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舰长摇摇头。“我觉得不是,大人。运输船上一片死寂,它在那儿翻滚着,我们的仪器没有检测到船上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它也没有开启任何动力系统……甚至连聚变驱动器也没有打开。”

“那真是一艘星际运输船?”法雷尔神父质疑道。

沃玛克舰长转身望着这名高挑瘦削的男子。“是的,神父,是‘西贡丸’号皇舰。一艘三百万吨级的运输船,专门运输矿石散料,自霸主时代就开始服役了。”

“商团。”宗教大法官轻声说道。

沃玛克一脸严峻。“原先是,大人。但据我们的记录显示,八个标准年之前,‘西贡丸’号就已经从商团的舰队退役并被熔成了废渣。”

穆斯塔法枢机和法雷尔神父交换了一下眼神。

“舰长,你上那艘船看过了吗?”布朗宁指挥官问。

“没有,”沃玛克说道,“由于其中牵涉到政治问题,所以我觉得最好由大人登船,授命搜查。”

“做得很好。”宗教指挥官说道。

“还有,”沃玛克舰长说道,“我希望海兵和瑞士卫兵的人数能够补足,派他们先去船上打探一下。”

“为什么,长官?”皮耶特少校问道。烧伤的肢体上部的制服看上去胀得相当庞大。

“事情不对劲,”舰长转身看着少校说道,接着他又转向大法官,“事情很不对劲。”

距离火星星系两百多光年远的地方,基甸特遣部队即将结束它的使命,它正在摧毁路西法。

这第七个驱逐者星系是他们讨伐战的最后一个目标,也是最难扫清的一个目标。路西法是个黄色的G型恒星,星系内有六颗星球,其中两颗虽然未经地球化改造,但已经适宜定居。星系内爬满了驱逐者:小行星外驻扎着军事基地,小行星带内是一群群育婴星,深处的海洋星球笼罩在天使般的环境下,燃料补给站运行在气体巨星的低层轨道上,还有一片环轨森林正在成长,如果用古老的太阳系视角看,那片森林的位置就处在金星和旧地的轨道之间。基甸部队花了十个标准日的时间,寻找到驱逐者占据的大部分结点,将这些肿瘤一一消灭。

事毕之后,阿尔迪卡克蒂元帅将众舰长召集到“乌列尔”号王舰上,召开了一次会议,表示计划有变:此次讨伐战非常成功,他们将搜寻新目标,将战斗继续下去。阿尔迪卡克蒂将一艘备有基甸驱动器的无人飞船派遣回佩森星系,获得批准,可以延长此次任务。七艘大天使将跃迁到最近的圣神基地,也就是鲸逖星系,他们将在那儿重整装备,修理一番,加足燃料,有五艘新的大天使将在那儿加入他们。探测器已经搜索到另外十几个驱逐者星系,基甸特遣部队一路杀过,已经毁掉了七个星系,但它们没有一个获悉大屠杀的消息。如果算上重生的时间,特遣部队将会在十个标准日内重新挥起屠刀。

七位舰长回到各自的飞船,准备从目标星系路西法跃迁至位于鲸逖中心的基地。

在“拉斐尔”王舰上,霍根·“霍格”·利布莱尔坐立不安。利布莱尔是这艘星舰的副官,这是他的官方身份,这个职位让他的权力仅次于德索亚神父舰长,除此之外,他也是名受雇的间谍,任务是暗中监视神父舰长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任何可疑的行为,立即汇报——首先汇报给“乌列尔”号(阿尔迪卡克蒂元帅的旗舰)上的宗教法庭安保长官,接着,据这位副官所知,消息会沿着指挥链,一路汇报给著名的卢杜萨美枢机。此时此刻,利布莱尔被一个问题缠住了,他觉得很可疑,但是却无法理清这个疑虑的缘由。

这名间谍发现,在“拉斐尔”号上,德索亚神父舰长的船员们最近进行忏悔的举动太过频繁,这是让利布莱尔感到不安的一个原因,可他几乎无法将这个危险的消息通过密光发送给“乌列尔”号。当然,霍格·利布莱尔并不是一名受过正规训练的间谍,这也不是他的职业意向:他是个出身高贵的绅士,只不过境地有点潦倒,一开始,他因为财务状况拮据,被迫行使了复兴二号的绅士取舍权,加入了军队,但之后他的情况越发窘迫,竟接下了监视舰长的任务——他深信,这主要出自对圣神和教会的忠诚,而非急需钱款来收回自己的财产。

这些忏悔的举动并没有太大的反常之处——船员们是教会的信徒,也是重生的基督战士,有理由进行忏悔,况且,他们了解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如果驱逐者的聚变武器或是动力光束成功穿透防御性密蔽场,他们就很可能会命享真死,这的确让信仰的迫切需求更加增添了几分。但是,自到了玛门星系起,利布莱尔感觉到,在这些忏悔礼中还有什么别的因素在作祟。在路西法星系的恶战间歇,“拉斐尔”号的全体船员和瑞士卫兵编制人员(不算困惑的副官,一共是二十七人)都在频繁地出入忏悔室,就像是太空员来到了偏地港口的妓院。

