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2 / 2)

奥瑟罗 莎士比亚 9462 字 12个月前

你不是看见凯西奥跟她在一起吗?

爱米利娅

可是我不知道那有什么不对,而且我听见他们两人所说的每一个字。

奥瑟罗

什么!他们从来不曾低声耳语吗?

爱米利娅

从来没有,将军。

奥瑟罗

也不曾打发你走开吗?

爱米利娅

没有。

奥瑟罗

没有叫你去替她拿扇子、手套、脸罩,或是什么东西吗?

爱米利娅

没有,将军。

奥瑟罗

那可奇怪了。

爱米利娅

将军,我敢用我的灵魂打赌她是贞洁的。要是您疑心她有非礼的行为,赶快除掉这种思想吧,因为那是您心理上的一个污点。要是哪一个混蛋把这种思想放进您的脑袋里,让上天罚他变成一条蛇,受永远的咒诅!假如她不是贞洁、贤淑和忠诚的,那么世上没有一个幸福的男人了;最纯洁的妻子,也会变成最丑恶的淫妇。

奥瑟罗

叫她到这儿来;去。(爱米利娅下)她的话说得很动听;可是这种拉惯皮条的人,都是天生的利嘴。这是一个狡猾的淫妇,一肚子千刁万恶,当着人却会跪下来向天祈祷;我看见过她这一种手段。

爱米利娅偕苔丝狄蒙娜重上。

苔丝狄蒙娜

我的主,您有什么吩咐?

奥瑟罗

过来,乖乖。

苔丝狄蒙娜

您要我怎么样?

奥瑟罗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瞧着我的脸。

苔丝狄蒙娜

这是什么古怪的念头?

奥瑟罗

(向爱米利娅)你去留心你的事吧,奶奶;把门关了,让我们两人在这儿谈谈心。要是有人来了,你就在门口咳嗽一声。干你的贵营生去吧;快,快!(爱米利娅下。)

苔丝狄蒙娜

我跪在您的面前,请您告诉我您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您在生气,可是我不懂您的话。

奥瑟罗

嘿,你是什么人?

苔丝狄蒙娜

我的主,我是您的妻子,您的忠心不贰的妻子。

奥瑟罗

来,发一个誓,让你自己死后下地狱吧;因为你的外表太像一个天使了,倘不是在不贞之上,再加一重伪誓的罪名,也许魔鬼们会不敢抓你下去的;所以发誓说你是贞洁的吧。

苔丝狄蒙娜

天知道我是贞洁的。

奥瑟罗

天知道你是像地狱一样淫邪的。

苔丝狄蒙娜

我的主,我对谁干了欺心的事?我跟哪一个人有不端的行为?我怎么是淫邪的?

奥瑟罗

啊,苔丝狄蒙娜!去!去!去!

苔丝狄蒙娜

唉,不幸的日子!——您为什么哭?您的眼泪是为我而流的吗,我的主?要是您疑心这次奉召回国,是我父亲的主意,请您不要怪我;您固然失去他的好感,我也已经失去他的慈爱了。

奥瑟罗

要是上天的意思,要让我受尽种种的磨折;要是他用诸般的痛苦和耻辱降在我的毫无防卫的头上,把我浸没在贫困的泥沼里,剥夺我的一切自由和希望,我也可以在我的灵魂的一隅之中,找到一滴忍耐的甘露。可是唉!在这尖酸刻薄的世上,做一个被人戟指笑骂的目标!就连这个,我也完全可以容忍;可是我的心灵失去了归宿,我的生命失去了寄托,我的活力的源泉枯竭了,变成了蛤蟆繁育生息的污池!忍耐,你朱唇韶颜的天婴啊,转变你的脸色,让它化成地狱般的狰狞吧!

苔丝狄蒙娜

我希望我在我的尊贵的夫主眼中,是一个贤良贞洁的妻子。

奥瑟罗

啊,是的,就像夏天肉铺里的苍蝇一样贞洁——一边撒它的卵子,一边就在受孕。你这野草闲花啊!你的颜色是这样娇美,你的香气是这样芬芳,人家看见你嗅到你就会心疼;但愿世上从来不曾有过你!

