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或许不!(1 / 2)

然而,也或许不是那么回事!

拜伦说:“你怎么知道它是个军火库?你在那里待了多久?你看到些什么?”

吉尔布瑞特有点不耐烦:“其实我并未真正看到些什么,他们没有带我做任何参观之类的活动。”他强迫自己不再那么激动,“好吧,注意听,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他们将我从战舰上弄出来的时候,我的情况有些不妙。由于惊恐过度,我在舰上一直吃不下什么东西——被放逐在太空中是很可怕的事。而我看起来,一定比实际状况更糟。

“我多少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就将我带到地底。当然,那艘战舰也一起下去了。我想他们对战舰一定比对我更有兴趣,他们可以借这个机会,仔细研究一下太暴人的太空工程技术。他们带我去的地方,我想一定是一间医院。”

“可是你究竟看到了什么,伯伯?”艾妲密西娅问。

拜伦突然打岔道:“他以前从来没有告诉你这件事?”

艾妲密西娅说:“没有。”

吉尔布瑞特补充道:“在此之前,我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我被带到医院去,正如我刚才所说。在医院里,我经过一些研究实验室,它们一定比我们洛第亚的实验室先进许多。在前往医院的途中,我还经过许多工厂,里面正在进行某种金属加工。而那些拦截我的船舰,它们的式样绝对是我前所未闻的。

“到了那个时候,我终于恍然大悟。而许多年来,我从未怀疑自己的猜测。我在心中将它称为‘叛军世界’,我知道总有一天,会有大批战舰从那里蜂拥而出,前去攻打太暴人。而各个藩属世界将群起响应,团结在叛军领袖的旗帜下。年复一年,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刻的到来。每当新的一年来临,我就在心中对自己说:也许就是今年。可是每一次,我又有点希望别那么快发生,因为我渴望能先逃走,加入他们的阵营,亲自参与这场圣战。我不希望自己在这场攻击行动中缺席。”

他发出了颤抖的笑声:“我想,如果将我心中的打算公诸于世,大多数人都会感到十分有趣。我心中的打算!没人把我当一回事,你也知道。”

拜伦说:“这些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为何他们至今尚未发动攻击?没有他们存在的任何迹象?没有不明船舰的报告?也没有任何意外事故?而你仍认为……”

吉尔布瑞特激动地答道:“是的,我的确还这么认为。想要组织一场武装起义,打倒一个统治五十个行星系的世界,二十年的时间不算长。我到那里的时候,他们的准备工作才刚起步,这点我也知道。从那时开始,他们一定在地底积极备战,将那颗行星内部挖成蜂巢,发展新式的战舰和武器,训练更多的军队,为攻击做最充分的准备。

“只有在惊悚片中,战士才会一声令下立即进攻;哪天需要什么新武器,第二天就会发明出来,第三天就能大量生产,第四天便用在战场上。这些事都需要时间,拜伦,而叛军世界的那些人,一定知道必须做好万全准备,才能展开攻击行动,他们没有发动第二次攻击的机会。

“而你所谓的‘意外事故’是什么意思?的确曾有太暴船舰无故失踪,再也没有找回来。太空可以说是广阔无边,他们也许只是迷航了,然而,万一他们被叛军抓去了呢?两年前,就发生了‘无倦号’的失踪事件。它曾报告有个不明物体逐渐接近,已经触发舰上的质量计,后来就再也没有音讯。我猜那可能是颗流星,不过真是吗?

“搜索进行了几个月,却一直没找到它,我想八成是落到了叛军手中。无倦号是一艘新式战舰,是个实验型,那正是他们需要的。”

拜伦说:“当时你既然已经着陆,何不干脆留下来?”

“你以为我不想吗?我是没有机会。他们以为我昏迷不醒时,我偷听到他们的谈话,又多知道了些事。那时他们刚开始筹划,那里便是根据地,当时他们绝不能被发现。他们知道我是吉尔布瑞特・欧思・亨芮亚德,舰上有不少身份证件,即使我不说也一样,何况我已自动表明身份。他们知道我要是不回到洛第亚,就会引发一场全面性的搜索,而且不知道会持续多久。

“他们不能冒这种险,因此必须确保我能回到洛第亚,而他们真把我送了回去。”

“什么!”拜伦吼道,“但是那样做,一定得冒更大的危险。他们是怎样做到的?”

“我也不知道,”吉尔布瑞特用细瘦的手指梳过泛灰的头发,他的双眼似乎正在窥探遥远的记忆,却显然毫无所获,“我想,他们是将我麻醉了。从此我就不省人事,那部分的记忆完全空白。我只记得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又回到‘吸血鬼号’,又在太空中飘荡,而且已经在洛第亚附近。”

“那两个死去的舰员,仍系在两块磁石上吗?他们在叛军世界也没被搬下来?”拜伦问道。

“他们仍在那里。”

“究竟有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你曾经到过叛军世界?”

“没有,除了我的记忆之外。”

“你又怎么晓得到了洛第亚附近?”

“我不知道,只知道战舰靠近某颗行星,是质量计告诉我的。我又利用无线电呼叫,这回出现的是洛第亚的船舰。我把经过对当年的太暴行政官讲了一遍,当然做了适度的修改,没有提到叛军世界。我还说,是在最后一次跃迁刚完成后,才遭到流星的撞击。虽然我知道太暴船舰能自动跃迁,但我不想让他们猜到这件事。”

“你认为叛军世界是否发现了这点?你有没有告诉他们?”