而忏悔室的保密措施非常好,就算是这位飞船副官也无法逗留窃听。

利布莱尔想不出这伙人在酝酿什么阴谋。兵变没有任何意义。第一,那是不可能的——近乎三个世纪以来,圣神舰队的船员从没发生过兵变,就算是预谋也不曾有过。第二,那太过荒谬——叛变者不会一群群地来到忏悔室,去和飞船的舰长讨论兵变之罪。

或许,德索亚神父舰长正在征召这些船员,想要进行什么邪恶的计划,但霍格·利布莱尔想不出这位神父舰长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唆使这些忠诚的圣神太空员和瑞士卫兵去犯下滔天大罪。虽然船员们不喜欢霍格·利布莱尔——他历来不受人喜欢,不管是同学,还是船友,一直如此,他知道,这是上天对他与生俱来的贵族血统的诅咒——但他无法想象,这些人聚在一起,要针对他筹划什么邪恶的事情。如果德索亚神父舰长用什么法子诱使这些船员谋反,他们充其量也就是窃取这艘大天使——利布莱尔觉得,虽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小,但他之所以被安插在船上,监视德索亚,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但是结果呢?除了瞬时的超光跃迁以及两天的仓促重生,“拉斐尔”号永远也不会摆脱基甸特遣部队其余大天使的联系圈,所以,如果这些船员叛变,想要窃取这艘船,其余六艘大天使会立即将他们击毙。

想到这些,霍格·利布莱尔不禁如坐针毡。他不喜欢死,除非迫不得已,他不希望经历死亡。更重要的是,如果在他的服役履历中来上那么一笔:曾和一群造反的船员同谋,这将搞砸他重新恢复复兴二号庄园主身份的大计。他意识到,卢杜萨美枢机——或是这条间谍食物链顶端的什么人——很可能会对他严刑拷打,然后将他驱逐出教,处以真正的死刑,同时受刑的还有其余船员,以便隐藏梵蒂冈安插间谍的事实。

想到这里,霍格·利布莱尔更加心神不宁起来。

他稍稍安慰了下自己,觉得这种叛变举动不仅不可能,而且极其愚蠢。现在已经不是古时旧地那会儿了,也不像利布莱尔读到过的别的水世界,在那种地方,在海洋中行驶的战舰会突然叛变,拉起海盗的旗帜,掠夺商船,恐吓港口。而现在,即便窃取了一艘大天使,你也无处可逃,无处藏身,无处获得装备和修整。圣神舰队会抽他们的筋,剥他们的皮。

霍格·利布莱尔副官苦苦推理,但还是感到坐立不安。

离到达通往鲸逖星系的跃迁点还有四小时的时候,利布莱尔正在飞行甲板上待机,这时候,从“乌列尔”号发来一则高优先级的信息流:发现五艘火炬舰船级驱逐舰,躲藏在靠外的气体巨星处,位于其内侧卫星的带电粒子尘环中,现在正逃向它们的跃迁点,并把G型恒星挡在中间作为防护,现命令“加百列”号和“拉斐尔”号从跃迁弧线中偏离,找到一条发射弹道,用余下的超光超动导弹摧毁这些火炬舰船,之后继续执行原任务,从路西法星系脱离。“乌列尔”号估计,其余五艘飞船离开后,这两艘大天使会在八小时后加速完成跃迁。

德索亚神父舰长确认收到信息,下令改变航道,利布莱尔副官监控着密光信道,“加百列”号的斯通圣母舰长也照做。元帅没有把“拉斐尔”号独自留下,副官想道,并不只有我的主人不相信德索亚。

这不是一场激动人心的追逐——事实上,压根称不上追逐。基于星系的引力动力学,驱逐者那些古老的霍金驱动火炬舰船需要花上十四小时,才能达到跃迁前的相对论速度。而两艘大天使将在四小时内进入开火点。驱逐者没有任何武器可以一路穿越整个星系,伤及大天使,而“加百列”和“拉斐尔”号,虽然弹药即将枯竭,但仍旧足以将火炬舰船摧毁十几次。即便所有的武器都没有命中,他们还能使用讨人厌的死光武器。

两艘大天使跃出恒星的阻挡,进入开火点的时候,掌舵的是利布莱尔副官——神父舰长到自己的房间里睡觉休息去了。基甸特遣部队的其余船只早已跃迁出了星系,利布莱尔坐在加速座椅中,转了个身,用蜂鸣器给舰长发了个信号,就在这时,爆破门突然打开,德索亚神父舰长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人。一时之间,利布莱尔忘记了自己的疑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名受雇的间谍,他瞪着双眼望着这群讨厌的人。除了舰长本人,还有那名瑞士卫兵中士——格列高里亚斯——和他手下的两名士兵。此外,还有武器系统官(武系官)单卡雷中校,能量系统官(能系官)坡·丹尼斯上尉,环境系统官(环系官)贝茨·阿盖尔中校,推进系统工程师(推系师)以利亚·胡赛因·梅耶尔上尉。