苔丝狄蒙娜

唉!我究竟犯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的罪恶呢?

奥瑟罗

这一张皎洁的白纸,这一本美丽的书册,是要让人家写上“娼妓”两个字的吗?犯了什么罪恶!啊,你这人尽可夫的娼妇!我只要一说起你所干的事,我的两颊就会变成两座熔炉,把“廉耻”烧为灰烬。犯了什么罪恶!天神见了它要掩鼻而过;月亮看见了要羞得闭上眼睛;碰见什么都要亲吻的淫荡的风,也静悄悄地躲在岩窟里面,不愿听见人家提起它的名字。犯了什么罪恶!不要脸的娼妇!

苔丝狄蒙娜

天啊,您不该这样侮辱我!

奥瑟罗

你不是一个娼妇吗?

苔丝狄蒙娜

不,我发誓我不是,否则我就不是一个基督徒。要是为我的主保持这一个清白的身子,不让淫邪的手把它污毁,要是这样的行为可以使我免去娼妇的恶名,那么我就不是娼妇。

奥瑟罗

什么!你不是一个娼妇吗?

苔丝狄蒙娜

不,否则我死后没有得救的希望。

奥瑟罗

真的吗?

苔丝狄蒙娜

啊!上天饶恕我们!

奥瑟罗

那么我真是多多冒昧了;我还以为你就是那个嫁给奥瑟罗的威尼斯的狡猾的娼妇哩——喂,你这位刚刚和圣彼得干着相反的差使的,看守地狱门户的奶奶!爱米利娅重上。

奥瑟罗

你,你,对了,你!我们已经完事了。这几个钱是给你作为酬劳的;请你开了门上的锁,不要泄漏我们的秘密。(下。)

爱米利娅

唉!这位老爷究竟在转些什么念头呀?您怎么啦,夫人?您怎么啦,我的好夫人?

苔丝狄蒙娜

我是在半醒半睡之中。

爱米利娅

好夫人,我的主到底有些什么心事?

苔丝狄蒙娜

谁?

爱米利娅

我的主呀,夫人。

苔丝狄蒙娜

谁是你的主?

爱米利娅

我的主就是你的丈夫,好夫人。

苔丝狄蒙娜

我没有丈夫。不要对我说话,爱米利娅;我不能哭,我没有话可以回答你,除了我的眼泪。请你今夜把我结婚的被褥铺在我的床上,记好了;再去替我叫你的丈夫来。

爱米利娅

真是变了,变了!(下。)

苔丝狄蒙娜

我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全然是应该的。我究竟有些什么不检的行为——哪怕只是一丁点儿的错误,才会引起他的猜疑呢?

爱米利娅率伊阿古重上。

伊阿古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您怎么啦?

苔丝狄蒙娜

我不知道。小孩子做了错事,做父母的总是用温和的态度,轻微的责罚教训他们;他也可以这样责备我,因为我是一个该受管教的孩子。

伊阿古

怎么一回事,夫人?

爱米利娅

唉!伊阿古,将军口口声声骂她娼妇,用那样难堪的名字加在她的身上,稍有人心的人,谁听见了都不能忍受。

苔丝狄蒙娜

我应该得到那样一个称呼吗,伊阿古?

伊阿古

什么称呼,好夫人?

苔丝狄蒙娜

就像她说我的主称呼我的那种名字。

爱米利娅

他叫她娼妇;一个喝醉了酒的叫化子,也不会把这种名字加在他的姘妇身上。

伊阿古

为什么他要这样?

苔丝狄蒙娜

我不知道;我相信我不是那样的女人。

伊阿古

不要哭,不要哭。唉!

爱米利娅

多少名门贵族向她求婚,她都拒绝了;她抛下了老父,离乡背井,远别亲友,结果却只讨他骂一声娼妇吗?这还不叫人伤心吗?

苔丝狄蒙娜

都是我自己命薄。

伊阿古

他太岂有此理了!他怎么会起这种心思的?

