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时节的肉联厂车间,因为水汽大,又湿又冷。
值班室里,几个同事围着电热小太阳打牌,手气最差的两个人,脸上贴了一脸小纸条。
孙兴躺在一旁的行军床上,正在听关羽败走麦城。
三国已经听了好几遍了,每次听到这段,都引得人心里湿漉漉的,憋着一口怨气,恨不得提上自已的杀猪刀冲进收音机里,帮帮关老爷。
值班室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几个打牌的谁也不愿意起来,生怕把运气折腾走了。
孙兴也不愿意起来,被窝好不容易暖热,睡意刚朦胧上来。
最终,还是打牌的其中一人,跑到电话机旁,接起听筒:
“喂,找谁?”
电话那头是一个粗粗的声音,一时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我找孙兴。”
“孙师傅,电话!”那人把听筒往桌子上一放,回去起牌了。
孙兴不得不从热被窝里钻出来,跑过去接起电话。
“孙兴吗?”
“对。你是谁?”
“20分钟前,你们同村的一个男人进了你家,今晚在你家过夜。”
“……”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沉默。
紧接着,孙兴率先挂断了电话。
面无表情的回到自已的行军床上,把收音机的声音开得更大了点。
四十分钟后,值班室电话再次响起。
“孙师傅接电话,肯定找你的!”打牌的小周催道。
可是行军床上,孙兴用被蒙住头,已经鼾声大作。
小周只好跑去接电话,还是刚才那个声音:
“我找孙兴。”
小周说了声“你等着”,放下听筒,去孙兴身边用力拍了拍:
“孙师傅,有人找你,听声音很着急。孙师傅……”
孙兴烦躁的掀开被子,跑到电话机旁边,抄起听筒。
“孙兴,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个男人今天晚上在你家住……”
“关你X事!”孙兴粗暴的骂了一声,把电话又挂了。
旁边几个打牌的朝他看过来,有人问:
“孙师傅咋了,跟媳妇吵架了?”
“不能吧,孙师傅哪舍得跟媳妇吵架!”
“孙师傅消消气,家和万事兴……”
孙兴平时在车间少言寡语,不爱跟同事开玩笑,也不掺和同事的玩笑,大家对他说话都很客气。
孙兴走了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略一思索,他转身把桌子上的电话线拔了。
如果没有这个电话的话,这将是个普通的夜晚,和以往所有的夜晚一样。
他听听评书,睡一小觉,起来干活,天亮交班,在单位食堂吃过早餐,骑着摩托车回去补觉。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
可是,他无法假装那个电话没打来过,也无法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尤其,是关乎男人尊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