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个人或许疯了,这句话却很有道理。阿拉特普说:“这是技术人员负责的事,执政者,不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该操心的,我自己也不清楚。”
“可是身为这支远征军的首领,我应该知道。我是首领,对不对?”他小心翼翼地环顾四周,“事实上,我感到安多斯少校有时不肯贯彻我的命令。他值得信赖吗?当然,我很少对他下命令。对一个太暴军官下命令,感觉上似乎怪怪的。话说回来,我必须找到我女儿,我女儿名叫艾妲密西娅,她被人从我身边带走,现在我率领整支舰队,要把她救回来。所以您懂了吧,我一定要知道,我的意思是,我一定要知道我们怎么知道敌人就在林根。我女儿也该在那里,您认识我女儿吗?她的名字叫艾妲密西娅。”
他抬起头来,以恳求的目光望着太暴行政官。然后又伸出手掩住双眼,含糊地说了一句,听来有点像“我很抱歉”。
阿拉特普不知不觉咬紧牙关。他几乎忘记面前这个人——这个白痴的洛第亚执政者——是个失去爱女的父亲。即使这种人也仍有父爱,自己不能让他如此痛苦。
于是他温和地说:“让我试着解释一下。你知道有一种叫做质量计的东西,可以侦测太空中的船舰。”
“是的,是的。”
“它对重力效应很敏感,你懂我的意思吗?”
“哦,当然,每样东西都有重力。”亨瑞克将身体倾向阿拉特普,双手紧张兮兮地互握着。
“那就够了。你可知道,质量计自然只能在接近某艘船舰时使用,差不多是在一万英里的范围内。此外,还需要跟任何行星保持适当距离,因为若非如此,你能侦测到的只有行星,它比船舰大多了。”
“它的重力也大多了。”
“正是这样。”阿拉特普说,而亨瑞克显得很高兴。
阿拉特普继续说:“我们太暴人拥有另一种装置,它是一种发射机,可经由超空间向四面八方辐射讯号。那种讯号并非电磁波,而是空间结构的特殊扭曲形式。换句话说,它不是光波或无线电波,甚至也不属于次以太电波,懂了吗?”
亨瑞克没有回答,他看起来一头雾水。
阿拉特普立刻接着说:“嗯,反正它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倒无关紧要。我们可以侦测到辐射出来的那种东西,所以随时都能知道任何太暴船舰的位置。即使它远在银河另一边,或是躲在某颗恒星的另一侧。”
亨瑞克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好,”阿拉特普说,“如果维迪莫斯少主驾着一艘普通船舰逃亡,想要找到他就非常困难。如今,既然他驾驶的是太暴巡弋舰,我们随时掌握他的方位,虽然他自己并不晓得这件事。我们就是利用这种方法,知道他待在林根附近,你懂了吧。此外,他绝对无法摆脱我们,所以我们一定能将令嫒救出来。”
亨瑞克微微一笑:“做得太好了。可喜可贺,行政官,这是个非常高明的策略。”
阿拉特普没有自欺欺人。他刚才说的话,亨瑞克只能理解一点点,但那并不重要。这番话的结论,是保证能将他的女儿救出来,而在他似懂非懂的理解中,也一定有了一个概念,这一切都是拜太暴科学之赐。
他告诉自己,并非全然因为对方诉诸他的同情,他才会花那么大的工夫。为了明显的政治理由,他必须防止此人完全崩溃。也许他女儿的归来会有很大帮助,他衷心希望如此。
叫门讯号再度响起,这次进来的是安多斯少校。亨瑞克的手臂僵在座椅扶手上,脸孔做出一种受迫害的神情。他努力撑起身子,开口道:“安多斯少……”
安多斯却根本不理会这个洛第亚人,立刻开始向阿拉特普报告。
“行政官,”他说,“‘无情号’改变了位置。”
“他当然没登陆林根。”阿拉特普以精明的口吻说。
“没有,”少校答道,“他跃迁到距离林根很远的地方。”
“啊,很好,也许有另一艘船舰跟他会合了。”
“也许是很多艘,但我们只能侦测到他的,这点你应该非常了解。”
“无论如何,我们继续跟踪。”
“命令已经下达。我只想指出一点,凭借那次跃迁,他抵达了马头星云边缘。”
“什么?”
“在上述方位,没有重要的行星系存在,这只能有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
阿拉特普舔了一下嘴唇,赶紧往驾驶舱走去,少校也跟他一块走了。
在突然腾空的舱房中,只剩下亨瑞克站在正中央,盯着舱门一分钟左右。然后,他微微耸了耸肩,接着又坐下来。他的表情一片茫然,有好长一段时间,他只是坐在那里。
领航员说:“已经查过‘无情号’的太空坐标,长官,他们绝对在星云内部。”
“那没什么关系,”阿拉特普说,“反正跟踪他们就对了。”
他又转过头来,对安多斯少校说:“你明白等待的好处了吧,现在好些事都已经明朗化。除了星云本身,阴谋分子的大本营还会在哪里?除了躲在那里,别处哪里我们找不到?真是个很妙的规律。”
于是,整个分遣队随后也进入星云。
阿拉特普又不自觉地瞥向显像板,这已经是第二十次。其实,他这样做根本没用,因为显像板始终一片漆黑,什么星光也看不到。
安多斯说:“这是他们第三次停下来,可是仍旧没有登陆,我实在搞不懂。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究竟在找什么?他们每次都停上好几天,但他们就是不登陆。”
“也许他们得花那么长的时间,”阿拉特普说,“才能完成下个跃迁的计算,这里的能见度等于零。”
“你认为是这样吗?”
“不,他们做的跃迁太准确了。每次重返普通空间时,都非常接近一颗恒星。光靠质量计提供的数据,他们无法做得那么好,除非他们事先确知那些恒星的位置。”
“那他们为何不登陆?”
“我想,”阿拉特普说,“他们一定是在寻找可住人行星。或许他们自己不知道那个大本营的位置,或者,至少不是十分确定。”他微微一笑,“我们只要跟踪就行了。”
领航员在阿拉特普面前立定:“长官!”
“什么事?”阿拉特普抬起头来。
“敌方已在某颗行星登陆。”
阿拉特普立刻发讯召来安多斯少校。
“安多斯,”当少校进来时,阿拉特普说,“你获得通知没有?”
“有的,我已命令降落并追击。”
“慢着,你恐怕又操之过急了,就像你当初要冲向林根一样。我想,只有这艘战舰应当前进。”
“你的理由?”
“假如我们需要增援,有你在这里,还有你指挥的这些巡弋舰。倘若它的确是个强大的叛军中心,他们或许会以为,只是一艘船舰无意中碰上他们。我会设法捎信给你,那时你就能撤回太暴星。”
“撤回!”
“然后带一支完整的舰队来。”
安多斯考虑了一下:“很好,反正这是我们的战舰里最没用的一艘。它太大了。”
在他们盘旋而下的过程中,行星的画面占满了显像板。
“表面似乎相当荒凉,长官。”领航员说。
“你判断出‘无情号’精确的位置没有?”
“有的,长官。”
“那么在尽可能接近之处着陆,但不要被他们目击。”
现在他们已进入大气层,当他们掠过昼半球之际,天空正泛着明亮的紫色。阿拉特普望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心想:漫长的追猎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