苔丝狄蒙娜

天才知道。

爱米利娅

我可以打赌,一定有一个万劫不复的恶人,一个爱管闲事、鬼讨好的家伙,一个说假话骗人的奴才,因为要想钻求差使,造出这样的谣言来;要是我的话说得不对,我愿意让人家把我吊死。

伊阿古

呸!哪里有这样的人?一定不会的。

苔丝狄蒙娜

要是果然有这样的人,愿上天宽恕他!

爱米利娅

宽恕他!一条绳子箍住他的颈项,地狱里的恶鬼咬碎他的骨头!他为什么叫她娼妇?谁跟她在一起?什么所在?什么时候?什么方式?什么根据?这摩尔人一定是上了不知哪一个千刁万恶的坏人的当,一个下流的大混蛋,一个卑鄙的家伙;天啊!愿你揭破这种家伙的嘴脸,让每一个老实人的手里都拿一根鞭子,把这些混蛋们脱光了衣服抽一顿,从东方一直抽到西方!

伊阿古

别嚷得给外边都听见了。

爱米利娅

哼,可恶的东西!前回弄昏了你的头,使你疑心我跟这摩尔人有暧昧的,也就是这种家伙。

伊阿古

好了,好了;你是个傻瓜。

苔丝狄蒙娜

好伊阿古啊,我应当怎样重新取得我的丈夫的欢心呢?好朋友,替我向他解释解释;因为凭着天上的太阳起誓,我实在不知道我怎么会失去他的宠爱。我对天下跪,要是在思想上、行动上,我曾经有意背弃他的爱情;要是我的眼睛、我的耳朵或是我的任何感觉,曾经对别人发生爱悦;要是我在过去、现在和将来,不是那样始终深深地爱着他,即使他把我弃如敝屣,也不因此而改变我对他的忠诚;要是我果然有那样的过失,愿我终身不能享受快乐的日子!无情可以给人重大的打击;他的无情也许会摧残我的生命,可是永不能毁坏我的爱情。我不愿提起“娼妇”两个字,一说到它就会使我心生憎恶,更不用说亲自去干那博得这种丑名的勾当了;整个世界的荣华也不能诱动我。

伊阿古

请您宽心,这不过是他一时的心绪恶劣,在国家大事方面受了点刺激,所以跟您呕起气来啦。

苔丝狄蒙娜

要是没有别的原因——

伊阿古

只是为了这个原因,我可以保证。(喇叭声)听!喇叭在吹晚餐的信号了;威尼斯的使者在等候进餐。进去,不要哭;一切都会圆满解决的。(苔丝狄蒙娜、爱米利娅下。)

罗德利哥上。

伊阿古

啊,罗德利哥!

罗德利哥

我看你全然在欺骗我。

伊阿古

我怎么欺骗你?

罗德利哥

伊阿古,你每天在我面前耍手段,把我支吾过去;照我现在看来,你非但不给我开一线方便之门,反而使我的希望一天小似一天。我实在再也忍不住了。为了自己的愚蠢,我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头,这一笔账我也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伊阿古

你愿意听我说吗,罗德利哥?

罗德利哥

哼,我已经听得太多了;你的话和行动是不相符合的。

伊阿古

你太冤枉人啦。

罗德利哥

我一点没有冤枉你。我的钱都花光啦。你从我手里拿去送给苔丝狄蒙娜的珠宝,即使一个圣徒也会被它诱惑的;你对我说她已经收下了,告诉我不久就可以听到喜讯,可是到现在还不见一点动静。

伊阿古

好,算了;很好。

罗德利哥

很好!算了!我不能就此算了,朋友;这事情也不很好。我举手起誓,这种手段太卑鄙了;我开始觉得我自己受了骗了。

伊阿古

很好。

罗德利哥

我告诉你这事情不很好。我要亲自去见苔丝狄蒙娜,要是她肯把我的珠宝还我,我愿意死了这片心,忏悔我这种非礼的追求;要不然的话,你留心点儿吧,我一定要跟你算账。

伊阿古

你现在话说完了吧?

