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周巨的一声“烫”
才出声,他就已经迅速撤回唇齿,然后热烫的红糖汁仍旧涌出一些,舌尖颇有些麻木刺痛。
空气中那诱人的甜香也越发焦灼。
周巨都能听到自己的肠胃轰鸣声。
殿内一时寂静。
秦王若无其事放下糖饼,此刻笑看周巨:“寡人还当你在兰池宫用过了。”
这明显是句玩笑话,周巨跟随秦王多年,此刻也捋起袖子卖弄:
“大王需得可怜臣下——这诸柘糖熬煮时太过香甜,臣一时没受住亲手搅拌两下,炸开的糖汁便在手背上烫出这样的燎泡。”
要不然他怎么知道会这样烫啊?
厨工们一声不吭,他还当真就如此轻松呢!
不过冷却成型后,他确实是尝了两口的。
但这个是万万不能让大王知道的——就算大王心里早就猜到,也不能由他说出来。
周巨将卖惨的分寸拿捏的格外好,此刻话音落下,就动手为秦王盛出一碗鸭汤来:
“大王尝尝这个。
秦卿共做三只老鸭,一份献给大王,一份她自留享用,还有一份供大王恩赏。”
鸭汤如今温度正好,姬衡缓缓拿羹勺尝了一口,而后眉头微扬:“却比平日宫厨献上的多些风味。
来人,将剩下那份赐给上将军。”
周巨微笑应是,这份安排也确实不出他所料。
至于他?
哎哟!
大王待会儿还能剩下半瓮呢!
冬瓜绵软清爽,老鸭炖的肉质细嫩,汤水恰到好处的咸鲜风味十足。
等到一碗鸭汤喝完,糖饼也恰到好处。
一口咬下,酥香又略带被糖汁浸泡的绵软层的面饼里,浓稠的红糖包裹着香气与甜美一同融入口中,只一口,便让人瞬间满足。
姬衡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此刻也终于彻底放松下来,他一边缓缓品尝着这滋味,一边又安排道:
“糖饼令宫厨速速再做,三公九卿及众将军处,都要赐下。”
“另,这诸柘糖的名字不妥,秦卿可有取新名?”
若叫了诸柘,岂不是叫人轻易能猜出原料吗?周巨于是点头:“秦卿并未取名,但她偶有口快,称其为红糖。”
“红糖……”
姬衡看了看手中的麦饼——与其说是红糖,不如说是近乎黑糖更合适。
但这个颜色称呼让他有了新的联想:“有红,莫非还有黄、白等色?”
这个问题周巨答不上来,只说道:“秦卿未曾说过。
但她衣食住行颇为讲究,依臣看,大王只等来日便是。”
这倒是。
这位秦卿行事,做什么都落落大方,处变不惊。
唯独在性命与美食享受之事,显然一刻也等不得。
“寡人允她可面呈思想,为何不见她亲自前来?”
周巨躬身:“臣已传令。
但秦卿有言:她所知所学杂乱无章,若贸然回禀,恐耽误大王国事。”
“因而要再耽搁些时日才好。”
“另,秦卿还遣宫人来问:若大王飧后还有余暇,她愿再次献宝。”
麦饼香甜可口,姬衡也终于飞扬眉头:“哦?她果然舍得将那些隐秘之物都献上?”
她的箱中除了没一一展示的贴身衣物外,还有怪模怪样的黑色板子,当初献药时只一带而过。
她那怪模怪样的衣服外侧有荷包,侍女们早已回禀,同样有一块儿黑色板子,秦卿很是宝贝。
虽看不出有什么用处,但入睡时却惯常要放到枕边。
而他身为天下之主,虽不至于觊觎这些,但对方模糊言语知而不禀,却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