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喜欢的人日渐衰弱、直至死亡,太过残忍了。”
宋思远想了想,这确实是季央会顾虑的事。
他叹了口气,在对方看过来的时候又笑了声,道:“你就是想太多。”
“……那也改不了了。”
宋思远摇摇头,“改不了咱就不改了,也没什么,反正你身边的人不会辜负你这份心意,用真心的关切换真心,很公平,别人对你好那都是你应得的。
“季央,你是担心到时候俩人感情更深,自己又走得早,怕梁总会做傻事对不对?
“这个简单,从现在开始,争取每一天都创造一点回忆,给他多留点儿,能留多少留多少,到时候就是靠着这些美好的回忆都能好好活下去。”
说到这儿他顿了下,略无奈地接着道:“给你自己多点信心,你身体还好,没有大毛病,好好养养没问题,而且也多给梁总一点信心嘛,他足够看重你,就不会做让你担心的事儿。”
季央两只手捧着奶昔,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几分钟后他才有些不确定道:“或许吧。”
宋思远笑了笑,没有直截了当地否定就是好事。
他转开视线望向天空上的云朵,说起了看似不相关的事情,“我大姨跟我大姨夫年轻的时候感情很好,他俩没要孩子,恩恩爱爱几十年,后来我姨患了癌,急性的,发现的时候就是晚期了。
“当时国内外专家会诊后给了俩方案,一个是积极治疗,要经历好几次大手术,预后不一定好,还有可能下不来手术台,风险很大;第二种就是保守治疗,尽可能地保证生活质量,该用的止疼药都用上,差不多能活半年。
“我妈他们其实倾向于第一种,搏一搏,说不定就能再活几年,但他们夫妻俩坚持选了第二种方案。
“我姨说她老了,不想遭那些罪,更不想把最后的时间都消磨在医院,我姨夫知道我姨爱美,知道对方不会愿意枯萎在痛苦的治疗过程中。
“他俩安排好一切就全世界旅游去了,医生说保守治疗最多还有半年,但最后我大姨又活了两年。
“最后的最后,他们在国外当初举办婚礼的小镇落了脚,她在我姨夫怀里走的,后来我姨夫说那天的天气很好,风清日朗,我大姨没什么痛苦地在午睡时走了,脸上还带着笑,好像做了个美梦。”
季央仔细听着,握紧了杯子,有点紧张地问道:“那……后来呢?”
宋思远看了季央一眼,他就知道季央更关心这个。
他松缓地笑道:“葬礼后,我姨夫就带着他妻子的照片重走了几十年里他们去过的地方,照旧发动态记录生活,吃饭、喝下午茶,不管什么都是两份儿。
“从那些照片里就能看出他挺坦然挺乐观的,三年后他身体不好才回来,整理整理几十年积攒下来的东西,没半年就过世了,嗯——也是在睡梦里走的。
“家里将两人合葬了,每年去祭拜的时候,看着墓碑上的照片,我总是在想……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合拍的人真的很难很难,生老病死谁也想不到,但是人吧,又坚韧得堪称奇妙,靠着回忆,靠着感情,一个人也可以活出两个人的热闹。
“我妈说一段好的感情,能滋养一个人很多年,我挺赞成她这个话的。”
听完宋思远讲述的这些,季央沉默了下来。
好友的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对方讲述里的大姨和大姨夫他都没见过,之前只零星听说过几次,现在才真正了解。
有些话梁焕云不会说给其他人听,宋思远跟他说这些,大概就是误打误撞。
对方想鼓励他去多创造些属于两个人的回忆,只要经历够多,就能从回忆里汲取活下去的养分和寄托,但宋思远这对长辈最后做出的选择无疑也切中了他的心思。
如果……如果最后能那样结束,确实很好。
比起缠绵病榻,其实还有很多别的方法去度过最后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