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特么牛叉！我以后跟你混了！哈哈！”

放下电话，孟世都使劲抓自己头发，挠挠头皮，一脸后悔懊恼。

自己还跟父母住一起，五十平米的安居楼，三十年之前的旧装修。这张床还是二十年的破床板，一躺就发出吱嘎吱嘎的动静。

隔壁的父母聊天的声音非常清晰，老人年龄大了耳朵都不太灵了。每天一大早就开始嚷嚷。

隔壁卫生间的水龙头又漏水了。嘀嗒嘀嗒的声音特别刺耳。

阴暗潮湿冬冷夏热，没有空调，只有一个破风扇老妈还嫌弃费电。

孟世都照着镜子，唯一骄傲的就是这副躯壳了。

狭窄的衣柜里面装着自己全部的家当，一些世界品牌A货足够以假乱真。各种领带、领结、丝巾、帽子、各种场合的衣服满满一柜子。

唯一能够让自己看起来特别有钱的就是这副带着气场的外貌和那台“八手”宝马车了。

他把车换了一层油漆，钣金看着比较板正，里面又换了真皮座椅。看起来八成新的样子，其实离报废也不远了！

这台宝马车跟着他这些年，每年都需要进另外一家抵押车的地方借钱。送去就能拿出来一笔。看着面子，有时候还能多借几万。因为孟世都信誉比较好，人也稳当。每次都拿俩条中华送给老板。

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年了。表面上结交几个重量级的大哥。但是自己害怕露怯，不敢过于走动。

至到遇见她的那一刻，孟世都彻底沦陷了。激进获取财富的念头越来越深。

…………

…………

本市春晚团拜会上面，一群表演压轴舞蹈的孩子们飞奔舞台表演起来。谢幕的时候，有一个孩子拉着自己的指导老师上了舞台。

只一眼孟世都就石化了。

真的是她，整整八年过去了。从十八岁少年到现在的青年。

而自己本来应该是已经是病世八年的鬼魂了。又能够再一次看见寻找多年的姑娘，这种心情撕心裂肺的矛盾。

岁月友好仁慈的滋润着沙紫爱的容颜。那张面孔依稀还是初恋时的稚嫩和纯粹。就连眼神都还是那么清澈。比十八岁的时候多了一丝妩媚和灵动，散发着魅惑的笑容。漂移的长发甩动的腰身，这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台下掌声雷动，似乎都是给这位舞蹈老师的鼓励。

台下前端坐的还有俩位领导级别的男人。同样的对台上惊艳全场的女孩投去仰慕的眼神。

这个令男人神魂颠倒，令女人咬牙切齿的沙紫爱又出现了。

停车场上，沙紫爱送走家长和同事，走向自己心爱的保时捷轿车。这台车就像是一个标志，一个符号，把那些屌丝吓退，让那些富豪公子也不敢轻视她的独立。

她踩着高跟鞋甩着傲人的长发启动车的时候，发现有人跟踪自己。通过倒车镜和化妆镜喵了一样后面的修长的身影微微一笑，脸上是悲壮的坚定，然后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想了解自己的尽管来吧，或者我还能帮助你了解自己。

孟世都一路跟踪到洲海市最豪华别墅区大门口。看着沙紫爱走的是业主专用通道终于放弃了跟踪。不管怎么样，知道她住在哪里，已经回来就足够了。

经过打听，沙紫爱的艺校地址和最近一年的生活情况，唯独有没有男朋友这个事不敢确定。

一夜失眠，脑海中全是这个女人的身影，在心里种了蛊一样的难熬。这是一个让自己一旦喜欢上就无法爱上别人的女孩。

“艺方啊！你睡了吗？”

老母亲没敲门就进来了，习惯裸睡的孟世都赶紧把被子拉上来。

“妈，我跟你说多少次了，敲门，敲门！你有一点素质行不行？”

披着一件从洗浴拿回来的一次性浴服的老妈有一点尴尬。

“明天你有时间吗？你爸不舒服，想去医院检查一下。你开车拉着我们去吧！”