“搞什么……”利布莱尔副官开口道,话说一半便打住了。那名瑞士卫兵中士正拿着一根神经击昏器,枪口对准了利布莱尔的脸。

几星期来,霍格·利布莱尔一直在靴子中藏着一把钢矛枪,但此时此刻,他早已把那把枪忘得一干二净。他以前从没被谁用枪口指过,更甭提击昏器了。现在,他真切地感觉到了被枪指着的感觉,他几乎吓得快把尿撒在裤管里了。他集中精神屏住尿,但也因此没多少余地可以考虑其他事情了。

其中一名女性士兵走上前,从他靴子里把钢矛枪拿走。利布莱尔瞪着那把武器,就好似从来没见过它似的。

“霍格,”德索亚神父舰长说道,“很抱歉,我们不得不那么做。我们投票表决了一下,最后做出决定,没时间说服你加入我们。你得昏迷一小会儿。”

利布莱尔想起了这辈子看过的全息剧中的那些对话,他开始大声咆哮。“你们决不会得逞的。‘加百列’会灭了你们。你们会被严刑拷打,会被吊死。他们会把你们的十字形扯……”

大块头中士手里握着的击昏器发出嗡嗡的声音。要不是那名女性士兵抓住了他,霍格·利布莱尔肯定面部朝下一头砸向甲板。她把他轻轻放在了甲板上。

德索亚神父舰长坐回到指挥座椅中。“脱离路线,”他对正在掌舵的梅耶尔上尉说道,“键入跃迁坐标。全力紧急加速。全体进入作战岗位。”神父舰长低头瞥了一眼利布莱尔,“把他放进重生龛,设置成‘储存’状态。”

士兵们把沉睡的男子移了出去。

德索亚下令将飞船的内部密蔽场设置到零重力状态,以进入作战岗位,但是,在这之前,神父舰长产生了一股短暂的兴奋感,就像是跳崖者在一瞬间被重力俘获的那种感觉一样。事实上,他们的飞船现在正开动聚变引擎,往前加速,同时受着六百倍重力的折磨,那几乎达到了正常高推进力的百分之一百八。一旦密蔽场出现一丝中断,他们都将即刻毙命。但是跃迁点已经和他们相距不到四十分钟的路程。

德索亚不太确信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背叛自己的教会和圣神舰队,这个想法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但是他也知道,如果他果真拥有不朽的灵魂,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别无选择。

其实,德索亚神父舰长觉得这其中尚还包含着一丝奇迹——或者说,这件事情中至少还有一丝好运相伴——那是因为,有七人决定和他一起踏上这趟叛变之旅。八人,其中包括他自己,二十八名船员中的八人。现在,另外二十人都已被神经击昏器击中,正在重生龛中做梦。德索亚知道,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八人足以应付“拉斐尔”号的系统和任务:他很幸运——或是受到了福佑——有几名必需的飞行官都加入了他的队伍。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只有格列高里亚斯,以及他手下两名年轻的士兵,还有他自己。

第一次提出叛变的是三名瑞士卫兵,当时他们已经“清洗”了路西法星系的第二颗育婴星。他们虽然都曾向圣神、教会、瑞士卫兵宣过誓,但是屠杀婴儿的行径实在是太过残忍。持枪兵符多娜和伊诺·德里诺先是到中士那儿说了他们的想法,接着和格列高里亚斯中士一起来到了德索亚神父舰长的忏悔室中,说出了他们的叛逃计划。起先,他们请求神父宽恕,想要弃船逃进驱逐者星系。德索亚叫他们想个别的计划。

接着,推进系统工程师梅耶尔上尉也来到了忏悔室,带着同样的忧虑。这位年轻人在战术空间中目睹了一切,眼睁睁看着这些美丽的能量场天使受到大规模屠杀,他感到恶心,甚至连重回祖先宗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的念头都有了。但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来到了忏悔室,向神父坦白了自己精神上的软弱。德索亚神父舰长告诉梅耶尔,他的忧虑并不和真正的基督教相抵触,那些话让梅耶尔大吃一惊。

次日,环境系统官贝茨·阿盖尔中校和能量系统官坡·丹尼斯上尉也循着良心的脚步,来到了忏悔室。丹尼斯是最难说服的一个,但是他的室友梅耶尔上尉不厌其烦地和他交谈,将他拉入了队伍。

武系官单卡雷中校是最后一个入伙的:这名武器系统官已经无法再下达死光攻击的命令。三星期中,他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德索亚意识到,他们在路西法星系逗留的最后一天里,剩下的多数飞行官和三名瑞士卫兵都没有叛逃的打算,对这些人来说,他们虽然对工作感到反感,但还是有必要的。到最后的紧急关头,他们都将和霍格·利布莱尔副官站在同一战线上。德索亚神父舰长和格列高里亚斯中士决定不给这些人机会。

