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诚无数次的表白,也不止一次的说过,只要善善一声吩咐,上刀山下火海。
可人家从来就没要求他做过什么。
好不容易有求于他了,顾诚又磨蹭上了。所以说,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这话果然不假。
泼猴儿跑过来,提醒他们晚膳时间到了。
顾家人习惯了一起用膳,顾诚要去拉叶善的手,叶善两手一拢。他又去揽她的肩,她脚下一滑,闪开了。
顾诚眉心用力往上耸,两撇眉毛向两边劈叉,硬凹出一张不伦不类的苦瓜脸:“此去青宣一千多里地,我就算不眠不休,八百里加急,我受得了,马儿也受不了。算上驿站更换马匹的时间,两天时间要了。到了青宣,那是我顾家老窝,藏是藏不了行踪的,我顾家族人怎么着都会知道我回来了,少不得要去拜见七大姑八大姨吧?又要耽搁时间吧?我去的时候还不能显得太憔悴,我得从容不迫,否则又要费一番唇舌解释。那我得先睡一觉恢复恢复吧?这一算七八天没了。”
“好了,这些忙完了,我得找人吧?万一那位婆婆搬家了,已经不住在紫桐木巷子了呢?就算人还在那边,她不愿意跟我来临安呢?我得花功夫做思想工作吧?你也知道的,我们顾家爱民如子,总不好强人所难对不对?就算婆婆被我真情感动,愿意前往了。她一位老人家能跟我皮糙肉厚的相比吗?咱赶马车回来,路上肯定要休息,大半个月又没了。”
“善善,你行行好吧,就为了一口饼,你让我一个多月见不到你!你于心何忍?我不去!除非你跟我一起。”自从成婚后,二人还没分开超过一天。
就算顾诚有公务要离开临安,也都是不知疲乏,早出晚归,再晚也要回来。大不了第二天天不亮再回去。那会儿没听他说心疼马了。
叶善在心硬如铁方面无人能出其右。任顾诚嘴皮子都磨破了,这事让他做,就必须他来做,还得按照她要求的办,没有半点回旋余地。
一顿晚饭吃的索然无味,顾诚满脑子都是心不甘情不愿,也没想到梅梅。
也是巧了,青宣老家捎来了一封信,说族中最近发生了一些事,闹了矛盾,一时化解不开,希望族长能亲自回去一趟,帮忙调解。
顾家是大家族,族长一职一直由顾家那位开国功臣的直系血脉担任。一直顺延到了顾国公。因为临安需要他,这三年他一直没回青宣,便自动卸任了族长一职。
顾氏家族没有合适的人,仍让他挂了族长的名,但也推举了代族长。此次的矛盾,就是因为一方是代族长的直系亲眷,另一方不服,任谁说了都不听,只认顾国公这一脉。
事情不算特别大,就是闹起来非常难看。
毕竟是本家亲眷,不能不管,时日长久,保不齐什么时候后院着火。
顾国公心里打算着,最多再过二年,他还是要回去。皇帝终会成长起来,一呼百应,况且,他顾家在临安盘亘许久,总会有一些闲言碎语。
人心隔肚皮,即便你做的再好,还是会有人怀疑你图谋不轨。毕竟曹家“珠玉”在前,谁知你会不会是下一个外戚干政?
顾氏父子,一门一公一侯,家里女人都封了诰命。新娶的少夫人没什么背景,还是个二婚,只因顾少爷喜欢,隆恩浩荡,封了个县主,还硬给人按了个郡主娘家,抬了身份。
当然了,对于秋阳郡主来说,那可是半句怨言都没的,毕竟顾家荣耀,不是谁都能攀得上的。
对此,顾家也很无奈,皇帝御赐封赏之前,完全没打招呼。就在顾诚成婚之际,顾家人忙的四脚朝天之时,哐当哐当砸了下来。连个反应的时间都不给。
不要问为什么,问就是血脉亲情哪有这些身外物重要。小皇帝“失去”过表哥一次,思想境界得到了一次深刻的淬炼升华,已经突破世俗的壁垒,看透人活一生的至高追求和本质了。也在某些方面学会了固执。
闲话休提,且说顾国公心里正愁着呢,青宣是他扎根的地方,老顾家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也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放任不管。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叶善说:“让顾诚回去啊!”
众人齐齐看向她。
顾诚:“都说了让族长回去,我算个鸟,他们鸟我?”
叶善:“嗯,他们只是叫你少族长而已。”
顾诚:“……”
叶善:“你默认了。”
叶善:“你还跟我炫耀了。”
于是这差事就这么落在了顾诚头上,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
老太太是想让顾诚带着善善一起的,善善一句“来回奔波,太劳累”给拒了。本就是有事回去,又不是游山玩水,老太太也不好再劝。倒是顾诚在饭桌上没完没了,非要善善一起,后来他爹听不下去了,教训他,“你几时见我办正事将你娘带着了?她们女人家身子弱,亏你还是当人夫君的,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说完还故作漫不经心的看了顾夫人一眼。
顾夫人很给丈夫面子,指责儿子,“你确实没你爹会心疼人!”
