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他又把碗里的另外两小块鸡蛋加进了覃老头和覃老太的碗里,“爹今天一个人下地辛苦了,娘也操持着一大家子,累了些,这两块鸡蛋给你们补充补充。”
“你这孩子……”覃老太想要呵斥的话,一下子就说不出口了,只觉得自己心里面有些难受。
若是她能够再多干一些,多赚点银子,又何至于让她的三郎连一个鸡蛋都舍不得吃?
“吃,吃,吃……”覃老头撇过了脸,觉得自己的脸颊烫的惊人,仿佛是有火在烧一般,“都是三郎的一番好意,都给我吃。”
“哐当——”
突然,覃老太能一下从凳子上面站了起来,力气大到直接把凳子给掀翻了,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覃老头眉头紧锁,“你这是做什么?”
覃老太揉了揉酸涩不已的眼睛,“不就是一个鸡蛋嘛,又不是吃不起。”
“这些东西留着原本也就是用来吃的,放在那都要放坏了……”覃老太自言自语的说着,“家里面老母鸡下的蛋还多着呢,我去把它们都煮了,今天咱们一人一个。”
“全都给我吃鸡蛋!”
覃老太原本就是风风火火的性子,如今她的脾气一下子上了头,丝毫不等旁人说话便直接火急火燎的冲进了厨房里面去。
因为刚刚煮完饭,灶台上面的火还没有熄灭,覃老太很快的就又煮了七八个鸡蛋端了出来。
她拿起那白白胖胖的鸡蛋,一人给了一个,“今天都给我敞开了肚皮吃!”
她家再穷也不至于穷的揭不开锅底,让三郎把属于自己的鸡蛋分成这么多分给大伙!
覃大嫂都有些被覃老太的样子给吓到了,手里面拿着那个分给自己的鸡蛋,完全不敢动手,“娘……你不是说这些鸡蛋要留着过年……”
一席话还没说完,覃大嫂就遭受了覃老太的一个大大的白眼,“你要是不愿意吃就拿过来,刚好让三郎多吃两个。”
覃大嫂瞬间不乐意了,连忙将手里的鸡蛋给捏紧,“谁说我不愿意吃了?”
季青临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一幕,修长的指甲三两下就剥去了一个鸡蛋的完整的外壳,随后将鸡蛋放进了覃大丫的碗里面,“吃吧,吃完了三叔再给你剥。”
覃大丫眼睛瞬间亮了,两只小手捧着那个鸡蛋,轻轻的咬了一口,然后眯上眼睛认真的咀嚼,一点一点的感受着鸡蛋的清香。
鸡蛋可真好吃啊……
覃小宝平日里也有鸡蛋吃,但却也不会如此奢侈,一连吃了两个鸡蛋,覃小宝十分满足的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然后带着些许怅然的开口道,“要是明天还能吃两个鸡蛋就好了……”
覃老太斜着眼睛瞪他一眼,“哪有那么多鸡蛋天天给你吃?”
覃小宝吓得一下子躲到了季青临身边,委屈巴巴的说了一声,“三叔……”
季青临将覃小宝颠了起来,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眨巴着眼睛看向了覃老太,“娘……”
覃老太的脸瞬间黑如锅底,“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一个二个的都这么不让人省心。”
“吃吃吃!明天还给你们煮鸡蛋吃,行了吧?!”
覃小宝挠了挠季青临的手掌心,然后伸出胖乎乎的小胳膊搂住了季青临的脖子,在他耳边奶声奶气的撒娇,“三叔,还是你厉害。”
“连奶都愿意听你的话。”
覃老太:……
就无语!
你说这么大声是唯恐我听不见,是不是?
不过,看着自家小儿子脸上的笑,覃老太又觉得什么都值了。
吃过了晚饭,在覃小宝和覃大丫的纠缠下,季青临终究还是将白雪公主的故事提前讲给了他们听。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覃大嫂催促以后,覃大丫和覃小宝还是依依不舍的不想离开季青临的屋子。
覃小宝甚至直接委屈的都流眼泪了,“三叔,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睡吗?”
然而,今日一整天都十分温柔,并且对覃小宝有求必应的三叔,却突然变了一个样子。
俊逸雅致的青年站在门口,一点一点的在覃小宝面前锁上了房间的门,“当然不可以。”
季青临拒绝的话,就仿佛是屋外面呼啸的寒风一样的冷,让覃小宝委屈极了。
“三叔欺负人,我以后再也不和三叔说话了。”
缩在覃大郎怀里的覃小宝伸出小指头,一本正经的发着誓,“我保证。”
然而,有的时候誓言就是用来打脸的。
第二天天还未曾亮,覃小宝就已经穿着厚厚的袄子来敲响了季青临的房门,“三叔,三叔,快点起床啦!”