“神父舰长,‘加百列’号正在朝我们发信号。”丹尼斯上尉说道。这名能系官全身上下都接入了系统,其中包括能量系统控制台。

德索亚点点头。“所有人务必让自己的睡眠龛保持活动状态。”他知道,下达这条命令并无必要,事实上,每一名船员进入战斗岗位或是超光跃迁的时候,都是躺在加速座椅中的,而每个座椅,同时也被装配成一台自动重生龛。

在接入战术系统之前,德索亚看了看中央机井的显示屏,上面显示着他们的轨道线。他们正在远离“加百列”号,尽管后者已经将推进力提升至三百倍重力,并且改变了航向,试图和“拉斐尔”号取得同步。路西法星系的对面,五艘驱逐者的火炬舰船仍旧在慢慢悠悠爬向跃迁点。德索亚暗自希望他们能安然无恙,但他清楚知道,这些船到现在还能存在,只不过是因为“拉斐尔”号莫名其妙地改变了航向,让“加百列”号暂时分了心。他接入战术模拟。

刹那间,他就像巨人般站立在了太空中。路西法星系的六颗星球、无数卫星和熊熊燃烧的初生环轨森林沿着他的腰际朝外展开。在那璀璨恒星的远端,六粒尘埃般的驱逐者舰船拖着微小的聚变焰尾晃动着。“加百列”号的焰尾稍长,但“拉斐尔”号的是最长的,喷射出的璀璨光辉和中心的恒星不相上下。斯通圣母舰长正站在那儿等着,离德索亚只有几步之遥。

“费德里克,”她说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德索亚本不打算回应“加百列”号发来的信号。如果这能给他们赢得几分钟时间,他当然会选择保持静默。但是,他很了解斯通。她做事果断,从不拖泥带水。在一个单独的战术信段上,他朝跃迁图瞄了一眼。离跃迁点还有三十六分钟。

舰长!探测到四颗导弹!正在跃迁……就是现在!是武系官单卡雷中校,他正在安全线路上跟德索亚通话。

德索亚神父舰长让自己在战术现实中尽量保持平静,他不想在斯通圣母舰长面前显出惊讶的样子。他在自己的骨骼传输线路上默默道:卡雷,没事,我在战术频道中看见了,它们在跃迁,目标是驱逐者舰船。接着,他在战术上对斯通说道:“你朝驱逐者开火了。”

即便在模拟灯光的照射下,斯通的脸仍旧紧紧绷着。“当然,你为什么不开火,费德里克?”

德索亚没有回答,他朝中心的恒星走近,注视着那几颗导弹凭借着霍金驱动,突然出现在六艘驱逐者的火炬舰船面前。片刻间便引爆了:先是两颗聚变导弹,继而是两颗更大范围的等离子弹。所有驱逐者将防御性密蔽场提升至了最高级——在战术模拟中,以橙光显示——但是近距离的爆炸使其全部超载。图像从橙色变成红色,接着又变成白色。三艘舰船就这么灰飞烟灭,两艘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片翻滚着奔向跃迁点,但它们永远也到不了那儿了。只有一艘火炬舰船完好无损,但密蔽场已经失效,聚变焰尾也已熄灭。即使舰上有人从爆炸中幸存下来,那他们现在也将死于未偏转的辐射风暴,后者正在将整艘飞船撕裂。

“你在干什么,费德里克?”斯通圣母舰长重复道。

德索亚知道斯通的名字是哈伦,但他决定不让谈话过于亲昵。“我在执行命令,圣母舰长。”

就算是在战术模拟中,斯通的表情还是显出了疑虑。“德索亚神父舰长,你在说什么?”两人都知道他们的谈话会被记录下来。在接下来几分钟,不管谁活了下来,都将拥有这段交流的记录。

德索亚稳住自己的声音。“十分钟前,在阿尔迪卡克蒂元帅的旗舰跃迁前,他通过密光向我们传话,表示命令有变。我们在执行他的命令。”

斯通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但德索亚知道,她正在默声向副官传话,确认当时在“乌列尔”和“拉斐尔”之间发生了密光传输行为。的确有,但传达的事情其实微不足道:更新在鲸逖星系会合的坐标。

“是什么命令,德索亚神父舰长?”