罗德利哥

喂,我的话都是说过就做的。

伊阿古

好,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一个有骨气的人;从这一刻起,你已经使我比从前加倍看重你了。把你的手给我,罗德利哥。你责备我的话,都非常有理;可是我还要声明一句,我替你干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尽忠竭力,不敢昧一分良心的。

罗德利哥

那还没有事实的证明。

伊阿古

我承认还没有事实的证明,你的疑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可是,罗德利哥,要是你果然有决心,有勇气,有胆量——我现在相信你一定有的——今晚你就可以表现出来;要是明天夜里你不能享用苔丝狄蒙娜,你可以用无论什么恶毒的手段、什么阴险的计谋,取去我的生命。

罗德利哥

好,你要我怎么干?是说得通做得到的事吗?

伊阿古

老兄,威尼斯已经派了专使来,叫凯西奥代替奥瑟罗的职位。

罗德利哥

真的吗?那么奥瑟罗和苔丝狄蒙娜都要回到威尼斯去了。

伊阿古

啊,不,他要到毛里塔尼亚去,把那美丽的苔丝狄蒙娜一起带走,除非这儿出了什么事,使他耽搁下来。最好的办法是把凯西奥除掉。

罗德利哥

你说把他除掉是什么意思?

伊阿古

砸碎他的脑袋,让他不能担任奥瑟罗的职位。

罗德利哥

那就是你要我去干的事吗?

伊阿古

嗯,要是你敢做一件对你自己有利益的事。他今晚在一个妓女家里吃饭,我也要到那儿去见他。现在他还没有知道他自己的命运。我可以设法让他在十二点钟到一点钟之间从那儿出来,你只要留心在门口守候,就可以照你的意思把他处置;我就在附近接应你,他在我们两人之间一定逃不了。来,不要发呆,跟我去;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他的死是必要的,你听了就会知道这是你的一件无可推辞的行动。现在正是晚餐的时候,夜过去得很快,准备起来吧。

罗德利哥

我还要听一听你要教我这样做的理由。

伊阿古

我一定可以向你解释明白。(同下。)

第三场城堡中另一室

奥瑟罗、罗多维利、苔丝狄蒙娜、爱米利娅及侍从等上。

罗多维科

将军请留步吧。

奥瑟罗

啊,没有关系;散散步对我也是很有好处的。

罗多维科

夫人,晚安;谢谢您的盛情。

苔丝狄蒙娜

大驾光临,我们是十分欢迎的。

奥瑟罗

请吧,大人。啊!苔丝狄蒙娜——

苔丝狄蒙娜

我的主?

奥瑟罗

你快进去睡吧;我马上就回来的。把你的侍女们打发开了,不要忘记。

苔丝狄蒙娜

是,我的主。(奥瑟罗、罗多维科及侍从等下。)

爱米利娅

怎么?他现在的脸色温和得多啦。

苔丝狄蒙娜

他说他就会回来的;他叫我去睡,还叫我把你遣开。

爱米利娅

把我遣开!

苔丝狄蒙娜

这是他的吩咐;所以,好爱米利娅,把我的睡衣给我,你去吧,我们现在不能再惹他生气了。

爱米利娅

我希望您当初并不和他相识!

苔丝狄蒙娜

我却不希望这样;我是那么喜欢他,即使他的固执、他的呵斥、他的怒容——请你替我取下衣上的扣针——在我看来也是可爱的。

爱米利娅

我已经照您的吩咐,把那些被褥铺好了。

苔丝狄蒙娜

很好。天哪!我们的思想是多么傻!要是我比你先死,请你就把那些被褥做我的殓衾。

爱米利娅

得啦得啦,您在说呆话。

苔丝狄蒙娜

我的母亲有一个侍女名叫巴巴拉,她跟人家有了恋爱;她的情人发了疯,把她丢了。她有一支《杨柳歌》,那是一支古老的曲调,可是正好说中了她的命运;她到死的时候,嘴里还在唱着它。那支歌今天晚上老是萦回在我的脑际;我的烦乱的心绪,使我禁不住侧下我的头,学着可怜的巴巴拉的样子把它歌唱。请你赶快点儿。

爱米利娅

我要不要就去把您的睡衣拿来?