“起来给我讲故事呀!”
刚刚穿好衣服的季青临:……
为什么四岁的小屁孩会有这么好的精力?
“来了,”季青临应了一声,随后打开了屋门,“怎么来这么早?”
站在覃小宝身后的覃大丫腼腆的笑了笑,“还想要听三叔讲故事。”
季青临瞬间一个头两个大。
他这算不算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无奈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季青临叹了一口气,“继续给你们讲故事也可以,但是需要你们把昨天我教你们的那几个字完完整整的写下来。”
“以后只要你们能够按时完成任务,我就给你们讲故事,好不好?”
“啊……”
覃小宝只有四岁,正是玩性大的时候,要让他静下心来写字,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
他大张着嘴巴十分痛苦的哀嚎了一声,但在确定季青临丝毫不让步以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我……我会努力学写字的。”
覃大丫则是要乖顺的多,她弯着眉眼,乖乖巧巧的点头,“我会努力把那些字都写下来的。”
早饭也是一如既往的清淡,没有半点油水。
只不过因为覃老头和覃大郎都要出门做工,早上的吃食要比昨天晚上的稀粥能够饱腹的多。
是一小碟覃老太提前腌制好的咸菜和几个做的瓷实的玉米窝窝头。
吃过早饭,季青临来到了原主覃钧的书房,毕竟他是要代替覃钧参加科举,学业这一方面断然不能落下。
覃钧已经考过了秀才,所以现在学习的方向是治经,季青临随手打开了一本书,一瞬间,他的视线便被书扉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给吸引到了。
原主覃钧的书法是极好的。
不似草书的肆意张扬,也不似楷书的横平竖直,覃钧的字更像是介于二者之间的行书,笔画连续之间,带着几分自己独特的书写方式。
覃钧虽然才刚刚十六岁,但他写的字已然是颇具风骨。
季青临穿越了这么多世界,见过能写一手好字的人也不胜凡几,但覃钧的书法却依旧能让他眼前一亮。
往砚台里面倒了一点清水,季青临取过一只毛笔润了润笔尖,随后将书桌清空,便直接用沾了水的笔,在平整的桌子上面写了起来。
书房里面烧了炭火,桌子上的水不一会儿就已经干透了,干了之后,季青临便继续提笔在上面写字。
如此写了一段时间,季青临便已经可以将字写的和原主覃钧极其相似了。
只不过他的字对比于覃钧,又多了几分肆意和洒脱,笔顺的停顿之处也没有了那种软绵之感。
在桌子上面练出了手感,季青临便开始提笔在宣纸上写。
即便覃钧买的纸是最便宜的那种宣纸,但一刀也要好几十文,覃钧念书最费钱的,便是这写字用的纸了。
练字不仅可以平心静气,也可以让季青临更好的思考。
不知不觉,就已经写好了好几张字。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之声,随即便是覃小宝和覃大丫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他们知道自己的三叔在书房里的时候,不能够去打扰,所以便只是站在书房门口,“三叔,三叔,你快出来一下,有大事情发生!”
季青临知道,应该是荣安侯府派来接何招娣去上京的车马到了,但他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
在上河村里,谁家要是有一辆牛车都可以吹嘘许久,更别说是那拉车的马每一个都长得膘肥体壮的马车了。
两个小孩子会如此的吃惊,倒也算是情有可原。
季青临刚一打开门,覃小宝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他的手想要往外走,“三叔,我们快点去看看,何家院子里面来了好多人,那个马车可漂亮了!”
“而且他们说招娣姐姐根本不是咱们上河村的人,是那个上京什么侯府的小姐。”
“是荣安侯府的嫡二小姐。”覃大丫补充了一句。
季青临神情淡淡的,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随后开口拒绝,“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你们在旁边观看的时候躲远一点,别不小心招惹到了那些高门大户里的人。”
覃小宝眨了眨眼睛,小小的脑袋里面充满了大大的疑惑,“三叔,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季青临不紧不慢的开口,“不好奇。”
别说他是早已经穿越过种种世界,更为尊贵的人他都见过。
就连覃钧在第一次听到这则消息的时候,也只是心绪稍微混乱了一下,便又回到书房去写字了。
更何况,覃钧的愿望是想要让他彻底的远离何招娣,他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凑上前去?