“是特许信息,斯通圣母舰长,和‘加百列’号无关。”透过骨骼传输线路,他对武系官单卡雷说,照原计划,锁定死光坐标,把执行器给我。一秒钟之后,他的右手感觉到能量武器在战术模拟中的重量。斯通看不见这把枪,但德索亚能感觉到这把枪的存在。他握住枪把,手指扣在无形的扳机上,并装出一副随意的表情和动作。斯通圣母舰长的胳膊低垂着,却没有贴着身体,从这个不经意的姿势来看,德索亚明白,她肯定也拿着一把虚拟武器。在战术模拟的空间中,他们相离三米,两人之间,是两艘舰船的焰尾,“拉斐尔”号的非常长,“加百列”号的稍短一些,它们正在从黄道面上往他们胸脯攀爬。

“德索亚神父舰长,你的新跃迁点并不通向鲸逖中心。”

“圣母舰长,我得到的原命令已经撤销。”德索亚注视着大副的双眼。一直以来,哈伦都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感和内心。在他们那艘火炬舰船“巴尔萨泽”号上,他不止一次地在牌桌上败于她的手下。

“神父舰长,你的新目的地是哪里?”

离跃迁点还有三十三分钟。

“圣母舰长,这是机密。我只能告诉你,在我们完成使命之后,‘拉斐尔’号将重新在鲸逖星系和特遣部队会合。”

斯通用左手揉了揉脸。德索亚注视着她右手钩起的手指,如果要启动死光,她并不需要举起那把无形的手枪,但是,拿枪械对准敌人,这是人类的本能。

德索亚痛恨死光武器,他知道斯通同样如此。那是懦夫的武器:在此次远征之前,它一直被圣神舰队和教会禁用。在古老的霸主时代,有一种死亡之杖,它能放射出镰刀般的光束,如镰刀般割出,瓦解生物的神经系统;而死光和它大不相同。从本质上来说,它们其实根本不是相干光束,而是利用强大的基甸驱动储能器在一个有限锥面的时空内扩展进超光速失真波,这可以导致一个实时空间矩阵体的细微扭曲——这就类似于一次失败的跃迁,没有进入古老的霍金驱动空间——但足以摧毁人类大脑的精美能量舞步。

同圣神舰队的其他军官一样,斯通同样憎恶死光武器,但不管如何深恶痛绝,现在,她有十足的理由使用它。“拉斐尔”号是圣神花巨资打造的舰队,她的首要目标,是阻止船员窃取那艘船,同时不能对船只造成损坏。然而,她面临的问题是,用死光杀死船员,很可能不会阻止“拉斐尔”号的跃迁,一切都要看飞船的船员预先编排的加速跃迁速度是多少。按传统,舰长都会手动控制跃迁的进行,或者,至少配有临时开关,随时可以超驰飞船的电脑指挥程序,但是,斯通无法保证德索亚会遵照传统操作。

“请让我和利布莱尔副官说话。”斯通圣母舰长说道。

德索亚笑了。“我的副官正在履行职责。”他沉思着,这么说,霍格是个奸细。能证实这个消息,对我们很有用处。

现在,“加百列”号追不上他们了,就算是加速到六百倍重力也没用。在对方飞船进入控制范围之前,“拉斐尔”号就可达到跃迁条件。不,如果斯通想要阻止他们,她必须杀死所有船员,接着用武器库里的最后一点弹药,将“拉斐尔”号的外部密蔽场超载,将其击损。如果她的猜测不对,如果德索亚果真是在执行圣神下达的命令,那她几乎肯定会被送交军事法庭,开除出圣神舰队。但是,如果她什么也不做,让德索亚窃走一艘圣神大天使,那么,斯通就会被送交军事法庭,开除出舰队,并且逐出教会,而且几乎肯定会被处以极刑。

“费德里克,”她轻声说道,“请减小推进力,让我们的速度同步。你仍旧可以继续执行你的命令,加速跃迁至秘密跃迁点。我只有一个请求,请让我登上‘拉斐尔’号,在你跃迁前,确认一切相安无事。”

德索亚犹豫了一下,在六百倍重力下,他无法拿这一伪命令掩饰他仓促的离去,因为不管“拉斐尔”号到哪里,船员们都得先经历两天时间进行缓慢的重生,之后才能继续使命。他注视着斯通的双眼,同时查看“加百列”号的微小图像,那艘飞船踏着白色的火焰柱,在三百倍重力水平下攀升。她还剩一点常规武器,很可能会一股脑儿发射过来,将他飞船的能量场超载。德索亚不愿回击:把“加百列”号炸成灰,并不合他的心愿。虽然他现在已经背叛了教会和祖国,但他不想成为真正的谋杀者。

那就只能用死光了。

“好吧,哈伦,”他轻松地说道,“我叫霍格把加速度降到两百倍重力,等你飞到我们边上。”他转过头,似乎在集中精神透过骨骼通道下达命令。

他的手肯定抖了一下,斯通的手也同样如此,无形的枪支微微抬起,手指扣紧了扳机。

死亡之波袭来的一刹那,德索亚神父舰长望见八粒火星脱离了战术模拟中的“加百列”号,斯通没有冒险——与其让“拉斐尔”号逃脱,她情愿将其炸成碎片。

圣母舰长的虚拟影像被拉向远方,消失于无形,死光冲进了她的飞船,切断了所有的通信连接,舰上的所有船员一命呜呼。

一秒钟之后,德索亚神父舰长感觉自己被猛然拖出了模拟空间,他大脑中的神经元被烧成灰烬。鲜血从双眼、嘴巴和耳中流出,但此时此刻,神父舰长早已死亡,“拉斐尔”号上所有有意识的实体都死了——包括C甲板上的格列高里亚斯中士和他的两名士兵,飞行甲板上的推系师梅耶尔、环系官阿盖尔、能系官丹尼斯、武系官单卡雷。

