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维兹抬起头来。“詹诺夫!请坐。宝绮思呢?”
“在睡觉——原来我们已经进入太空了。”
“完全正确。”对于裴洛拉特轻微的诧异,崔维兹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身处这种新型重力太空艇中,根本无法察觉起飞的过程。从头到尾,没有惯性效应,没有加速推力,没有任何噪音,也没有一点震动。
远星号能将外界的重力场全部隔绝,或隔绝任意比例,因此当它从行星表面升空时,仿佛漂浮在宇宙之洋中。在此期间,说来也真奇怪,太空艇内的重力效应却始终维持正常。
太空艇尚未脱离大气层之际,自然没必要加速,因此并没有气流急速通过所引起的呼啸与振动。然而,在离开大气层后,太空艇便能迅速加速,同样不会令乘客有任何感觉。
这已经是舒适的极限,崔维兹无法想象还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除非将来人类发现某种方法,能让人直接在超空间中倏忽来去,无需借助任何航具,也不必担心附近的重力场可能太强。而如今,远星号必须花上几天的时间,尽快驶离盖娅之阳,直到重力强度减低到适当的程度,才能开始进行超空间跃迁。
“葛兰,我亲爱的伙伴,”裴洛拉特说,“我可不可以跟你说一会儿话?你不会很忙吧?”
“根本不忙,我一旦下达了正确指令,电脑就能处理一切。有些时候,它似乎能预先猜到我的指令,几乎在我未曾好好想一遍之前,它就抢先完成了。”崔维兹爱怜地轻拂着电脑桌面。
于是裴洛拉特说:“葛兰,我们认识没有多久,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虽然我必须承认,我觉得这段时间可不算短,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说来真是难以置信,当我静下心来,回顾我这不算短的一生,竟然发现我一辈子的经历,有一半都集中在过去几个月,或说好像是这样子。我几乎可以认定……”
崔维兹举起一只手。“詹诺夫,我确定你是愈扯愈远了。你原来说的,是我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非常要好的朋友,没错,的确如此,现在也没有任何改变。话说回来,你认识宝绮思的时间更短,而你们现在却更亲密。”
“这当然是两回事。”裴洛拉特清了清喉咙,显得有点尴尬。
“当然,”崔维兹说,“可是从我们不久却弥坚的友谊,你要引申出什么来?”
“我亲爱的伙伴,倘若正如你刚才所说,我们依旧是朋友,我就必须将话题转到宝绮思身上。而也正如你刚才所说,我对她特别珍爱。”
“我了解,所以呢?”
“我知道,葛兰,你不喜欢宝绮思。可是,看在我的份上,我希望……”
崔维兹又举起手来。“慢着,詹诺夫。我虽然没有拜倒在宝绮思裙下,却也不憎恨她。事实上,我对她并没有任何敌意。她是个迷人的年轻女性,就算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也愿意认为她很迷人。我不喜欢的是盖娅。”
“但宝绮思就是盖娅。”
“我知道,詹诺夫,这就是事情变得复杂的原因。只要我把宝绮思当普通人,一切都没问题,但我若是把她想成盖娅,问题马上就来了。”
“可是你并没有给盖娅任何机会,葛兰。听着,老弟,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宝绮思和我亲热的时候,有时会让我分享她的心灵,时间顶多一分钟,不能再久了,因为她说我的年纪太大,已经无法适应——喔,别咧嘴,葛兰,你同样早就超龄了。如果一个孤立体,譬如你或我,和盖娅融合的时间超过一两分钟,就有可能导致脑部的损伤;如果长达五到十分钟,则会造成无法复原的伤害。我希望你有机会体验一下,葛兰。”
“体验什么?无法复原的脑部伤害?不,谢了。”