叶善:“原来如此。”
顾诚:“?”不是,我媳妇和你媳妇能一样吗?
(食人花和小白花真不一样。)
用了晚膳,回了自个屋,顾诚翘起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看叶善给他收拾出行的衣裳,不死心道:“你真不跟我一起?”
“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啊,这次是回老家调解矛盾,搞个不好,一两月,二三月都是有的。要是他们觉得我这少族长活干的漂亮,那些姑爷爷舅老爷哭着不让我回来。来回拉扯,一不小心,大半年就这么过去了。”
叶善翻找衣柜,将顾诚过冬穿得棉袄皮袄也都翻找了出来,累成一摞。看得顾诚一愣一愣的。
“哈,”顾诚心里有些气,不跟他一起,还撵他走,你说气不气?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哪里想吃什么太阳饼啊。你分明就是嫌弃我了,我这还没到人老珠黄的时候呢。”
“善善,我必须要提醒你一句。”
“你对我的美貌一无所知!你现在不屑一顾的,正是别人求而不得的。你这么对我弃之如敝履,将来你一定会后悔,我……”
他挥舞着胳膊,气急败坏,面子里子都不要了。不成想一转身,刚好看到梅梅站在门口。
梅梅真诚道:“爹,我家大娘子决定的事,从来不后悔。”即便梅梅心里早就认了叶善当娘,也不好意思这般叫,还是习惯了叫她“大娘子”。
顾诚强行装作无事发生,表情真挚:“梅梅,你吃晚饭了吗?”
梅梅:“没呢。”
顾诚张开胳膊,将她往外赶,“走,爹下碗鸡蛋面给你吃。”
梅梅:“爹,我要吃肉。”
顾诚:“行吧,我去大厨房看看,你跟我一起。”
梅梅回头看了叶善一眼,顾诚拉住她手腕,“你看她干吗?看她能填饱肚子?”
梅梅:“不能。但是我对爹爹的美貌也一无所知,秀色可餐用在爹爹身上也不合适,我饿。”
顾诚:“……”就不能给你爹点面子,当作没听见?
“大闺女,你大概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爹跟你讲,现在情况很严重。你娘要不跟我过了,你跟谁?”
“……嘿!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你别再选错了。有的人可是连饭都不会做。”
小院内也有厨房,里头备了粮油米面柴火,为了取水方便,去年还专门打了一口水井。
院内就留了泼猴儿专门用来跑腿,以前的仆从一个没留。
哦,还有一只上窜下跳的老白猫。
大厨房的灶还是热的,食材也丰富,还有没吃完的卤肉。下人们正想着天气热,将肉密封了,吊在井水里。顾诚给截了下来。
灶上还有剩饭,连下面都省了,顾诚没让人帮忙,亲自热了饭菜,又给炒了个大葱炒鸡蛋。梅梅就坐在小马扎上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顾诚不动声色道:“梅梅,你回家没走正门啊?”
梅梅:“嗯,我翻墙进来的。”
顾诚:“回自己家你还翻墙?”府里的侍卫不行啊,都该换了。
梅梅抬头:“你别怪侍卫大哥,他们认出是我,才没有阻拦。”
顾诚忽然道:“清风山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梅梅一愣,眼圈忽然红了。
“谢无苔和曹宝珠日子过不下去了,吵着闹着要分家。梅梅被他们吵得头疼,跑我这躲清净来了。”叶善自门口慢悠悠走了进来,语气仍是不紧不慢的淡定自若。
“不能吧?”顾诚直觉不信,去年他们结束游玩,从清风山庄经过,也就一年时间,大庭广众之下都不避讳卿卿我我的俩个人就要分道扬镳了?
他俩不是有个儿子吗?小家伙那么可爱,怎么舍得?
“怎么?你想去调解?”叶善坐在椅子上,拉平衣裳褶皱。
梅梅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三当家抱着光光跑了,宝珠嫂子都哭死啦!”
叶善:“梅梅,闭嘴!”
顾诚:“你说谢无苔还跟曹宝珠抢孩子?他还是个人吗?不是,我猜肯定是曹宝珠和三当家闹,三当家舍不得她,才故意拿孩子威胁她。”
叶善看他。
顾诚:“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谢无苔也真是的,好端端的和媳妇闹什么?还抢孩子威胁人,太不是男人了!”
梅梅转头看向他。
顾诚心虚,他刚才好像也不男人了一回。只强作镇定,不认账,义正词严,“谢无苔忒不要脸了,还真当自己越老越吃香啊,都多大岁数了,一脸褶子的老东西,真以为离了曹宝珠,他还能再娶上媳妇?真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