十六秒之后,八颗霍金驱动导弹闪入实空,在无声的“拉斐尔”号的四周引爆。

古阿斯在实空中注视着一切:劳尔·安迪密恩向穿着红袍的一家子道了别,接着划着桨片,朝远距传送拱门前进。这颗星球正在经历双月食。在人工河上空,烟火齐鸣,线状城市中拥着数千人,从他们口中发出奇异的叫声。古阿斯站起身,准备穿过河,把男人从小舟中揪出来。按照协议,如果劳尔·安迪密恩是单独一人的话,那就必须活捉他,把他带到星球上空的星际飞船中进行拷问——此次任务的目标是找到伊妮娅的下落——但没人说过不能对男人做点什么,他尽可以解除他的行动能力,让他再也无法逃走。古阿斯打算保持相移状态,挑断安迪密恩的脚筋和手筋,这一切可以瞬间完成,如同外科手术,这样一来,这个男人就不会有出血致死的危险,之后,他会被储存在飞船的医疗箱中,留待审问。

先前和尼弥斯分离后,古阿斯不费一秒便跑出了六公里,奔到了远距传送门,路经那一个个冻结的人形的时候,他看了看那些行人和奇怪的风力车。一到拱门那里,他就藏在了高高的河岸上的一棵柳树下,移出相移状态,回到慢时间。他的工作是守卫后门,一旦尼弥斯找到这个失踪的航空员,就会给他发送封包探索确认信息。

他在那儿等了二十分钟,其间和斯库拉以及布里亚柔斯在内部通用频段上交流了一下,但没有从尼弥斯那儿收到任何消息。这让他感到吃惊。他们都觉得,只要她进入相移状态,就会在实时的头几秒内找到这个失踪的男人。古阿斯没有担心,事实上,他根本不具有“担心”的能力,据他猜测,尼弥斯应该是在进行大范围的搜索,同时频繁地移出相移状态,花去些许实时的时间,接着又相移回去。他猜测,自己通过通用频段发出的询问是在她相移的时候送出的。他还觉得,尼弥斯虽然是他们的克隆人姐妹,但她是第一个从克隆槽中分离出来的,所以他坚信,相比斯库拉、布里亚柔斯以及自己,尼弥斯不太习惯共用通用频段。说实话,如果他们三个得到的命令只是把尼弥斯从神林上的岩石中拉出,然后当场把她结果掉,那他也不会介意。

河流上船来船往,每当一艘船从东面或是西面接近远距传送门的时候,古阿斯都会马上进入相移状态,穿过海绵状的河面,搜索一下船只,检查一下乘客。其中有些人,他不得不扒光他们的袍子,好确认那不是安迪密恩,不是机器人贝提克,也不是做了伪装的女孩伊妮娅。为了确定真假,他会用力嗅嗅他们的气味,接着用针抽取穿袍之人的组织DNA,证明他们只是维图-格雷-巴里亚那斯B的土人。所有人都是。

每次检查完毕,他都会走回河岸,继续观察。自离开飞船已过了十八分钟,这时,一艘圣神掠行艇在边上飞了一阵,接着穿过了远距传送门。古阿斯本应进入快时间,上船检查一下,对此,他感到无比厌倦,好在斯库拉已经到了飞船上,正和执行搜索任务的圣神士兵在一起,所以古阿斯也幸运地免去了这次劳神的努力。

太无聊了,她在通用频段上说道。

是啊,古阿斯附和道。

尼弥斯呢?说话的是布里亚柔斯,他已经回到了城市,那些笨拙的士兵已经通过无线电取得了搜查证,正在挨家挨户地搜索。

没收到任何音讯,古阿斯说。

在月食及相随的可笑仪式期间,他亲眼注视着风力运输车开过来,停下,劳尔·安迪密恩从中出现。古阿斯确信,那就是安迪密恩。不仅视像匹配,而且他还嗅探到这人身体上的气味,和尼弥斯上传给他们的一模一样。古阿斯本可以立即相移,接着走到有些戏剧性冻结的世界中,用针管抽取一点DNA组织,验证一下,但完全没有必要。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古阿斯没有在通用频段上发出广播,也没有向尼弥斯发送封包探索信息,他又等了一分钟。他心里跳动着一丝期盼,有一种愉悦的感觉。他不想和人分享,省得冲淡这股感觉。此外,他觉得,最好等到安迪密恩和光谱螺旋的一家子分手后再将他绑架,他现在正在小舟中和那些人挥手道别。