“葛兰,你故意曲解我的话,我指的是短暂的结合。你不晓得自己错过了什么,那简直无法形容,宝绮思说那是一种愉悦的快感。就像你快要渴死的时候,终于喝到一点水的那种感觉,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向你描述。想想看,你能分享十亿人所有的喜乐。那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快感,否则你很快就会麻木。它不断在颤动,在闪烁,具有一种奇特的脉动节奏,紧紧抓住你不放。它比你单独所能体验的快乐更多——不,不是更多,而是更美好。当她关上心扉的时候,我几乎要哭出来……”
崔维兹摇了摇头。“你的口才实在惊人,好朋友,但你很像是在形容‘假脑内啡’的毒瘾,或是其他迷幻药的瘾头。你可以从它们那里得到短暂的快感,代价却是长久活在痛苦的深渊。我可不愿意!我绝不要出卖我的独立性,以换取某种短暂的快感。”
“我还是拥有我的独立性啊,葛兰。”
“如果继续耽溺下去,你还能坚持多久,詹诺夫?你对剂量的要求会愈来愈高,直到大脑损坏为止。詹诺夫,你不能让宝绮思对你这样做——也许我该跟她谈谈。”
“不!别去!你自己也知道,你说话不够婉转,我不愿让她受到伤害。我向你保证,在这方面她对我的保护超乎你的想象,她比我更担心脑部受损的危险,这点你大可放心。”
“好吧,那么我跟你说就好了。詹诺夫,千万别再这样做。在你五十二年的生命中,你的大脑一向承受惯有的快乐和喜悦,别再染上新奇的不良嗜好,否则你一定得付出代价。即使不是近在眼前,最后还是逃不掉的。”
“好吧,葛兰。”裴洛拉特一面低声回答,一面低头望着自己的鞋尖。然后他又说:“也许你可以这么想,假如你是个单细胞生物……”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詹诺夫。算了吧,宝绮思和我已经谈论过这个类比。”
“我知道,可是值得再想一想。让我们假设一群单细胞生物,它们拥有人类般的意识,以及思考判断的能力,再假设它们遇到难得的机会,可以组成一个多细胞生物。这些单细胞会不会惋惜丧失了独立性,会不会因为将被迫组成单一生物体而感到厌恶?它们这样做有没有错?单细胞能够想象人脑的威力吗?”
崔维兹猛力摇了摇头。“不对,詹诺夫,这是个错误类比。单细胞生物并没有意识和思考能力——即使有,也极其微小,根本可以忽略。对这种生物而言,组合之后虽然会失去独立性,其实等于毫无损失。然而,人类却有意识,也的确具有思考能力,人类将丧失的是真正的意识和独立的心智,所以你的类比并不成立。”
两人好一会儿不再说话,这种沉默几乎令人窒息。最后裴洛拉特决定改变话题,于是说:“你为什么盯着显像屏幕?”
“习惯成自然。”崔维兹带着苦笑答道,“电脑告诉我,并未发现盖娅的太空船跟踪我们,也没有赛协尔的舰队等在前面,但我仍然不安地盯着屏幕。唯有我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任何船舰,我才能真正放心,虽说电脑感测器比我的肉眼更敏锐、更有力数百倍。此外,电脑能够非常灵敏地侦测出太空的许多性质,那些都是我自己的感官无论如何察觉不到的——虽然这些我都明白,我却仍盯着它。”
裴洛拉特说:“葛兰,如果我们真是朋友……”
“我答应你,不会做出任何让宝绮思为难的事,至少在我能力范围之内。”
“我现在讲的是另一件事。你还没把你的目的地告诉我,好像不信任我似的。我们到底要去哪里?你认为自己知道地球在何处吗?”
崔维兹抬起头,同时扬起了眉毛。“抱歉,我一直紧抱着这个秘密不放,对不对?”
“对,可是为什么呢?”
崔维兹说:“是啊,老友,我也在想,是不是因为宝绮思的关系。”
“宝绮思?你不想让她知道吗?真的,老伙伴,你可以完全信任她。”
“并不是这个问题,我不信任她又有什么用?如果她真想知道,我猜她能从我心中揪出任何秘密来。我想,我自己有个更幼稚的理由,我觉得你现在的注意力都摆在她身上,好像我这个人不存在了。”
裴洛拉特看来吓了一大跳。“可是这并非事实,葛兰。”
“我知道,我只是试图分析自己的感受。你来找我,是担心我们的友谊生变,现在我想想,感到自己好像也有同样的疑惧。我尚未真正对自己承认,但我想我自认为被宝绮思取代了。也许我故意赌气瞒着你一些事,想要以此作为‘报复’。我想,这真是幼稚。”
“葛兰!”
