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把视线凝注于我的脸上,眼中的睿光,让我不禁羞赧低下头,那道睿光后夹杂着什么,我却来不及去想,因为后面的那句话,彻底让我惊懵,如果说之前我还能支撑着虚弱的身子,那这句话,足以让我觉得再也无力去撑,犹如掉入冰窟一般。
“皇上思念皇贵妃日切,忧心伤神,这样下去,也不是个理,所以,昨日哀家已传丞相进宫,他的提议甚合哀家的心思。”顿了一顿,她的美目凝着我,以更深的蕴意,淡恬的语气缓缓道:“宸儿,你即入宫伴驾吧!古有娥皇女英,亦是美事一桩。”
“太后!”言闻听惊唤,但她未来得及再说第二句,已不得不扶住我。
又是那种如丝抽离的感觉,我倚在言瘦小的肩膀上,思绪最后想到的,仅是父亲,竟会以此法来继续维系安陵一族的无上荣光。姐姐薨了,我早该想到,父亲不会让内庭的势力有所削弱。我们安陵一族,自上三代,就代代有女入宫,身居高位。以此,方始家族迄今亦是当朝显赫至极。
父亲,姐姐尸骨未寒,你就能筹谋如斯,骨肉情似比纸更薄了。
“二姐!”言惊呼,越来越轻,在我耳边……
世上还有我该牵挂,或者能牵挂的东西吗?在思绪抽离身子的刹那,我看到眼前的那片白光,渐渐笼罩开来……
碧落黄泉意难徊(上)
冰凉沁骨的一丝甘露自唇边滑入,隐约间,闻到馨香的清莲气息,荷塘的清荷盛开了吗?好想再赏那清涟绝采之姿,但眼前却黑蒙蒙一片,重重地眼帘压着,竟是睁不开了。
“好好照顾她!”柔滑的手抚过我的脸颊,接着,是一声轻轻地叹息。
随即,伴着环佩轻响的声音,清莲气息愈渐走远了。
依然绵软无力,昏昏沉沉,跌入无梦黑寂……
再次醒来,已是夜深人静时分。苍白的月华映在脸上,周遭的一切亦似梦非真。
“小主,你醒了?”
我举眸望向说话的人,是一着宫装的女子,干净的五官,看着她,莫名,心底,是安宁的。
“我在哪里?”环顾四周,精致典雅的摆设,梁柱雕阁则饰以水绿茜纱帘幔。
“回小主,这里是沁颜阁,太后指命奴婢侍奉小主,小主可唤奴婢吟芩。”
“嗯。”我轻轻应了一声。
顿了一顿,我轻轻道:“夜深了,你也歇息去吧,这里不用服侍。”
如父亲的愿,终是进了宫。在这诺大的宫闱,以一种无怨恭从的方式去换回家族的荣光。这是父亲所希望的吧,心底的悲凉却愈深。
父亲啊,您终是错了,女儿虽不能不以家族为重,但女儿又怎能去侍奉视我姐姐之死纯粹为用药不当的人做夫君呢?
自小,我就知道,愿得一心人对于相府千金来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荣华富贵的背后都是身不由己的安排。
我还记得那年,姐姐进宫选秀时的眼神,是那么落寞,为了家族,她不得不去走这一条路,那么,如今,为了家族,我,安陵宸,难道也只能走这一条路吗。
“小主,您睡了有些时辰了,先用一下膳吧。”
已经两天没有进食了。只是在梦里,依稀有人喂了一些水。但,却依然一点都没有食欲,心里,满满地,充斥着哀伤和绝望。心思忽一转,道:
“我想吃藕粉圆子,有劳吟芩帮我传一下。”
“好,小主稍后,奴婢即刻去传。”吟芩折身出去。
我慢慢起身,虽然脚里一点力都没有,但我知道,如若现在不离去,那更加是没有机会了。
随手系上雕花架上挂的一袭玄色锦花簇翠披风,毕竟里面只是一件素白的寝裙,这么往外走,是多有不便的。
而,彼时的我对皇宫的认识亦是一无所知,仅记得来时经过的那泓池水。
应该已是后半夜了吧,间或能看到树影间不时而过的护卫。但,我的披风与夜幕融为一色,竟是甚难发现的。
再往前,转出,就看到那泓池水,沁颜阁离御花园如此之近是我未料到的。质本洁来还洁去,我今把这干净的女儿身就付于这洁净之水,旁人看来,只当是身体虚弱,误坠于池,应不会牵连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