时,我忽然说。

“小主,奴才照着祖制是要送您回宫的。”李德海道。

“不必,就这边吧。离沁颜阁已很近。”我语气淡漠,却执意道。

“可……”他欲再说,眼瞥到我身上的冰丝薄披,不由住了声。按惯例,侍寝第二天都会晋位份,二则我是当朝丞相之女,先贵妃之妹,这双层的关系,终于让李德海选择唯命是从。

我下辇,回身,以不容反驳的语气一字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