“我说这实在幼稚,对不对?可是谁不曾偶尔做些孩子气的事?不过,既然我们仍是朋友,这点我们已经达成共识,我不会再玩这种游戏了。我们要去康普隆。”
“康普隆?”一时之间,裴洛拉特想不起来有这么一个地方。
“你一定还记得我的朋友,那个出卖我的曼恩・李・康普,我们曾在赛协尔碰到他。”
裴洛拉特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当然记得,康普隆是他祖先的母星。”
“或许是,我并不完全相信康普说的话。但康普隆是个众所周知的世界,而康普说过其上居民知道地球的下落。嗯,所以嘛,我们要去那里调查一下。这样做也许根本徒劳无功,却是我们目前唯一的起点。”
裴洛拉特又清了清喉咙,显得半信半疑。“喔,我亲爱的伙伴,你能肯定吗?”
“这件事无所谓肯不肯定。我们只有这一个起点,不论机会多么渺茫,我们都没有其他选择。”
“没错,但我们若要根据康普的说法行动,或许就该把他说的每一点都纳入考量。我好像记得他告诉过我们,而且是以相当肯定的口气说,地球不再是个活生生的行星,它的表面充满放射性,上面完全失去生机。果真如此的话,我们去康普隆注定只是白忙一场。”
<h4>08</h4>
他们三人正在用餐区吃午餐,几乎将小小的空间塞满了。
“真好吃,”裴洛拉特的口气听来相当满意,“这是我们从端点星带来的食物吗?”
“不,全都不是,”崔维兹说,“那些早就吃完了。这是我们航向盖娅之前,在赛协尔采购的食物。很特别,是不是?这是一种海鲜,不过挺脆的。至于这个,我当初买的时候以为是甘蓝菜,现在吃起来却觉得根本不像。”
宝绮思静静听着,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仔细地在餐盘中挑挑拣拣。
裴洛拉特柔声道:“你必须吃一点,亲爱的。”
“我知道,裴,我正在吃呢。”
崔维兹说:“我们也有盖娅食物,宝绮思。”他的口气透着些许不耐烦,但他实在无法完全掩饰。
“我知道,”宝绮思说,“但我宁愿把它先留下来。我们不知道要在太空待多久,我终究还是得适应孤立体的食物。”
“这些东西难以下咽吗?还是盖娅非吃盖娅不可?”
宝绮思叹了一口气。“事实上,我们有句谚语:‘盖娅食盖娅,无失亦无得。’只不过是意识在不同层级上下移动而已。在盖娅上,我吃的东西都属于盖娅,当食物经过消化吸收,大多变成我的一部分之后,它们仍然属于盖娅。事实上,通过我进食的过程,食物的某些部分才有机会参与较高级的意识。当然,其他部分则变成各式各样的废物,因此在意识层级中下降不少。”
她坚决地咬下一口食物,用力嚼了一会儿才吞下去,又说:“这算是个巨大的循环,植物长成之后被动物吃掉,而动物既是猎食者也是猎物。任何生物死亡之后,都会变成霉菌细胞或细菌细胞的一部分——依旧属于盖娅。在这个巨大的意识循环里,甚至无机物质也参与其中,而组成循环的每个成分,都有机会周期性地参与较高级的意识。”
“你说的这些,”崔维兹道,“可以适用于任何世界。我身上每个原子都有一段久远的历史,它过去或许曾是许多生物的一部分,当然也包括人类;它也可能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身为海洋的一员,或者曾经构成一团煤炭、一块岩石,乃至吹拂到我们身上的风。”
“然而在盖娅上,”宝绮思答道,“所有的原子也始终属于一个更高的行星级意识,而你对这个意识一无所知。”
“嗯,这么说的话,”崔维兹道,“你现在吃的这些赛协尔蔬菜会起什么变化呢?它们会变成盖娅的一部分吗?”