“我没告诉他们,因为没有机会。我在那里的时间不长,我是指清醒的时候。但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还有他们发现了什么。”

拜伦紧盯着显像板。若根据荧幕呈现的僵凝画面判断,这艘舰艇简直就像钉死在太空中。“无情号”正以每小时一万英里的速率航行,但对广袤的太空而言,这种速率又算什么?群星看起来清晰、明亮且完全静止,仿佛带有一种催眠的力量。

他说:“那我们要去哪里?我想直到如今,你仍不知道叛军世界位于何处。”

“我不知道,不过我猜得出谁会知道,我几乎可以肯定。”吉尔布瑞特热切地说。

“谁?”

“林根的独裁者。”

“林根?”拜伦皱起眉头。他以前好像听过这个地名,却忘记是在何时何处听来的,“为什么是他?”

“林根是最后一个被太暴人掳获的王国,或许应该说,它不像其他王国那般顺服。这样推论难道不合理吗?”

“目前为止还好,但你还能推出些什么?”

“假如你想要另一个理由,那令尊也跟这件事有关。”

“家父?”一时之间,拜伦忘记父亲已经去世,他心中看见父亲站在面前,高大的身形强健如昔。但他立刻想起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锥心的悲痛。“家父怎么会和这件事有关?”

“六个月前,他来到我们的宫廷。至于他的目的,我也获悉了一点概念,因为他和我堂弟亨瑞克的谈话,被我偷听到一部分。”

“哦,伯伯。”艾妲密西娅不耐烦地说。

“亲爱的侄女?”

“你无权窃听父亲私下的谈话。”

吉尔布瑞特耸了耸肩。“当然没有,但那样做很有趣,而且也很有用。”

拜伦插嘴道:“等等,慢着。你说六个月前,家父到过洛第亚?”他感到越来越激动。

“是啊。”

“告诉我,他在那里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执政者收藏的原始时期文物?你曾经跟我说,执政者搜集了大量有关地球的资料。”

“我想应该有,那座图书馆相当有名气,通常都会欢迎重要访客参观,只要他们有兴趣。不过很少有人感兴趣,而令尊却是例外。没错,我记得非常清楚,他在那里几乎待了一整天。”

那就对了,父亲第一次要他帮忙,正是半年以前。拜伦说:“我猜,你自己对那座图书馆也很了解。”

“当然。”

“里面有没有任何资料,提到地球上有一份文件,具有重大的军事价值?”

吉尔布瑞特一脸茫然,显然内心也同样茫然。

拜伦说:“在地球史前时代最后几世纪间,一定曾有一份那样的文件。我只能告诉你,家父认为它是银河中最有价值的东西,而且也是最具威力的。我本来应该帮他找到,但我过早离开地球,而且无论如何,”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他也死得太早了。”

吉尔布瑞特却仍显得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了解,六个月前,家父首次对我提起这件事,他一定是在洛第亚的图书馆发现的。如果当时你一直在场,难道你就不能告诉我,他发现的究竟是什么吗?”

吉尔布瑞特却只是猛摇着头。

拜伦说:“好吧,继续说你的故事。”

于是吉尔布瑞特说:“令尊和我的堂弟针对林根的独裁者做过讨论。虽然令尊措辞十分谨慎,拜伦,但我还是听得出来,独裁者显然就是这个密谋的发起人和领导者。

“后来,”他显得有些犹豫,“有个林根使节团来访,由独裁者亲自率领。我……我将叛军世界的事对他说了。”

“你刚才明明说,你从未告诉过任何人。”拜伦道。

“只有对独裁者例外,我必须弄清楚真相。”

“他对你说了什么?”

“几乎什么也没说,可是当时他也得谨慎行事。他能信任我吗?我可能在为太暴人工作,他又怎么知道呢?但他并未全然回避,那是我们唯一的线索。”

“是吗?”拜伦说,“那就让我们到林根去。我想,反正去哪里都一样。”

由于提到了父亲,使他感到意志消沉。现在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了,要去林根就去吧。

要去林根就去吧!这话说来容易,可是,如何让舰艇瞄准三十五光年外的一个小光点呢?那等于两百兆英里的距离,是二的后面加上十四个零。以每小时一万英里的速率航行(“无情号”目前的巡航速率),两百万年后都还无法抵达。

拜伦翻阅着《标准银河星历表》,心中泛起近乎绝望的情绪。《星历表》中列有数万颗恒星的详细资料,每颗恒星的位置以三个数字标示,用希腊字母ρ、θ、φ作代号,这些数字总共占了好几百页。

其中ρ代表恒星与银河中心的距离,以秒差距为单位;θ代表在银河透镜形成的平面上,恒星与标准银河基线(银河中心与地球之阳的连线)的角度差;φ则代表在垂直于银河透镜的平面上,恒星与基线的角度差,这两个角度皆以弧度为单位。只要知道这一组三个数字,就能在广大无边的太空中,找到任何一颗恒星的准确位置。

前提是,必须明确指定日期。由于所有数据都根据某个“标准日”计算,因此除了恒星在该标准日的位置,还需要知道恒星自行的速率与方向。比较之下,恒星自行仅仅是微小的修正,不过仍有必要。与星际距离相比,一百万英里简直不算什么,但对一艘船舰而言,那却是一段极长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