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广冷脸看向她:“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是熊纹,对吧?”容昭缓缓道,“熊印是五品武将所用的官印,三品刺史之印应当是雀印才对。”
在大盛,地方官员所用的官印便是其职籍所在州县的名字以及符合其官阶的动物。
赵广只是一个八品,而官印是五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持有,所以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他一定记得赵广给他调令上面的官印究竟是哪种纹路。
何嘉看着赵广的脸色由白变青,心中暗暗赞叹此种审讯方式。
非逼供,非刑讯,此为诛心。
并不直接将真相告知于犯人,而是循循引导,让其不断遐想,等到最后再揭开时,必然是精心破胆。只要从神思上土崩瓦解,之后再想问什么做什么便都是易如反掌了。
她态度不急不缓,衬得赵广更加慌乱起来。
“如今赵大人已是阶下之囚,我没有理由骗你。”容昭继续道,“兖州的五品武将只有一个人,想必不用我说,赵大人便能猜到。”
如果说方才的话让赵广动摇了三分,那么这句话便会让他动摇七分。
段钺将赵广松开,他立即栽倒在地。
赵广仓皇不定,而容昭的语气却仍然不急不缓:“赵大人便没有怀疑过,为何那封调令是秘密送来,并没过官府的明路?李章应该嘱咐过你不要声张,目的就是利用你,对付上头官印真正的主人。”
“你想要做什么?”赵广脸色苍白,问道。
“救你的命啊。”容昭笑道,“李章利用你,你难道不恨他吗?看看你现在的下场是何等凄惨,而他却仍然是高高在上的刺史大人。”
她的声音轻柔,嘴角含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双玲珑剔透的双眼仿佛已经将他看穿。
容昭让段钺将那日截下的信递到他的眼前,道:“替你送信的长随已经招了,口供和这封信皆是罪证。你养在外头那个妾室现在还在地牢里……那地方你待过,什么滋味想必你也清楚。”
赵广情绪几近崩溃,颤声问:“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很简单,两件事情,你做到了,你们就都能活。”容昭依旧平静的看向他,“第一,将李章对你交代的所有事情誊录口供,包括他怎么要你和山匪勾结,怎么威胁你将何嘉葛全两人卖给山匪的。”
赵广艰难道:“和山匪勾结,不是李章要我做的……诱杀他们两个也是我的主意,李章只是交代了我几句。”
容昭静静地看着他:“按照我说的写。”
何嘉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他明白容昭的意思,她是要赵广拉李章下水。此法虽然有些阴险……但却不失为一个上上策。李章教唆赵广做了许多伤天害理之事,妄想加害于人,而如今事情败露,他却能落个全身而退的下场,实在是叫人嗔目切齿。如果利用赵广借此机会攀咬李章一口,日后他行事也会多了一分掣肘,萧云峥也不至于处处被他挟制。
“第二件事,用你之前传信的方式给少台山的山匪写信,告诉他们来剿匪的人明日便会撤出清丰县,让他们下山取粮。”
“我和山匪之间的往来一直都是靠我身边的长随……”赵广声若蚊吟。
容昭道:“那便让他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赵大人可要交代清楚了。”
语毕,何嘉上前便要将赵广带出去,听见他又道:“能不能把阿莲放出来?”赵广声音酸涩,“她身子弱,最是娇气,怕是受不了地牢的苦楚……”
何嘉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阿莲应当就是那个妾室。
想到这,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在赵广的肚子上:“你家里的糟糠之妻尚且紧衣缩食,现在反倒是关心起你娇生惯养的妾室来了?”
赵广蜷着身子,吃痛叫了一声,嘴上却反驳道:“你若不放她,这两件事情我一件都不会做。”
何嘉看他这一副耍赖的嘴脸,正欲发作的时候,容昭道:“校尉大人,便听他的罢,总归错的人是他,而非那女子。”
赵广神色缓和了些,却听见容昭又道:“你将她放在心上,精心照料,可她进了地牢之后立马便将你藏匿在井下的钱财招了出来,你现在又要保她的命,值得么。”
赵广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情,脸上表情一滞,旋即浮现起了悲伤之色。
“你懂什么!这些年里阿莲对我掏心掏肺,若是没有她,我只怕是一刻都活不下去了!她这么做都是为了自保……”赵广喃喃道,不知是想要说服自己还是他们。
说起来倒也可笑,他也算是为官十余年,活得竟还没有一个女子通透。
既如此,容昭懒得再和他多费口舌,让人将赵广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