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亦认真地点头问话：“左一一是谁？”

“这个我知道！”

终于遇到一个能够回答的问题，汤原高高举起手用尽全力缓解会议室里死寂的气氛：

“左一一是花语剧团的创立人之一，也是第一任的白雪公主饰演者。

但是她才演了不到两个月，就因为意外坠湖离世了。

不过自那之后啊，剧团的热度就更高了。”

叶亦猛地一怔：

“……果然，这就是‘涅槃重生’。”

季望干脆利落喝完一杯咖啡，拎起车钥匙就往外走：

“既然是木偶复仇，那么就先查查两年前左一一的案子里，木偶是怎么杀人的吧。”

查案就是这样，一条路走不通就换一条路走，再厉害的刑警也没办法保证自已走的每一条路都是正确的。

季望拎起外套，吩咐道：

“祝杆和汤原去找团员们聊一聊，两年前这个木偶复仇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亦，问话要有根有本，两年前花语剧团还在学校，我刚刚跟戏剧学院的剧团指导老师联系好了，但这是位女老师，你陪我跑一趟吧，好么？”

折腾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才得以让屁股在椅子里休息十分钟的叶亦艰难地活动脖颈，看着墙壁上夜里11点的时钟，又艰难地转头看向季望。

深黑色的瞳仁里不只是不可置信，还包含了另一层惊讶的情绪--

即便是机器人也不可能24小时待机，季望这超强的精气神到底是在哪里充值的？

而其他人注视着季望，是因为另一件事--

他居然会说“好么”

！

他这是在征询叶亦的意见吗！

分配任务不想去也得去，居然还用问句！

尤其是饱受队长压迫的汤原，此刻的世界观好像崩塌了，扶着桌子起身干活前仔仔细细欣赏了一遍叶亦清冷精致的眉眼，他终于迟钝地领悟到，长得好看是真的有好处的。

而叶亦居然还真敢答：“我考虑一下。”

-

安城入春之前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白天还算是晴朗的天气，在一阵寒风之后忽然在半夜下起大雨。

珠帘般的雨水笼罩城市，季望的白色大奔在雨水中奔波将近两个小时，才总算到达安城市戏剧学院。

凌晨的校园十分寂静，只能听到豆大的雨点无情打在伞面时咚咚咚的声响，季望撑着伞拉开副驾的车门，却见叶亦盯着挡风玻璃上的雨珠，眉心紧皱。

季望扶着车门小声问：“叶亦，你还好么？”

叶亦双手无知无觉地捏着衣角，纤细的手指僵硬得发白，双眼失神地望着铺天盖地的黑夜，呢喃着说：

“……好大雨。”

季望几乎在瞬间就明白了：她怕雨。

怕夜里的雨。

有很多经历过心理创伤的人，会对当时的某个场景或是某个物件留下阴影，继而在往后的生活中再遇到类似的情景时会出现恐惧，严重的甚至会窒息、晕厥。

季望并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在车上，只好试探性伸出手握住她的肩膀，说：

“前面就是办公楼，车子开不进去，你要是不介意，我抱你过去？”

叶亦慢半拍转头看他，脸色惨白如雪，半晌后她咬咬唇：

“……不用，我、我自已走。”

那段路很短，不过就是行政楼前的二十几级台阶；其实夜也不黑，因为楼前的灯光能够把台阶全部照亮。

但是当季望收起伞时，靠近叶亦一侧的西装外套衣袖被她捏出一块非常明显的褶皱。

再回头，见叶亦扶着墙壁缓缓蹲下身，纤瘦的身体在走廊里微微发抖。

似乎她迈出的这一步，用光了好几年积攒的所有勇气和力量。

季望什么都没问，只是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叶亦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蹲在墙角小声地说着她在网络上查到的关于“木偶复仇”

的传闻：

“人们都觉得万物有灵，越是像人的东西就越有灵性，比如布娃娃、玩偶、木偶……常年被观众欣赏和关注的白雪公主木偶也有灵性，会主动挑选那些能力出众的人来表演，对于那些在舞台上失误的演员，木偶会用‘复仇’的方式把她杀害，从而继续挑选更加优秀的演员来胜任。”

季望蹲下身，试图从侧面确认她的状态，却只能看见垂落的长发，以及一点微粉的鼻尖。

他下意识想要抬手去撩起她的头发，却又在指尖触碰到发丝的瞬间反应过来，僵硬地收回手，接着她的话问道：

“木偶认为，苏素演得不够好，所以把她杀害了么？”

“苏素这段时间的状态确实不太好，听说在安城的三场演出里面，她好几次出现失误，昨晚还险些在舞台上滑倒摔跤。

如果木偶的要求严格，那这样的失误，就算是比较严重的舞台事故了吧。”

她的嗓音清清凉凉的，季望听得有些入神，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已那只不受控制的手还是把她垂落的长发撩到了耳后，这时候再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

“季队。”

季望对上那双极深的冷眸时无意识喉结一动：“……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