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圣 堂(2 / 2)

“欺负?为什么?”铎丝说,“不论是在川陀任何角落,或是其他任何一个世界上,都有许许多多天生的秃子。”

“我的父亲就相当秃,”谢顿叹了一声,“我猜未来几十年内,我也会变成秃头。我的头发现在就不怎么浓密。”

“那不是光头。”菌丝七十二说,“你们保有侧面的毛发,还有眼睛上面的。我的意思是光秃秃──完全没有毛发。”

“全身都没有吗?”铎丝很感兴趣地说。

这回菌丝七十二看来真生气了,他并未回答这个问题。

谢顿急着想把话题拉回来,他说:“菌丝七十二,请告诉我,外族人能以旁观者的身份进入圣堂吗?”

菌丝七十二猛力摇了摇头。“绝对不行,它的门只为黎明之子而开。”

铎丝说:“只有黎明之子?”

菌丝七十二显得震惊了一阵子,然后又不以为意地说:“好吧,你们是外族人。只有在特定的日子和时辰,黎明之女方可进入。规定就是这样,我可没说我也赞同。如果由我作主,我会说‘进去吧,玩个尽兴。’事实上,我自己会排在最后。”

“你从来没进去过吗?”

“我小的时候,父母曾经带我去过。可是──”他摇了摇头,“里面只有一些凝视着典籍的人,他们诵读其中的章句,为古老的日子叹息和流泪。气氛非常沉闷,你不能交谈,不能笑出声来,甚至不能望着别人。你的心灵必须完全放在失落世界上,完完全全。”他挥了挥手,表示无法认同。“我可不吃这一套。我是一名学者,我要整个世界对我开放。”

“说得好。”谢顿发觉机会出现了,“我们有同感。我们也是学者,铎丝和我都是。”

“我知道。”菌丝七十二说。

“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你们一定是。获准进入麦曲生的外族人,仅限于帝国官员、外交使节和重要的行商,此外就是学者。在我看来,你俩都有学者的长相。这就是我对你们感兴趣的原因,物以类聚嘛。”他露出开怀的笑容。

“果不其然。我是数学家,铎丝是历史学家。你呢?”

“我的专长是……文化。我读过外族人所有的伟大文学作品,黎叟尔、曼通、诺维葛……”

“我们则读过你们族人的伟大作品。比如说,我曾经读过你们的典籍──有关失落世界的记述。”

菌丝七十二惊讶得张大双眼,橄榄色的皮肤似乎也稍微褪色。“你读过?怎么会?在哪里?”

“在我们的大学里有些副本,只要获得允许就能阅读。”

“典籍的副本?”

“没错。”

“我怀疑长老们是否知道这件事?”

谢顿又说:“我还读过有关机仆的记载。”

“机仆?”

“是的。所以我才会希望能够进入圣堂,我想看看那个机仆。”铎丝轻踢谢顿的脚踝,但他并未理会。

菌丝七十二不安地说:“我不相信这种事,有学问的人都不相信。”但他随即东张西望,仿佛担心有人偷听。

谢顿说:“我读到过一段记载,说有个机仆仍在圣堂里面。”

菌丝七十二说:“我不想讨论这种无稽之谈。”

谢顿毫不放松。“假使它真在圣堂里面,会在哪个角落呢?”

“即使那是真的,我也无法告诉你什么。我只在小时候进去过。”

“你可知道里面是否有个特别的地方,一个隐密的场所?”

“有个长老阁,只有长老才能去,可是那里什么也没有。”

“你去过吗?”

“没有,当然没有。”

“那你又怎么知道呢?”

“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石榴树,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激光风琴,我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其他一百万种东西。我不知道它们存不存在,是否就代表它们全部存在?”