“会的,只是过程相当缓慢。而从我身上排泄出去的废物,则会慢慢脱离盖娅。由于我具有高层级的意识,所以能和盖娅维持比较间接的超空间接触,但是任何东西一旦离开我,就会和盖娅完全失去联系。这种超空间接触,可以——慢慢地——将我吃下的非盖娅食物转变成盖娅的一部分。”
“我们储藏的盖娅食物又会有什么变化?会不会慢慢变成非盖娅物质?若是这样,你最好趁早吃掉。”
“这倒不必担心。”宝绮思说,“我们的盖娅食物都经过特殊处理,可以长时间保持为盖娅的一部分。”
裴洛拉特突然说:“但我们倘若食用盖娅食物,那又会怎么样?还有,我们在盖娅时吃了不少盖娅食物,本身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们自己也会慢慢转变成盖娅吗?”
宝绮思摇了摇头,脸上掠过一丝莫名的愁容。“不会的,你们吃下的食物是我们的损失。至少,经过消化吸收后,成为你们身体组织的那部分,我们永远要不回来了。不过,你们的排泄物仍然属于盖娅,会慢慢变成盖娅的一部分,因此最后又会回到平衡点。但是无论如何,你们的造访仍使众多的原子脱离盖娅。”
“为什么会这样呢?”崔维兹好奇地问道。
“因为你们无法承受转换的过程,甚至极小部分也受不了。你们是我们的客人,可说是被迫来到我们的世界,所以我们必须保护你们,即使损失盖娅的一小部分也在所不惜。这是我们愿意付出的代价,虽然不能算是欣然付出。”
“这点我们很遗憾。”崔维兹说,“反之,你确定每一种非盖娅食物都对你无害吗?”
“是的,”宝绮思说,“你们能吃的食物,我全都能吃。只不过我多了一道麻烦,除了要将这些食物消化吸收,成为我的身体组织,还得将它们转换成盖娅。这就形成一种心理上的障碍,让我多少有些倒胃口,所以我才吃得这么慢,但我会慢慢克服的。”
“传染病呢?”裴洛拉特问道,高亢的声音充满了惊慌,“我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个问题,宝绮思!我们要降落的每个地方,都可能有许多微生物,而你对它们毫无抵抗力,随便一种轻微的传染病就会要你的命。崔维兹,我们必须掉头回去。”
“别慌,亲爱的裴。”宝绮思带着微笑说,“当微生物通过食物,或是其他任何方式进入我体内,也会全部同化为盖娅。如果它们有伤害我的倾向,同化的速度就会更快。一旦成为盖娅的一部分,它们就不会再伤害我了。”
此时正餐已经用完,裴洛拉特正呷着一杯温热的调味综合果汁。“亲爱的,”他一面说,一面舔着嘴唇,“我想现在又该换个话题了。我实在有种感觉,我在这艘太空艇上,唯一的工作就是改变话题。为什么会这样呢?”
崔维兹以严肃的口吻说:“因为我和宝绮思总是抓着一个话题不放,至死方休。我们得仰仗你,詹诺夫,帮助我们保持清醒。你想换个什么话题,老朋友?”
“我查遍了有关康普隆的参考资料,康普隆所在的那个星区,每个世界都拥有许多古老的传说。根据这些传说,那些世界都是很久以前建立的,是在超空间旅行出现后的第一个仟年。在康普隆的传说中,甚至还提到一位名叫班伯利的缔造者,不过并未提到他来自何处。他们流传着一种说法,康普隆这颗行星原来叫做‘班伯利世界’。”
“詹诺夫,依你看,这些记载有多少真实性?”
“也许只有核心部分吧,可是谁猜得出核心在哪里呢。”
“在正史记载中,我从来没见过班伯利这个名字。你呢?”
