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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是真听不懂好赖话,吵架都吵不到一个频道上。
舒晗翻了个白眼:“癞蛤蟆眼睛也挺大的,那你是不是也嫉妒□□啊?”
俩人吵得你来我往,都没有消停的意思。
祝惊初正想拉着舒晗走人,却见相熟的剪辑匆匆走过来,说:“惊初姐,你家小倩摊上事儿了!”
小倩是祝惊初亲自招进来的人,虽说专业和编剧一职八竿子打不着,但善于捕捉热点,创作能力也不错。
不出意外的话,年后她就能顺利转正了。
这个节骨眼儿上出岔子,祝惊初不可能坐视不理。
祝惊初跟人来到“事发地点”时,小倩正急得啪嗒啪嗒掉眼泪。
她苦着脸:“是那个小孩跑来撞了我,我才不小心推倒了那尊摆件,主要责任真的不在我……你们可以调监控。”
但小孩那位暴发户气质的爹,只蛮不讲理扔下一句“谁让你自己没站稳,想告我随时奉陪”,就拽着熊孩子大摇大摆离开了。
服务员还是一脸为难的表情:“抱歉,小姐,我很理解您的心情,但这件雕塑不仅是装饰品,同时也对外出售,人为损坏按规定的确是需要照价赔偿的。”
祝惊初走近,看了眼地上碧玉质地的碎片,在小倩之前率先开口,问:“你们那边由谁负责处理这种事呢?”
“是值班经理。”服务员答道。
“那方便带我们去见见经理吗?”
“当然!我这就带您二位过去。”服务员松了口气,忙不迭领着人往办公室走。
如果知道接下来会遇见谁,祝惊初想,她宁愿自掏腰包,拿钱消灾。
经理办公室内。
酒店副总、房务主管、前厅经理以及值班经理四人站成一排,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主位上那位散发出的冷峻气息。
这是集团总部派来的人,据说是本市另一处新开度假酒店的负责人,顺道过来视察他们的业绩。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夹着扉页,看似随意浏览,可报表每翻过一页,几人后背就更添一层薄汗。
他越是久不作声,他们内心越是忐忑,室内分明暖气充盈,人却止不住两股战战,几乎都不敢喘气儿了。
毕竟,作为海宇集团旗下的奢华系品牌,他们的年报相比其他城市的同品牌酒店,实在有些惨淡。
更何况,这一年来他们客诉率也高得出奇,总部下来的罚款通报都不是一次两次了。
室内空气几近凝固时。
副总暗地里拿胳膊肘碰了碰房务主管,无视对方的苦瓜脸,眼神威逼对方做了出头鸟。
“江、江总,”房屋主管谄笑着,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您这一天舟车劳顿,要不先上我们为您准备的行政套房,好好休整一晚?”
前厅经理跟着附和:“是啊是啊,不如明天再……”
“再”怎样没说完,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众人条件反射地噤了声,安静两秒后,都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能在此时打断这场无声酷刑,解救他们于水火的,一律默认为活菩萨——哪怕此时敲门的是条狗,他们都巴不得抬进来当祖宗供。
值班经理清了清嗓,扬声问:“什么事?”
“周经理,今天晚宴的客人不小心打碎了公区的陈列品,过来和您商量赔偿的事儿。”服务员一板一眼地回。
周经理愣了愣,悠长地“啊”了声,实则视线转移到办公桌后,打算看男人脸色行事。
这一看,却见男人不知几时从文件里抬起了头,正盯着桌面上的显示屏出神。
就那样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神情叫人捉摸不透。
周经理反复咂摸了下。
不说话,是不想理会这种琐事的意思吧?
他张了张嘴,正想把人打发走,却听沉默少言的男人开了金口:“让她进来。”
是她,不是她们。
可惜没人听出其中微妙。
几人当然不知道,显示屏一角赫然是走廊的监控画面。
正如他们也不会知道,画面右后方那张脸,让他发疯般记挂了多少年。
周经理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忙不迭点头:“是是是,”很快扭头冲着门口道,“进来吧。”
直到此时,江涣的视线才从面前的显示屏,落到了那扇门上。
乌沉沉的黑眸好似一潭沉寂百年的死水,终于泛起了一点儿波澜,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刹那的情绪波动,快得让人疑心是错觉。
服务员推门而入,走在前面。
祝惊初瞥见小倩紧攥在身侧的手,轻轻拍了拍她背部算作安慰,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这是我们负责处理突发事件的周经理,这是不小心打碎岫玉水雕的赵小姐,那位……”服务员简短地介绍过去,却在轮到祝惊初时卡了壳。
祝惊初不卑不亢地接过话:“我是她同事,姓祝——”
话没说完,在抬眼的瞬间,悉数堵在了嗓子眼。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呢?
一时间,鲜血像是从四肢百骸齐齐往上涌,祝惊初的大脑空白一瞬,只觉晕眩。
怎么也没想到,经年之后,两人会在这种场合下重逢。
好一会儿,她出于本能,讷讷地喊出那个在心底最深处尘封多年的名字:“江涣。”
明明很简单的两个字,发音却艰难到,一度让她觉得自己失了声。
周经理是个有眼色的,见对方直呼男人名姓,态度客气了不少:“祝小姐对吧,您和我们江总是旧识?”
祝惊初缓慢地眨了眨眼。
从她进来开始,江涣就没说一个字,目光却一直胶着在她身上。
那双漠然的眼,曾经只装着她一个人,如今却带着点儿陌生的,审判的意味。
四目相对间,祝惊初差点儿溺毙其中。
直到那个姓周的经理问出这句话,才见江涣挪开视线,口吻和眉眼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不认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