一时之间,谢顿无言以对。

菌丝七十二忧虑的脸庞闪过一丝飘忽的笑容。他说:“那是学者的论证方式。你瞧,我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人。无论如何,我还是建议你别试图上长老阁去。万一让他们发现有个外族人在里面,我想你是不会喜欢那种后果的。好啦,愿黎明与你同在。”他突然起身──毫无预警──然后匆匆离去。

谢顿望着他的背影,感到相当讶异。“什么东西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我想,”铎丝说,“是因为有人来了。”

的确有人来了。那人身材高大,穿着一件精致的白色裰服,斜挂着一条更为精致且隐隐生辉的红色肩带。他踏着严肃的步伐趋近他们,脸上挂着无庸置疑的权威,以及更加无庸置疑的不悦神色。

<h4>53</h4>

新出场的那位麦曲生人走近后,哈里・谢顿马上站起来。至于这是不是合宜的礼貌举动,他并没有丝毫概念,不过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这样做不会有任何害处。铎丝・凡纳比里跟着他起身,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下垂的目光。

对方站在他们两人面前。他也是一名老者,却比菌丝七十二更不容易看出年龄。岁月似乎使他依然英俊的脸庞显得更加高贵。他的光头浑圆美观,他的眼珠则是惊人的湛蓝色,与火红而明亮的肩带形成强烈对比。

来人说道:“我看得出你们是外族人。”他的声音比谢顿预料的更为高亢,不过他说得很慢,仿佛意识到他吐出的每个字都具有权威。

“我们的确是。”谢顿以客气但坚定的语气说。他觉得无论如何应该尊重对方的身份,却并未打算放弃自己的身份。

“你们的姓名?”

“我是来自赫利肯的哈里・谢顿,我的同伴是来自锡纳的铎丝・凡纳比里。你呢,麦曲生先生?”

那人不悦地眯起眼睛,不过当他面对威严的态度时,他自然也体会得到。

“我是天纹二,”他将头抬高了一些,“圣堂的长老之一。外族男子,你的身份为何?”

“我们,”谢顿刻意强调这个代名词,“是斯璀璘大学的学者。我是数学家,我的同伴是历史学家,我们前来研究麦曲生的风土民情。”

“经由谁的许可?”

“经由日主十四的许可。我们抵达时,他曾亲自迎接。”

天纹二陷入沉默好一会儿,然后他脸上出现浅浅笑意,态度则变得几乎和蔼可亲。他说:“原来是元老,我和他很熟。”

“你理当如此。”谢顿以温和的语气说,“还有什么事吗,长老?”

“有的。”这位长老极力想要重新掌握优势,“刚才和你们在一起,当我走近时匆匆离去的是什么人?”

谢顿摇了摇头。“长老,我们以前从未见过他,对他一无所知。我们遇到他纯粹是巧合,只是向他询问有关圣堂的事。”

“你问他些什么?”

“两个问题,长老。我们问他这座建筑是否就是圣堂,还有它是否准许外族人进入。他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是肯定的,对第二个则是否定的。”

“相当正确。你又对圣堂哪方面有兴趣?”

“长老,我们来此是要研究麦曲生的风土民情。圣堂难道不是麦曲生的大脑和心脏吗?”

“它完全是我们的,专门保留给我们。”

“即使是某位长老──不,元老──看在我们做学问的份上,也不能特准我们进去吗?”

“你真得到了元老的许可?”

谢顿只迟疑了很短一下子,铎丝趁机扬起眼珠,迅速从旁望了他一眼。他断定自己无法扯这么大的谎,于是说:“不,还没有。”

“或者永远不会。”长老说,“你们虽然获得许可来到麦曲生,可是即使最高当局也无法绝对控制公众。我们珍惜我们的圣堂──不论在麦曲生哪个角落出现一个外族人,都很容易引发大众的激动情绪,但是,尤其以圣堂附近最为严重。只要有个容易冲动的人高喊一声‘侵略!’,像这样一群平和的群众就会变成一群猛兽,非得将你们碎尸万段才肯罢休。我这样说绝非夸大其辞。即使元老对你们表示亲善,为了自己好,你们还是走吧。立刻就走!”