苔丝狄蒙娜

不,先替我取下这儿的扣针。这个罗多维科是一个俊美的男子。

爱米利娅

一个很漂亮的人。

苔丝狄蒙娜

他的谈吐很高雅。

爱米利娅

我知道威尼斯有一个女郎,愿意赤了脚步行到巴勒斯坦,为了希望碰一碰他的下唇。

苔丝狄蒙娜

(唱)

可怜的她坐在枫树下啜泣,

歌唱那青青杨柳;

她手抚着胸膛,她低头靠膝,

唱杨柳,杨柳,杨柳。

清澈的流水吐出她的呻吟,

唱杨柳,杨柳,杨柳。

她的热泪溶化了顽石的心——

把这些放在一旁——(唱)

唱杨柳,杨柳,杨柳。

快一点,他就要来了——(唱)

青青的柳枝编成一个翠环;

不要怪他,我甘心受他笑骂——

不,下面一句不是这样的。听!谁在打门?

爱米利娅

是风哩。

苔丝狄蒙娜

(唱)

我叫情哥负心郎,他又怎讲?

唱杨柳,杨柳,杨柳。

我见异思迁,由你另换情郎。

你去吧;晚安。我的眼睛在跳,那是哭泣的预兆吗?

爱米利娅

没有这样的事。

苔丝狄蒙娜

我听见人家这样说。啊,这些男人!这些男人!凭你的良心说,爱米利娅,你想世上有没有背着丈夫干这种坏事的女人?

爱米利娅

怎么没有?

苔丝狄蒙娜

你愿意为了整个世界的财富而干这种事吗?

爱米利娅

难道您不愿意吗?

苔丝狄蒙娜

不,我对着明月起誓!

爱米利娅

不,对着光天化日,我也不干这种事;要干也得暗地里干。

苔丝狄蒙娜

难道你愿意为了整个的世界而干这种事吗?

爱米利娅

世界是一个大东西;用一件小小的坏事换得这样大的代价是值得的。

苔丝狄蒙娜

真的,我想你不会。

爱米利娅

真的,我想我应该干的;等干好之后,再想法补救。当然,为了一枚对合的戒指、几丈细麻布或是几件衣服、几件裙子、一两顶帽子,以及诸如此类的小玩意儿而叫我干这种事,我当然不愿意;可是为了整个的世界,谁不愿意出卖自己的贞操,让她的丈夫做一个皇帝呢?我就是因此而下炼狱,也是甘心的。

苔丝狄蒙娜

我要是为了整个的世界,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来,一定不得好死。

爱米利娅

世间的是非本来没有定准;您因为干了一件错事而得到整个的世界,在您自己的世界里,您还不能把是非颠倒过来吗?

苔丝狄蒙娜

我想世上不会有那样的女人的。

爱米利娅

这样的女人不是几个,可多着呢,足够把她们用小小的坏事换来的世界塞满了。照我想来,妻子的堕落总是丈夫的过失;要是他们疏忽了自己的责任,把我们所珍爱的东西浪掷在外人的怀里,或是无缘无故吃起醋来,约束我们行动的自由,或是殴打我们,削减我们的花粉钱,我们也是有脾气的,虽然生就温柔的天性,到了一个时候也是会复仇的。让做丈夫的人们知道,他们的妻子也和他们有同样的感觉:她们的眼睛也能辨别美恶,她们的鼻子也能辨别香臭,她们的舌头也能辨别甜酸,正像她们的丈夫们一样。他们厌弃了我们,别寻新欢,是为了什么缘故呢?是逢场作戏吗?我想是的。是因为爱情的驱使吗?我想也是的。还是因为喜新厌旧的人之常情呢?那也是一个理由。那么难道我们就不会对别人发生爱情,难道我们就没有逢场作戏的欲望,难道我们就不会喜新厌旧,跟男人们一样吗?所以让他们好好地对待我们吧;否则我们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所干的坏事都是出于他们的指教。

苔丝狄蒙娜

晚安,晚安!愿上天监视我们的言行;我不愿以恶为师,我只愿鉴非自警!(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