“哎呀，妈我车……我没时间去……你俩打车去吧！我明天开会！”

“儿子，你爸总是咳嗽，胸口发闷，虽然他没啥本事，也不能不管他呀，你几天都不跟他说一句话。回来就自己回屋一躺！儿子……”

“行了妈……真磨叽你！明天再说，我爸就是闲得上，一天不运动不吃菜，生活习惯特别垃圾。他心态还不好！我都懒得说你们了！”

老妈站在门口非常拘谨的样子。

“行了，你睡觉吧。我们坐公交去吧！也没多远！不麻烦你啦！”

老妈走后，孟世都划拉一下把门锁死了。一点不掩饰自己的厌烦。如果有来生一定投好胎。

爸爸是一个知识分子，却有着严重的的社会融合度障碍。一辈子都没有一个像样长久的工作。

妈妈是那种毫无实权甘当跟班的副校长。从小家庭最大的收入就是老妈的工资。老俩口看着非常节俭，却不太会打理生活。

家里的马桶永远臭气熏人，厨房的抹布油腻腻的还用来擦碗筷。

破旧家具上面一层厚厚的灰尘，就像爸爸的衣领一样，永远黑黢黢的。老妈也是外表光，出门打扮的起码看着比农村妇女强一些。老爸在家和外面都是一套衣服。

老妈不会做饭，老爸做了半辈子饭，基本的菜还是做的马马虎虎的。孟世都感觉自己能够长这么高的个子真的是意外。

因为他经常偷偷出去坐在楼下吃一个鸡腿，或者一根肉肠。每天都指望夜晚加餐的泡面活着了。家里的饭菜从来都是难吃。几年不来一次外人，也不会主动找朋友来玩。

孟世都感觉这个家庭就像一个地窖一样，灰暗脏乱丑陋。父母的生活习惯，那种邋遢凌乱的样子，那种低到不能再低的认知；那种把垃圾当宝贝，毫无品质可言的生活状态真的令人压抑窒息。

每天从家里出来，坐上自己的车里，穿的溜光水滑的时候，总是幻想自己的家是那种豪宅，父母都是儒雅精致整洁得体的老人。家里是那种一尘不染；厨房里面香味四溢；宽大的浴缸；房前屋后花草围绕的样子。

这是孟世都的一个梦想，也是为了追求自己完美爱情的一个使命。

隔壁父母又在大声嚷嚷，伴随着卫生间里面稀里哗啦的声音。一股特有的潮湿和积尘许久的旧马桶味道飘了过来。

“妈！你们又不刷马桶！恶心死了！你们鼻子闻不到吗？”

“一个拉尿的地方能没有味道吗？比你们小时候那种茅房不强多了吗，你爸爸嫌费水，舍不得抽水……”

孟世都砰的关上门，心里是无限的膈应。对父母，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矛盾。心里也是爱他们的，毕竟是自己的亲人。可是每天都会火冒三丈看见就想发火的人。一举一动都会让他反感。

尤其是八年之前与这个城市的不告而别。选择农村让得了“癌症”的自己等死。这是孟世都心里一道过不去的暗疮，失联了最爱的女孩，是孟世都八年之间与父母无法和解的病痛。

“今天的自己就是复制原生家庭的模样。”想起来这句话孟世都就觉得倒霉。

妈妈宁可跳广场舞也不会擦擦屋子；宁可看那种十八线演员演的烂剧，也不会研究做一顿好吃的；宁可自己闲的去逛公园也不会给爸爸找一件舒服的衣服换上。

爸爸宁可每天躺在床上装睡，也不会刷刷恶臭马桶；宁可每天闲的发呆，也不会把脏的冰箱擦一擦；厨房垃圾桶里面经常长出来小苍蝇，阳台的破纸盒堆积一地。破旧阳台窗台上脏兮兮的夹杂着一个佛像。初一十五的时候那是妈妈的信仰。

“妈，我求求你了！你们收拾收拾不行吗？”