“我也没听说过。不过你该知道,在帝政末期,帝国之前的历史曾经遭到刻意打压。帝国的最后数个世纪,时局始终纷扰不安,皇帝们都忙着压制本土意识,因为他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本土意识是导致分裂的原因。因此,几乎银河中每个星区的正史,包括完整的记录和确切的年表,都变成从川陀兴起的年代开始写起,当时那些星区不是已和帝国结盟,就是已经被帝国并吞。”
“我很难相信历史会如此轻易就被销毁。”崔维兹说。
“很多方面并非如此,”裴洛拉特答道,“但是一个有决心的强势政府,却能大大削弱历史的影响力。这样一来,早期历史就只剩下零散的资料,很容易沦为民间传说。这类民间传说一律充满夸大不实的记述,多半将自己的星区说得比实际上更古老、更强盛。可是不论某个传说多么愚蠢,或者多么不切实际,仍会成为本土意识的一部分,该区居民一定全部深信不疑。我可以证明,银河各个角落都有一些传说,提到最早的星际殖民是从地球开始的,虽然他们对这颗母星可能有不同的称呼。”
“还有什么别的称呼?”
“名称可多了,有时管它叫‘独一世界’,有时称之为‘最古世界’。也有人用‘有卫的世界’,根据某些权威的解释,这个名称源自地球有个巨大的卫星。可是也有人坚持它的意思是‘失落的世界’,而‘有卫’则是‘久违’的转音,那是个流行于银河标准语之前的词汇,意思是‘失落’或‘不见踪影’。”
崔维兹温和地插嘴道:“詹诺夫,暂停!你的权威和反权威理论会说个没完没了。这种传说到处都有,你是这个意思吗?”
“喔,是的,我亲爱的伙伴,几乎俯拾即是。你得通通看过之后,才能体会人类这种共通的习性——一旦有了某个事实当种子,便会在上面加上一层又一层美丽的谎言,就像芮普拉星牡蛎那样,可以由一粒沙慢慢生成一颗珍珠。这个极佳的比喻是我在……”
“詹诺夫!别再说啦!告诉我,在康普隆的传说中,有没有跟其他世界不同之处?”
“喔!”裴洛拉特木然地凝视着崔维兹,一会儿之后才说,“不同?嗯,他们声称地球就在附近,这点颇不寻常。其他的世界如果提到地球,不管选用哪个名称,大多都有一种倾向,就是将它的位置讲得暧昧不明——不是说不知道有多远,就是说位于虚无缥缈之处。”
崔维兹说:“是呀,就像在赛协尔上,有人告诉我们盖娅位于超空间中。”
宝绮思突然哈哈大笑。
崔维兹立刻瞥了她一眼。“这是真的,我们亲耳听到的。”
“我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很有意思。当然啦,这正是我们希望他们相信的事。如今我们只希望不被打扰,难道还有比超空间更安全、更隐密的地方吗?如果大家都以为我们在那里,即使事实并非如此,也跟我们藏在超空间中没有两样。”
“没错,”崔维兹冷冷地说,“同理,大家会相信地球不存在,或者位于很远的地方,或者它的地壳具有放射性,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只不过,”裴洛拉特说,“康普隆人相信地球和他们相距不远。”
“却说它的地壳有放射性。凡是拥有地球传说的民族,不论说法如何,都一致认为地球无法接近。”
“差不多就是这样。”裴洛拉特说。
崔维兹又说:“赛协尔上有许多人相信盖娅就在附近,有些人甚至还能正确指出它的恒星,偏偏一致公认盖娅是个去不得的地方。而在康普隆上,或许有人能指认出地球的恒星,虽然他们会坚持地球具有放射性,而且早已失去生机。即使他们这样说,我们仍然要向地球进发,我们要拿当初进军盖娅的行动做榜样。”
宝绮思说:“当初是盖娅愿意接纳你,崔维兹。你在我们的掌握中一筹莫展,但我们根本无意伤害你。如果地球也是一样威力强大,却对我们并不友善,那该怎么办?”
“我不计一切后果,无论如何都要试图接近它。然而,这是我个人的任务,等我找出地球的下落,准备前进时,你们再离开仍不算太迟。我会把你们留在最近的基地世界,如果你们坚持的话,我也可以带你们回盖娅去。然后,我再一个人前往地球。”
“我亲爱的兄弟,”裴洛拉特显然很难过,“别说这种话,我做梦也不会想丢下你。”
“而我做梦也不会想丢下裴。”宝绮思一面说,一面伸出手来摸摸裴洛拉特的脸颊。
“那就太好了。我们很快就能进行跃迁,直奔康普隆,然后嘛,希望下一站——就是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