古阿斯望着劳尔·安迪密恩划着那条可笑的小舟,进入了渐渐变宽的人工河中。他意识到,最好是将安迪密恩连着小舟一起带走:那些光谱螺旋的人还在远望,如果他们知道他是想通过远距传输器逃走,那他们肯定觉得他会连人带船一起消失。在他们眼里,只会看到忽的一闪,安迪密恩就会从眼前传送出去。而事实上,古阿斯会保持相移状态,同时将相移场扩大,将男人和小舟扛在里面。小舟很有用,它可能会透漏出伊妮娅的藏身之处:上面沾染的行星气味,制造工艺,这些东西会向他们泄密。

北方的河流沿岸,人们喊叫着,欢唱着。月食快要结束。焰火在河流上空炸响,投下巴洛克式的阴影,落在锈迹斑斑的远距传输拱门上。安迪密恩已经扭过头,不再望向那群挥手的光谱螺旋人,他集中注意力,维持在最强劲的水流上,划着桨,朝远距传送门前进。

古阿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相移。

突然间,那东西出现在了他身边,距他仅厘米之遥。它至少有三米高,耸立在他跟前。

不可能,古阿斯暗自思忖,我应该能感觉到相移造成的扭曲信号。

流星焰火在天上炸开,血红的光芒泼洒在铬银甲壳上。在那水银状的平面上,戳起一根根金属利牙和铬银尖刺,将或黄或白或红的烟花倒影扭曲变形。古阿斯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歪扭,震惊。接着,他相移了。

相移只用了不到一微秒的时间,但不知何故,在能量场完全形成前,那怪物的四只利爪竟如探囊取物般伸了进来。刀刃般的手指挖进了古阿斯的合成皮肤和肌肉,目标直指他的一颗心脏。

古阿斯对这一击猝不及防,但他马上施以反击。他挥动银色的相移手臂,仿若舞动着一把平直的断头刀。它本可以切断晶须碳合金,就像是切进湿纸板一样不费吹灰之力,但不可思议的是,刀身竟没有砍进面前的这个高大身形。火星四溅,霹雳爆鸣,古阿斯的胳膊弹了回来,手指失去了知觉,金属桡骨和尺骨被震得粉碎。

那只探进自己体内的利爪扯出一串肠子,连带着数千米长的微纤。古阿斯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来了个开膛破肚,从肚子到胸口,全被挖空了。没关系,他还能运转。

古阿斯操起右手,握成一根尖利的大头棒,戳向那双闪闪发光的红眼。这一击足以致命,但那怪物猛地张开庞大的蒸汽铲似的下巴,然后立马合上,速度甚至快过相移,古阿斯的右臂一晃眼便被咬成两段。

古阿斯暴跳如雷,扑向这个鬼怪,想要合并两者之间的能量场,企图用自己的牙齿撕咬对方。但是,两只巨大的手牢牢抓住了他,指刃插进相移场,刺入血肉,让他动弹不得。面前的那个铬银的头颅猛地朝他锤来,银针般的尖刺刺穿了古阿斯的右眼,刺入了他大脑的右前叶。

古阿斯厉声狂叫,不是因为痛苦——虽然在他短暂的一生中,他第一次感觉到类似的感觉——而是出自无情的怒火。他搜寻着怪物的喉咙,啪嗒一声用力一咬,发出像是金铁相击一样的声音,但他依旧被怪物抓着,近身不得。

接着,怪物将古阿斯的另两颗心脏掏了出来,远远扔进了河水中。一纳秒之后,它猛地冲向前,咬入古阿斯的喉咙,长牙轻轻一合,便咬断了他的碳合金脊髓。古阿斯的脑袋就这么被咬了下来,他想要转入遥感控制,以重新掌控仍在战斗的身体。他还剩一只眼睛,透过鲜血和体液,他窥视着眼前的一切,同时在通用频段发出播报,但是头颅中的发射机被刺坏了,位于脾脏内的接收器也被扯了出去。

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首先看到的是那颗恒星重新开始显现,光晕环绕在第二颗卫星周围,接着又看到流星焰火,之后是五光十色的河面,之后又是天空,接着突然一片漆黑。古阿斯的有序思维开始消退,他意识到,他的脑袋是被远远地扔向了河中。在没入漆黑的河水前,他最后的眼膜图像看到了这样的画面:自己的无头躯干枉然无助地痉挛着,被那甲壳怪物紧紧地抱着,被刺在尖刺和荆棘上。接着,忽的一闪,伯劳从快时间的存在中相移了出去,紧接着,古阿斯的脑袋砸进水面,激起黑色的浪花。

五分钟后,拉达曼斯·尼弥斯赶了过来。她移出相移状态,河岸上空空如也,只有她兄弟的一具无头尸体。风力运输车和穿着红袍的一家子也都不见了。这段河流上看不见一条船,恒星正从第二颗卫星后头亮出身影。