“可是圣堂……”谢顿顽固地说,不过铎丝却在轻扯他的裰服。

“圣堂里面究竟有什么能引起你的兴趣?”长老说,“你已经从外面看到了,而里面没有任何值得你看的东西。”

“有个机仆。”谢顿说。

长老惊骇万分地瞪着谢顿。然后他弯下腰来,将嘴巴凑到谢顿耳边,严厉地悄声道:“立刻离开,否则我自己会高喊那声‘侵略!’。要不是看在元老的份上,我连这个机会也不会给你。”

此时铎丝展现惊人的力量,拉着谢顿急步离去,几乎使他站立不稳。她一路拖着他走,直到他恢复平衡,快步跟在她后面为止。

<h4>54</h4>

一夜无话,直到次日上午吃早餐的时候,铎丝才重拾这个话题──不过却是用谢顿感到最伤人的说法。

她说:“唉,昨天真是一败涂地。”

谢顿面色凝重,他原本还真以为已经躲过批判。“凭什么说一败涂地?”

“我们的下场是被轰出来。为了什么?我们又得到了什么?”

“我们只是得知那里面有个机器人。”

“菌丝七十二说没这回事。”

“他当然那样说。他是个学者,或说自认是个学者。有关圣堂的点点滴滴,他不知道的也许能装满他常去的那间图书馆。你看到那个长老的反应了。”

“我当然看到了。”

“假使里面并没有机器人,他不会表现出那样的反应。我们的情报把他吓坏了。”

“哈里,那只是你的猜想。即使真有其事,我们也进不去。”

“我们当然能试一试。吃完早餐我们就出去,我要买一条肩带,就是所谓的和带。我把它挂在身上,虔敬地保持目光向下,就这样走进去。”

“人皮帽和其他一切呢?他们会在一微秒内认出你来。”

“不,不会的。我们先走进那间保存外族人资料的图书馆,反正我也想去看看。那间图书馆是圣堂的一栋附属建筑,我推测里面或许有进入圣堂的入口……”

“你进去后会立刻遭到逮捕。”

“绝对不会。你也听到菌丝七十二是怎么说的,人人都保持目光向下,冥思他们那个伟大的失落世界奥罗拉。没有人会望向其他人,说不定那是严重违反戒律的行为。然后,我就能找到长老阁……”

“那么容易?”

“在昨天的谈话中,菌丝七十二曾建议我别试图上长老阁去。上去!它一定是在圣堂的高塔中,那个中央高塔。”

铎丝摇了摇头。“我不记得那人使用的是哪些字眼,我想你也记不清了。那实在是太过微弱的根据……慢着。”她突然打住,同时皱起眉头。

“怎么了?”谢顿问。

“‘阁’是个古老的字眼,意思是位于高处的住所。”

“啊!我就说吧。你看,从你所谓的一败涂地中,我们获悉了一些重要的事。如果我再找到一个已经两万岁的、活生生的机器人,如果它能告诉我……”

“假设这种东西果真存在,这已经难以置信;再假设你能找到它,这又是不大可能的事。在这两个前提下,你认为你在行踪暴露之前,可以跟它谈多久的话?”

“我不知道。可是如果我能证明它的存在,而我又能找到它,那我总会想办法和它交谈。不论在任何情况下,我想打退堂鼓都已经太晚了。在我认为心理史学根本无法建立时,夫铭就该放我一马。现在似乎有了眉目,我不会让任何事物阻止我──除非把我杀了。”

“麦曲生人可能会被迫那样做,哈里,你不能冒这个险。”

“不,我可以冒险,我要去试试看。”

“不,哈里。我必须照顾你,我不能让你去。”

“你一定要让我去。找到建立心理史学的方法,比我自身的安全更重要。我的安全之所以重要,只因为我或许能够建立心理史学。若是阻止我这么做,你的工作就失去意义──好好想一想。”

谢顿觉得一股全新的使命感注入体内。心理史学──那个模糊不清的理论,不久之前,他还认为绝无成功的希望──隐隐约约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真实。现在,他必须相信它是有可能的,他打心眼里感觉得到。拼图的碎片似乎开始逐渐聚拢,虽然还不能看出整体的图样,他却可以确定圣堂能够提供另一块碎片。

“那我要和你一起进去,这样,我才能及时把你这个白痴拉出来。”

“女人是不准入内的。”

“什么东西让我看来像个女人?只是这件裰服罢了。穿着这种服装,你看不见我的胸部。而戴上人皮帽之后,我也不再拥有女人的发型。我的脸洗得干干净净,未施任何脂粉,和男人没什么两样,何况这里的男人连短髭都没有。我需要的只是一件白色裰服和一条肩带,然后我就能进去。要不是受到禁忌的限制,每位姐妹都能这么做。我可不受任何的限制。”

“你受我的限制。我不让你那样做,太危险了。”

“对我和对你一样危险。”

“但我非得冒这个险不可。”

“那么我也一样。你的使命为什么能压过我的?”

