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utlier 11(2 / 2)

盐生春日 绘雾 2456 字 11个月前

万分安静中,陈盐开口问。

“是,”谢珩州手中的手机转了一圈,落回手里,闲闲补了一句,“不过是我叫的他。”

陈盐有些惊讶地抬眸看过去。

上次他们俩因为谢之平闹成这样,她以为谢珩州甚至都不会愿意主动开口和谢之平说一句话,更别说要开口和他寻求帮助。

是的,帮助。

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超越了他们这个年龄段该有的能力范畴,如果没有谢之平出面摆平,也很难求到一个相对公正的结果。

谢珩州哪能看不懂她的意思,顿时眉梢挑起:“他好歹是我法律意义上的爸,你名义上的资助人,解决这点事,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陈盐点了下头,真心实意地赞同附和,眼睛微弯:“嗯,应该。更何况谢叔叔把事情处理得非常妥当。”

她再也没在学校里听见别人肆意议论陈锋。

这已经是件很好很好的事了。

她夸得这么干脆,却让谢珩州心头莫名觉得有抹挥之不去的烦躁。

他不是会忍着性子的人,默了一会儿后,倏然伸出手摁住身旁人细白的后颈,迫使她转过脸来正视他。

“陈盐。”

他总喜欢这么拖腔带调叫她名字,听上去亲密又缱绻。

然而下半句他半眯着眼,不悦地强调。

“你可别忘恩负义。”

陈盐感觉脖颈那一块肌肤在发烫,很快热度上燎,耳根红成一片。

她有些莫名地眨了一下眼睛。

什么忘恩负义?

然而下一秒对上谢珩州的目光后,瞬间明白过来。

他的眼神明晃晃地在提醒她“我才是唯一将你解救的人”。

强势又霸道,甚至不允许她分神去感谢自己的父亲。

“当然,你也帮了我很多,”陈盐看着他有些无赖的模样,不知怎的被逗出一个眉眼弯弯的笑,想了想又补上, “嗯……比谢叔叔的更多。”

这话听着违心,谢珩州闻言哼笑一声,盯着她没说话,模样看上去并不领情。

他撑在她后方的手还未收回,垂下来的手掌心宽大,小臂修长有力,皮肤下还浮现出一点力量感的青筋。

于是陈盐念头忽起,伸手轻轻牵住他大拇指,幅度微小地轻晃了两下,声音和烟一般掠过他的耳畔:“谢珩州,你最好啦。”

她这般不打招呼突然袭击,令谢珩州浑身都僵了一下,在陈盐看不见的角落,耳尖漫上点红。

然而嘴上却依旧硬得不行,抽手偏开眼睛,轻飘飘地嗤。

“算你识相。”

……

离放学时间过了好久,周漫芝才拖沓地收拾好东西,瘪脸嚼着口香糖出校门上车。

她将手里的书包交给司机,整个人占据车子后座,很不客气地抬腿抵在前面座椅上。

接着歪七倒八地斜着身子发语音,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要真是蔺清嘉也就算了,偏偏是那个穷乡僻壤来的陈盐。”

“不过我猜他们也长不了,谢珩州这种人,怎么可能栽在一个乖乖女手上,只不过目前有点兴趣和她玩玩而已。”

“我喜欢了他这么久,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说完这句话,周漫芝的目光不经意扫到车前的后视镜,发现她前方的副驾驶上还坐着一个人影。

她手里的手机一抖,连忙规规矩矩地把腿放下坐好,叫了一声:“妈。”

打完招呼,周漫芝忽然想起母亲今天强制命令她去给陈盐道歉,让她在学校里丢尽了脸。

她无比委屈:“妈,你今天为什么要逼着我和陈盐低头,明明是她欺负我,把我关在活动室,你怎么还助纣为虐?”

周述玉似笑非笑地盯了她一眼,直盯到她心头发虚,有些承受不住地撇开目光。

“别装了,你是我女儿,你什么性子我了解。平日在学校里都干些什么,我派人一查便知。”周述玉语气平澜无波,丝毫不为所动,“如果她真的能欺负得了你,你早就忍不住和你爸嚷嚷要转学了,还能坐在这和我论短长?”

周漫芝眼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把搂住周述玉的胳膊撒娇:“妈,即使是这样,你也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漫芝,”周述玉叹了一口气,严肃的脸色松动了些,揉了一把女儿的发顶,“我时常在想,世上是不是真的有因果报应。我那么恨许以云,恨她当初抢走了我喜欢的男人,抢走本属于我的谢太太身份。”

“可如今你却义无反顾地喜欢上了她的儿子,为他在学校争风吃醋,使尽手段让他看你一眼,哪怕他根本不屑回头。”

周漫芝第一次听见她说这种话,不由得怔住:“你和谢叔叔之间……”

“我们当初是青梅竹马,长辈亲口定下的婚事,周围人都很艳羡,夸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简直是天赐良缘,”周述玉冷笑,“可那又怎么样,一切的一切,都敌不过那个叫做许以云的女人。”

“妈,你怎么哭了?”周漫芝看着周述玉不知何时变红的眼眶,不由得手足无措。

自打记事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周述玉哭,在她印象里周述玉永远是强势的,自尊心不可侵凌。就连周漫芝最后跟了她姓,也是她女强人事业上的一项凯旋荣誉。

她苍白安慰:“没关系,最后不是还有我爸吗?我爸比谢之平好一百倍。你不是喜欢戒指吗?你看他这些年拢共给你买了多少枚戒指,大到这颗祖母绿,小到路边易拉罐拉环,他什么没给过你,他可爱你了。”

周述玉低头,轻转着自己手上那个硕大的祖母绿戒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见到了谢之平的缘故,她今天变得格外感性。

他依然还带着那枚婚戒,还是深爱着许以云,即使对方已经故去多年。

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周述玉在她四十五岁这年,终于意识到,她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周述玉将泪意憋回去,自嘲一笑。

“算了,不说这个了。小陈,直接开车回家。”

车子发动,周述玉升起车窗,脸部逐渐淹没在一片阴影下。

没有人知道,尽管她拥有这天底下几乎所有种类的戒指,但她其实从来都不喜欢佩戴。

之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对外宣扬自己喜欢。

仅仅是因为当年二十多岁的谢之平,将她抛弃在婚礼现场,永远欠下了一枚本属于她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