古阿斯在这儿,她在通用频段上发出信息。布里亚柔斯和斯库拉仍旧在城市中和士兵在一起。那名沉睡的圣神士兵已经被找到,手铐也被解开。他们询问了市民,但没人回答那是谁的家。斯库拉正在催冯纳拉上校,叫他把事情结束。

尼弥斯移出相移场的时候,感觉到周身相当不适。她的每一根肋骨——不管那到底是骨头是还是永固钢——都断的断,折的折。好几处内脏都被捣成了肉酱,左手也动弹不得。按标准算,她几乎昏迷了二十分钟。昏迷!即便在神林上,在凝固的石头中干躺了四年,她也不曾昏迷过一秒钟。而且,这些损伤,都是透过无法渗透的相移场完成的。

没关系。等离开这个被内核遗弃的星球后,她会让自己的身体在静止状态中自行修复。尼弥斯跪到她兄弟的尸体旁,它身上全是抓痕,首级被割下,还被开膛破肚——几乎连骨头也被剔除了。现在那躯体还时不时地抽搐一下,断裂的手指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并不存在的敌人。

尼弥斯不禁颤抖了一下——不是出于对古阿斯的同情,也不是对这种伤害感到厌恶,她只是对伯劳的攻击模式做了一下专业的评估,一定要说什么的话,她感到非常钦佩。更准确地说,她心中生出了一种全然的失落感,因为她错过了这次交锋。隧道里那次攻击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当时的相移正进行到一半——对这一点,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会找到他的,她发出信息,接着相移。空气变得醇厚,好似淤泥。尼弥斯沿着河岸而下,一路强行穿越带着密集阻力的水面,她沿着河床向前走,在通用频段上呼叫,同时用深层雷达探测着。

河下游差不多一公里处,她找到了古阿斯的脑袋,那儿的水流非常强劲。淡水甲壳动物已经把它的嘴唇和剩下的眼睛吃光了,现在正在它的眼窝里勘探。尼弥斯将它们掸开,拎着脑袋,回到了河岸上。

古阿斯的通用频段发射机被压扁了,声带也没了。尼弥斯探出一根微纤,直接接通了他的记忆中枢。那颗脑袋的右侧被砸扁了,脑组织和些许DNA处理胶体溢了出来。

她没有向他提问,而是移出相移状态,直接下载记忆库,一面接收,一面向剩下的两个兄妹发送下载下来的信息。

伯劳,斯库拉发来信息。

别废话,福尔摩斯,布里亚柔斯说道。

闭嘴,尼弥斯下令,赶紧和那些蠢货了结了。我先把这儿打扫干净,然后回登陆飞船等你们。

古阿斯的眼睛已经瞎了,正滴着液体,但舌头还残留下几许,现在正试着想要开口说话,努力吐出几个音节。尼弥斯把它举到耳边。

“其——其——”请。“巴——巴——巴——”帮。“夫——夫——”我。

尼弥斯放下脑袋,那具躯干正躺在水花四溅的岸上。她对着他审视了一番。许多器官都没了,好几十米的微纤散落在杂草和烂泥中,有一些已经蔓延到了水流中,灰色的肠子和神经胶块四分五裂,撒得到处都是。恒星正从双食中探出,光线慢慢变亮,照亮了几根骨头。不管是登陆飞船,还是大天使中的医疗箱,都无法为他重新克隆出丢失的部件。即便办得到,古阿斯也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复原。

尼弥斯把脑袋放到地上,用自己的微纤包裹住那具尸体,里里外外放进石头,加重它的重量。接着,她望望河面,确保河上没有船只,便把无头尸体远远地丢进了水流中。早先,她看到河中充满了食腐生物,都是些顽固且不挑食的东西。即便如此,她兄弟的身上,肯定还是有些东西不合它们的胃口。

她拎起古阿斯的脑袋,它的舌头还在咯咯叫着。尼弥斯把上面的眼窝作为把手,用拇指和食指夹着,以一个简单的低手投掷,用力把它扔出了河。脑袋没入了河水中,河面上仅仅拂起一列波纹。

尼弥斯小跑着奔向远距传送门,拱门的表面锈迹斑斑,外表看上去刀枪不入,但她轻轻松松地撕下一块隐藏盖板,从手腕上探出一根微纤,插了进去。

我搞不明白,通用频段上传来布里亚柔斯发来的编码,它没通向任何地方。

不是没通向任何地方,尼弥斯发出她的看法,同时收回微纤。而是没有通向旧环网的任何地方。没有通向内核建立远距传输器的地方。

不可能,斯库拉发来信息,除了内核建造的传送门,不会有其他的。

尼弥斯叹了口气。她的这些兄妹可真是些蠢货。闭嘴,快回登陆飞船,她命令道。我们必须亲自汇报这件事,阿尔贝都顾问很可能会亲自下载这些报告。

尼弥斯进入相移状态,在慢时间下,小跑着穿越醇厚漆黑的空气,奔向登陆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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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通以德索亚的名字称呼他,主要用于熟人间谈私事的场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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