覃小宝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那好吧,那我就和姐姐自己去看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覃大丫却突然松开了覃小宝的手,她摇了摇脑袋,小声的辩驳着,“小宝,我不去看了,你自己去吧。”
覃小宝瞬间讶然,“为什么呀?”
覃大丫绷着一张小脸,“没有什么好看的,都是别人的,跟我们又没有关系。”
“等到三叔考中状元的时候,我肯定也可以做那么漂亮的马车,没必要去羡慕招娣姐姐。”
“我现在要去写三叔教我的那些字了,”覃大丫低着头看着覃小宝,“你要和我一块吗?”
覃小宝脸上的纠结肉眼可见,他真的非常想要去看看传说中的高门大户和大马车。
可是……
写会了三叔教的那些字,听三叔讲故事好像更重要一些。
于是,覃小宝一咬牙,脸一横,“我也不去看了,我和你一块儿去写字!”
季青临好笑的摇了摇头,“那你们加油。”
然而,虽然季青临不想再去招惹何招娣,但何招娣却主动来找了他。
院子里面,何招娣脊背挺的笔直的站在那里,眼底不甚明显的青黑。
很显然,刚刚重生回来的何招娣昨晚失眠了。
季青临皱了皱眉头,“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何招娣将目光投向季青临,他的面上还算是平和,但眼底的疏离却有些过分的明显。
她突然觉得心里酸涩的厉害,让她忍不住的想哭。
她已经知道了她跟着大管家回到荣安侯府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一但她失败的话,还是要嫁给沈黎那个人渣。
而且最主要的是,无论她失败与否,她都不可能再和眼前的青年走到一起。
一想到以后会有一个温柔如水的女子陪伴在青年的身侧,他们会耳鬓厮磨,会恩爱的度过一生,何招娣心里面就万般的难受。
可是她没有办法。
前世的种种,她放不下。
她必须要回去,找那些人报仇雪恨!
“我……”何招娣心神不定,“我就是想要在离开之前再来见见你。”
季青临眸光淡淡,“现在已经见到了,那你可以离开了。”
何招娣一时之间呆愣在原地,“你……你就非要和我这样说话吗?”
季青临勾了勾薄唇,笑容轻浅,却透着令何招娣心惊的凛冽,“我们不是一路人,又何必要执着于这一时半刻?”
何招娣低着头,自我嘲笑了一句,“我知道了。”
“但是,我想说,你可以想要摆脱我,但你不能和自己的前途过不去,”何招娣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里面是二十两银子,你收下了才能够继续去念书,才能够去上京参加科举考试……”
何招娣一话还没有说完,季青临便直接拒绝了,“用不着。”
“我念书的银子,我自己会赚。”
“你怎么赚?”何招娣说话的嗓音一下子尖锐了起来,“你身体不好,根本干不了重活的。”
“你要是不想和我,不想和荣安侯府扯上关系,那就当这银子是我借你的,”何招娣声音急促,唯恐拒绝,“你可以给我写个字据,等以后你高中了再还给我也可以。”
季青临依旧摇头,“多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用不着。”
何招娣脸上的红润之色,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她仿佛是被人抽干了浑身的力气,站都快要站不住了。
“你就非要和我划清界限吗?”
漆黑的眼眸当中满是幽深,季青临缓声道,“我们原本也没有什么关系。”
“将来的你是荣安侯府的小姐,而我只是一个乡下的泥腿子而已,就算是我考中了状元,对于荣安侯府来说只不过是一只随时都可以捏死的蝼蚁。”
季青临伸手指向门口,“何姑娘,不,应该唤你崔姑娘了。”
“崔姑娘,我们后会无期。”
“慢走不送。”
何招娣终于泪奔,“覃钧你就是个王八蛋!”
被骂了的季青临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子,“我怎么她了?”
8888摇头晃脑,“不知道呀,女主角的小心思不是一般人能够猜得到的。”
——
傍晚,吃过晚饭,覃老太神神叨叨的将季青临叫去了自己的房间。
“娘,”季青临喊了一声,“有什么事吗?”
覃老太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季青临不久之前才见过的小布包。
“这是何家那个丫头临走之前交给我的,里面有二十两银子呢,你接下来念书就不用发愁了。”
季青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