“因为……”谢顿突然住口,陷入沉思。

“你这样想吧,”铎丝的声音坚如岩石,“我绝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假如你想尝试,我会把你打昏,再把你绑起来。倘若你不喜欢那样,就打消单独行动的念头。”

谢顿犹豫不决,还闷闷不乐地嘀咕了几句。但他放弃了争论,至少暂时如此。

<h4>55</h4>

天空几乎万里无云,但晴空却是灰蓝色的,仿佛罩在一片高层轻雾中。那是个美好的画面,谢顿心想,不过他忽然又怀念起太阳。川陀的居民都看不见这颗行星的太阳,除非他们前往上方,而且即便如此,也必须等到自然的云层裂出一道缝。

土生土长的川陀人是否怀念太阳?是否想到过它?当他们访问其他世界,抬头便能望见真实太阳之际,他们是否带着敬畏的心情,凝视着那颗眩目的火球?

他感到纳闷,为何那么多人过着庸庸碌碌的日子,从未试图找出许多问题的答案──甚至根本未曾想到那些问题?人生难道还有什么事,会比寻找答案更令人感到振奋?

他又将视线移到水平线上。宽广的道路两侧排列着低矮的建筑,其中大多数是商店。来来往往的个人地面车为数众多,每一辆都紧贴着右侧。它们似乎像一批古董,不过都是电力驱动的,而且几乎安静无声。谢顿不禁怀疑,“古董”这个词难道总是值得嘲笑吗?安静是否能弥补慢速的缺点?毕竟,人生又有什么特别需要赶场的呢?

看到人行道上有些儿童,谢顿在心烦意乱中抿紧了嘴唇。显然,麦曲生人不可能拥有倍增的寿命,除非他们愿意大肆进行杀婴的举动。无论男孩或女孩(虽然很难分辨)都穿着裰服,长度仅达膝盖以下数寸,好让孩童狂野的活动不至束手束脚。

那些儿童也都还有头发,长度不超过一寸。不过即使如此,较大的儿童在裰服上一律附有兜帽,而且都把它拉上,将头顶完全遮起来。仿佛他们年龄已经不小,足以使头发看来有点淫秽之意──或者是年龄已经够大,因而主动希望遮掩头发,并渴望脱毛的成年礼早日来临。

谢顿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说:“铎丝,你去购物的时候由谁付账,是你还是雨点姐妹?”

“当然是我。雨点姐妹从未掏出信用瓷卡,但是她们应该那样做吗?买的东西全是给我们用的,和她们无关。”

“但你拿的是一张川陀信用瓷卡,外族女子的信用瓷卡。”

“当然,哈里,可是这根本不成问题。麦曲生人或许如愿地保持着独有的文化、思考模式和生活习惯。他们还可以毁弃头部毛发,并且一律穿着裰服。然而,他们必须使用这个世界所通用的信用点。倘若他们拒绝,便会扼杀一切商业活动,但任何理智的人都不会想那么做。哈里,信用点是万能的。”她举起一只手,仿佛正握着一张隐形信用瓷卡。

“所以他们接受你的信用瓷卡?”

“他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对我的人皮帽也从来不予置评。信用点消除了一切疑虑。”

“嗯,那很好。所以我也能买……”

“不,由我来买。信用点或许能消除一切疑虑,但比较起来,还是更容易消除对一名外族女子的疑虑。他们习惯了对女性不太注意或毫不注意,所以自然而然对我一视同仁──这就是我曾经光顾的那家服装店。”

“我在外面等。帮我买一条好看的红肩带──特别引人注目的。”

“你别假装忘了我们的决定。我会买两条,还会再买一件白色裰服……符合我的尺寸的。”

“一个女人想买白色裰服,他们不会奇怪吗?”