“怎么不收拾，哪天不收拾？这还怎么收拾，家家户户不都这样吗？”

老妈反唇相讥：“我腰不好，蹲不下去，你爸眼睛不好，看不清楚！我俩都年龄大了，干不动了！”

孟世都想起来老妈在广场舞上面活蹦乱跳时候的精神气，再想起老爸制作手工无人机时候的耐心。

“我发现，咱家想吃点好的只能去饭店买，只要是玩的事情你们都有兴趣，过日子这一套你们都不擅长，不喜欢，不爱好！”

孟世都经常皱眉看着餐桌上面几日没擦的污渍抗议几句。

老爸老妈沉默着，不敢继续接茬了。他们不理解儿子为什么这样挑剔自己。不理解儿子为什么说话就唧唧歪歪的。

女儿离开洲海市已经十年了。去了南方发展，十年之间没有回来一次。

女儿女婿都是大学老师，一年都有寒暑假，却没时间回来看一眼。理由充分说现在可以视频说话，可以微信聊天。

老人穿的衣服都是二十年以前的款式，里里外外都是捡亲戚朋友的。老妈有时候去地摊买几件几元钱的衣服，那就是很自豪的事了。

孟世都把这一切都归罪于父母的无能和懒惰。这套社会底层的安居楼；这三十年一成不变的家；这四处凌乱脏兮兮的物件；这低品质的生活状态；这无知简单的大脑没见识的眼界……

看着父母唯唯诺诺，如履薄冰的样子，他越发感觉自己应该走出这个家庭，否则就会被魔咒一样捆绑这个穷巷子里面淹没一生。就会成功的让他们得逞复制基因给自己。就会完全被这是市井恶习同化。

很多时候，孟世都会去自己公司住几天。随着自己的朋友多了起来了，住公司有失老板的形象。

于是，谎言一个接一个，清华大学毕业的父亲，小学校长退休的母亲，大城市高校任教的姐姐和姐夫。豪宅豪车外加世界品牌衣物……

加上他高大英俊的外表，足以设计一个高富帅的人设了。

孟世都有时候想，自己的这副躯壳也许就是原生家庭给予自己唯一的一个安慰。

“喂，小宝还没休息那！有一件事你看看能不能办！你问问欠咱们钱的那个女的，她的别墅能不能租用一些日子！如果不方便，借用用也行。我朋友想借一套豪宅拍照，还想招待客人用一用！”

“行，孟哥，我问问吧，感觉不好办，现在这女的装神弄鬼的，她刚出院，得了一种病，沟通交流有障碍，咱们还不能说人家是装的！”

“那你问问，实在不行你把她微信推给我，我亲自谈谈！”

“不用了哥，这点事我努力吧，反正她欠咱们钱那，这点面子能给吧！”

“那你快一点问，下个月我得请领导吃饭俩次，还有我朋友需要住一晚拍照！”

'“知道了哥！”

孟世都放下电话，安心的睡觉了。他合计着必须请老大的老大吃一次饭，晒一晒自己的“资产背景”。请几个有头有脸的人作陪。

宋小宝追债的那个女人借款方是白静。孟世都认真回忆一下，自己的朋友圈里面没有这个名字。而洲海市知名人物也没有白静这个人存在。

这笔钱是宋小宝主张借出去的，他说借贷客户是外地人，孟世都就完全放心了。

他浏览着贺平拍摄的“讨债花絮”是经过精简过的。里面并没有客户的正面，只有证明去过家里进入房间与客户交流的视频。语音也屏蔽了。

孟世都看见小宝三人那张牙舞爪趾高气扬的样子笑了。

想起姚莹莹这个女孩，孟世都心里泛起一股内疚。她的舅舅是农村村支书，所以经过姚莹莹引荐帮忙在农村借了一笔钱投资。

姚莹莹对自己的有意无意露出的暗示，孟世都明白。姑娘宁可不要工资每天免费给自己当保洁、厨师和接待人员。

他烦躁的关了台灯，一只香烟还在闪着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