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一路上皆是下山的香客,马车行得不快。
回到府中,已经是酉时了,天色渐暗。
薛泠回院子换了身衣服,去正厅和家人用了晚膳,这才回自己院子中。
昨日闻祁说有事要办,便告辞离开了。
走时,薛泠与薛谌一同送他。
回来后,阿爹便问她,觉得闻祁如何。
薛泠深知爹娘想法,便说了句“不错”。
她阿爹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薛泠瞧着父亲高兴,也知闻祁下次再来,怕便要商讨她与他的之事了。
“小姐,夜深了,别着凉了。”
碧月拿了披风,站在身后,给她缓缓披上。
薛泠回头看了一眼碧月,“碧月,你可有心仪之人?”
碧月听到她这话,直接便跪在了她身侧:“小姐,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
薛泠有些无奈:“不过是觉得你年纪也不小了,该给找个好人家了。”
碧月摇着头,“小姐,奴婢不想嫁人,奴婢只想在小姐身边伺候您。”
“你为何不想嫁人?是没有心仪的男子,还是怕所遇非人?”
往后她若是和闻祁成婚,这上京便是故土,难以再回来。
翠月便罢了,碧月在这上京土生土长,虽是被卖给了诚意伯府,可她爹娘后来凑足了银子,便想来将她赎回去。
碧月家人都在这上京,前年她父亲做工摔伤了腿,如今便只能在家中种地,她家中有个成婚了的哥哥,哥嫂待她还不错,逢年过节,也会托人送些吃食来给碧月。
若是随她去了青州,碧月与家人,怕也是难以再见。
碧月在她身边伺候这么多年,薛泠自是希望她往后能好些。
上京离青州千里,山高路远,她不忍碧月与家人分离。
碧月抬起头,双眼通红:“奴婢没有心仪的男子,亦不想离开小姐。”
她说到此处,一滴泪从她眼中流下,“小姐,您可是打算嫁给闻公子?”
“嗯。”
碧月聪敏,薛泠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我与太子之事,你也清楚,我便是不嫁人,也不可能留在这上京。你家人都在这上京,我也不忍心让你跟着我离开上京,与你家人分开。”
“小姐!奴婢只想跟着您!不管小姐在何处,奴婢也跟着您!”
“那你爹娘呢?”
碧月抿着唇,提及爹娘,她自然也是不舍:“奴婢这些年也攒了些钱银,若是小姐离开上京,奴婢便将那些钱给他们二老。”
“便当是奴婢远嫁了,不能在他们跟前尽孝。”
碧月五岁便被爹娘卖进了诚意伯府,虽然后来爹娘存了银子想来赎她回去,可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日,她哭着唤她阿娘不要不要她。
后来她大病一场,若非伯爷和夫人心善,她怕是活不过六岁,更别说是等她爹娘来将她赎回去。
十二岁那年,她爹娘来赎她时,小姐便将卖身契交到她手上,若她想走,小姐便不留。
可她那年没走,往后自然也不会再走。
有些事情,便像是一根刺一样,长在皮肉里,碰不到的时候察觉不到,可一旦碰到了,便觉得疼。
便是不疼,可那刺痛,让人想要拔出来,却又寻不到,这注定是一道无解的题。
她年长小姐两岁,五岁到小姐身旁,那时候的小姐不过才三岁,双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唤她碧月姐姐。
对她而言,小姐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小姐,您可不可以不要赶奴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