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便是无事时,龙宫也要随便找个理由招朋引伴大摆宴席的。
此次又是真有喜事。
敖青带了鲤鱼精李婆婆与老虎大王并一堆小鱼崽子小老虎崽子下水到了龙宫,便见整片海域挂满了夜明珠。
海底本是幽深的,龙宫却如同一轮太阳,天光照耀四海,映亮四海清晰透亮不见阴霾。
山客搀着李婆婆,带着一堆崽子跟在屁股后面,捏了避水诀入龙宫,只见黄金白玉铺了满地,珊瑚做碗翠玉为碟。
别处稀世难寻的奇珍,龙宫里随处可见,不值一顾。
但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宫女们送到每位宾客手里的琼浆玉露。
一口饮下,只觉修为顿涨,只想立地飞升。
山客浅浅抿了一口,连忙唤屁股后面跟着的一串儿崽子们过来,李婆婆家的鱼崽子他家里的老虎崽子,不偏不倚,一个崽子一口。
十几个崽子都喝过了,杯子里却还是满溢。
腰间缠着珍珠飘带的宫装女子捂着嘴笑:“客人,这红翡如意杯子里装的玉露是喝不空的,只要你想喝,什么时候喝,喝多少,都随你心意。”
山客闹了个大红脸,也不恼,只是四处张望。
随手邀他前来赴宴的龙宫太子,留下传讯玉符,就消失在洋流中,不知道往何处去了。
李婆婆也自去找这次大婚的公主去叙旧,只留下他带着一大串崽子四处蹭吃蹭喝。
灵丹妙药,琼浆玉露,各式山珍海味都吃了一堆,两三个月过去,山客才终于又见到敖青。
“婚礼终于办完了吗?”
山客迷茫地问。
敖青从腿后面扯出来一个安安静静的小龙崽子,笑嘻嘻地说:“哪里,还没开始呢。”
“大婚三个月从开始。”
山客惊讶极了:“办一次婚礼,从五六个月之前就邀请客人过来了么?”
“婚礼结束之后也不能就打发客人立时就走了吧,宴前几日,宴后就得有几日,这加起来,岂不是一次婚礼大宴一年?”
“这有什么稀奇的?”
敖青漫不经心地扯着小龙崽子的尾巴,说:“龙宫办宴席向来是奢靡无度,海底多无聊,能热闹几分是几分。”
小龙崽子长得十分俊美,眉心点了鲜艳的朱砂,更衬得肤色洁白如玉。
他抱在怀里的小龙尾巴被敖季一把扯了出来,金瞳不安地四处张望着,看上去十分羞怯。
“介绍一下。”
敖青目光不离小龙崽子左右,与山客道:“这我是阿姊的儿子,排行第四,所以叫敖季,敖季,这是你舅舅我刚认识的好兄弟。”
敖青捏了个法决,把小龙崽子化形未全的尾巴和角都藏起来,团个水球把他扔给了山客屁股后面的一大堆崽子们。
“你们都是小孩子,好好玩吧。”
敖季惊讶地叫了一声:“舅舅!”
敖青却不去救他,笑眯眯地看着小老虎崽子们就像是追着一团毛线球一样追着水团里的敖季四处跑。
山客十分头疼。
“我们家小老虎可不是很乖,伤了小太子的话,我可已经有言在先了。”
有言在先,所以不会惩罚自家小孩。
风险敖青自己承担。
敖青更觉得这山客是个妙人,他大笑着说:“别小看了我们家小四,他只是害羞,可不是笨蛋。”
山客与他闲谈片刻,再去看时,却见一群崽子都安静下来,鱼崽子龙崽子老虎崽子蜷在一起,找了一个大大的蚌壳,躲进去睡成了一团。
敖青顺着水流飘到蚌壳身旁,轻轻敲一下,嘱托道:“看好这些小崽子,我去去就来。”
山客只觉气机忽然一乱,就见敖青化作龙身,赫然是一条威武神俊的黑龙,他如箭一般跃出水面,大喝一声:“囚獠,我看见你了,滚出来!”
山客不善水性,慢慢飘上来时,只看见一片血色在清色透亮的海水中蔓延开来。
两股水流纠缠许久,从血水中站起一个狰狞丑陋的阿修罗。
“敖青,你个王八蛋!要不是我义兄这次与你阿姊成亲,大好的日子不能见血,我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敖青盘旋在天空之中,在云中时隐时现,笑骂道:“你可别忘了上次是谁带着伤回去闭关了两年的,你这口气大的,搞得我都记不清楚上次到底是谁输了呢。”
年轻气盛的阿修罗涨红了脸,一双眼睛简直是要喷火,瞪着云中的黑龙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山客还以为这两人是结了丑了。
过了片刻,再去看时,却见两人勾肩搭背过来。
“这是秋罗山山君老虎大王,这位是天庭下属惩恶将军囚獠。”
敖青最后又拍了拍胸脯,自我介绍说:“我呢?则是龙宫外派,洗剑将军,如此说来,其实我们做的都是一样的事情么。”
遇见妖魔鬼怪危害世间,杀了便是。
敖青琢磨了片刻,觉得有趣,左拥右抱,拖着老虎和阿修罗去看蚌壳里睡的一堆崽子们。
敖季屁股朝天睡觉,把敖青阿姊给他画的眉间朱砂都蹭到了一旁鲤鱼崽子的脑门上。
最可怜的是一只小老虎,尾巴没有藏起来,被敖季抓住当自己的尾巴死死抱在怀里不松手。
囚獠忍俊不禁,扯出一个吓死人的笑来:“你阿姊家的这幼龙怎么打扮的这么漂亮。”
敖青乐呵呵地说:“我阿姊就漂亮,她找的道侣也漂亮,生下来的崽子也漂亮。”
山客断言说:“龙嘛,再漂亮也还是不如小老虎漂亮的。”
“哼,小老虎也是不如小女阿修罗漂亮的。”
囚獠道:“我们一族的女性阿修罗从小便是极美的,改日有机会,我也偷偷抱一个来给你们瞧瞧。”
他也知道,男性阿修罗是从来和沾不上边儿的。
敖青闻言大笑。
“你们就偏心吧,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我们家小龙崽子就是最漂亮的。”
囚獠坐在空荡荡的白玉阶上,空洞无物的眼眶望着眼前的虚空。
想起曾经的他们逍遥又快活,从未想过原来天也会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