“当然不会。他们会假定我是帮男伴买的,而他的身材刚好和我一样。事实上,只要我的信用瓷卡没问题,我想他们根本懒得做任何假定。”

于是谢顿开始等待,并有几分期望会有人和他这个外族人打招呼,或者公然抨击他这个外族人──后者其实更有可能,不料这两种人皆未出现。在他面前经过的人都没看他一眼,即使是那些朝这个方向望来的人,也似乎无动于衷地继续前进。尤其让他敏感的是那些灰色裰服──那些成双成对行走的女性,而身边有个男伴的更糟。她们是属于受到压制、遭到冷落、不受重视的一群,还有什么举动,比看到外族男子后尖叫一声更能引起短暂的侧目?可是就连女性也对他不屑一顾。

他们并未预期看到外族人,谢顿想,所以就视而不见。

这点,他认定将有助于两人即将侵入圣堂的行动。更不会有人预期在那里见到外族人,自然会对他们两人更加视若无睹。

铎丝出来的时候,谢顿的心情相当好。

“买齐了吗?”

“绝对齐全。”

“那我们回去吧,好让你换衣服。”

新买的白色裰服不如灰色那件合身。显然她刚才根本不能试穿,否则即使最愚钝的店主也会吓得不知所措。

“哈里,我看来怎么样?”她问道。

“和男生一模一样。”谢顿说,“现在我们来试试肩带……或者该说和带,我最好习惯这个说法。”

未戴人皮帽的铎丝正心满意足地甩着头发。她突然说:“别急着戴上,我们并不准备披挂着肩带游行麦曲生。引人注目是我们最不愿发生的事。”

“不,不。我只是想看看是否合身。”

“好吧,不是那条。这条的品质比较好,而且比较精致。”

“你说得对,铎丝。我必须吸引所有的注意力,我可不想让他们察觉你是女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哈里,我只是要你看来帅气。”

“万分感谢,但我怀疑那是不可能的。现在,让我们想想看,这究竟该怎样穿戴。”

谢顿与铎丝两人一起练习戴上与摘下和带的动作,练了一次又一次,直到能以流畅的动作一气呵成为止。这回是由铎丝担任谢顿的老师,因为昨天她在圣堂外曾看到一名男子全程的动作。

当谢顿称赞她具有敏锐观察力的时候,她红着脸说:“这实在没什么,哈里,只不过是我刚好注意到。”

谢顿答道:“那么,你是个注意力过人的天才。”

终于练得满意之后,他们站得相隔老远,互相审视着对方的穿着。谢顿的和带闪闪发亮,有个鲜红的龙形图案浮现在较淡的同色调背景上。铎丝那条的设计比较不那么大胆,仅在中央处点缀着一条简单的细纹,而且色调非常浅。“这样,”她说,“刚好足以显示我们的品味不赖。”说完她就摘下那条和带。

“现在,”谢顿说,“我们把它叠起来,放进一个内袋。我的信用瓷卡──其实是夫铭的──和此地的钥匙在这个内袋,而这里,另一边的内袋是那本典籍。”

“典籍?你应该带着它到处跑吗?”

“我必须这么做。我猜进入圣堂的人都该随身携带一本典籍,他们可能会吟咏或齐声朗读其中的章句。有必要的话,我们就共用这本典籍,或许没有人会注意到。准备好了吗?”

“我绝不会准备好,但我会跟你一起去。”

“这会是一趟沉闷的旅程。能否请你检查一下我的人皮帽,确定这次没有头发露出来?记着别抓你的头。”

“我不会。你看来一切正常。”

“你也是。”

“还有,你看来紧张兮兮的。”

谢顿以挖苦的口气说:“猜猜为什么!”

铎丝冲动地伸出手去,紧紧握住谢顿的手,却又赶紧抽回来,好像对自己的举动惊讶不已。然后她低下头,将身上的白色裰服拉直。谢顿自己也有点惊讶,却又异样地高兴,他清了清喉咙,说道:“好啦,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