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曼却突然身体一僵,正拿起咖啡杯的手顿了顿。
注意到对面的人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自己,他赶紧喝了一口热拿铁,然后才老实又无辜地反驳:“什么时候?我从来没骗过你。”
“真的吗?真的从来没骗过我吗?”
“当然,你才是我们中会骗人的那一个。”
对话与质疑的过程中,克莱因毫不掩饰自己锐利的怀疑的眼神。
费尔曼大大方方地看回去,表情刚正不阿。
最后是克莱因先移开目光:“好吧,最好是这样,我给过你最多信任,要是骗我你就太该死啦。”
他语气再次变得轻快,笑眯眯地说道。
只有费尔曼自己知道,他面上不显,后背的汗却沁透了布料硬挺立体的白衬衣。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热拿铁闹的。
离直播开始还有两分钟,导播过来敲门叫克莱因了。
克莱因站起来,把演讲稿拿在手上,就要出去。
因为是克莱因的个人新闻发布会,除了他没有任何嘉宾,更没有场控——没人敢在调查总局的地盘上说些不合时宜的话。
因此,费尔曼并不陪同克莱因过去。
他像以前每一次目送克莱因先走出咖啡馆,去与任务目标搭讪一样,坐在原位,目送克莱因出门。
“你知道吗?”克莱因在关上门之前,轻声说道,“我被骗得最惨的一次,几乎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还好,一切都好起来了。”
“是啊,一切都好起来了。”费尔曼还以为他说的是蓝星,这颗成为了人类第二故乡的星球。
他附和着回应了克莱因,却看到克莱因微微一笑,轻轻关上了门。
休息室里,现在只剩下费尔曼。
中央空调送出来的冷风在格外安静的房间里很是明显,费尔曼有一些心不在焉。
或者说是坐立难安。
他总觉得,克莱因刚刚那个笑,有一点怪怪的。
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克莱因提前看了不止一遍演讲稿,还背诵了下来,喝咖啡的间隙都在不断巩固记忆。
我应该相信他。
他就是再脑子出了问题,也不会拿人类开玩笑。
曾经,他为此付出了一切。
等等!
克莱因刚刚说“我被骗得最惨的一次,几乎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还好,一切都好起来了”。
难道他知道什么了?
费尔曼猛地站起来,就要追出去。
但他刚走出两步又顿在原地。
不、不可以,花了那么长的时间造势,不可以现在打断。
费尔曼脸色阴沉地在休息室里踱步,最后决定还是先不要自乱阵脚。
等等看,等等看克莱因要说什么,再随机应变。
这么想着,他打开了休息室里的电视机。
因为是直播的关系,所以与演播厅几乎是无缝同步。
费尔曼担心自己杵在摄像机旁边,会让克莱因本来就多疑的性格对自己的信任更加崩塌,他只能和所有普通观众一样,守在电视机前面看。
克莱因来到演播厅,在为他专门购置的复古酋长椅上坐好。
演播厅被布置成了复古气氛的咖啡馆,比刚刚的休息室更像咖啡馆。
背景是贴着墙纸的砖墙和大窗户,桌子是圆桌,他穿着老调查员的经典风衣坐在其中一张椅子上,另一张椅子上是一份报纸,而桌上同样有两杯咖啡。
黄色的灯光、爵士乐,一下就把所有观众带回了神秘的十九世纪:传奇调查员凯尔·克莱因正和搭档执行任务,搭档可能上厕所去了,而他趁着这个空闲,以旁白的形式给观众们讲故事。
演播厅一共架了两台摄像机。
一台正对着凯尔·克莱因,刚好把布景框进去。
而另一台对着下面的各路社媒旗下的权威媒体人——他们都在这个领域有足够多的光辉伟绩,比起记者,他们被尊称为媒体人。
因为是新闻发布会,导播的工作很是轻松,并不需要切画面,只需要保证信号不出问题就行。
画面同步直播。
这极具氛围感的复古布景,占据了整个屏幕,而为了表现它确实是新闻发布会而不是情景喜剧什么的,官媒的图标在左上角,而媒体人们的镜头被放在了右下角同步。
观众们能看到演播厅的整体结构,能看到一众媒体人就在主摄像机旁边,举着话筒随时准备在提问环节与悠闲坐着的克莱因交流。
在一道女声旁白,宣布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之后。
克莱因拿过一旁座位上的报纸翻了翻,然后把报纸和演讲稿揉在一起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按照费尔曼的提议,最好一开始就抛出去一个爆点。
克莱因的声音,通过他领口上别着的麦克风,传入千家万户的耳朵中:
“大家好,我是凯尔·克莱因,你们所熟知的最后一名传奇调查员。很高兴在Shub 629年和大家见面。”
“人类的历史灿若星辰,实际上,我并不是最传奇的那一个,只是我终结了曾经的传奇,并幸运地被你们知晓。”
“既然是新闻发布会,那么我们就讲一点真实的吧:世界上真的有神,真正的神,不是外星人。”
“祂们自星空降临——正在宇宙之中注视着我们。”
“人类,需要神。”
费尔曼猛地站起来,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冲进演播厅。
他在克莱因旁边的空位上坐下,温和地用伦敦腔说道:“当然,我的搭档,或许你不该用第三人称。为何不大大方方地告诉大家,你就是神呢?”
克莱因与费尔曼对视一眼,他们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威胁。
“这么快就从卫生间回来了?我以为你又变成我去向美人搭讪了呢。”克莱因笑眯眯地说道。
两人在新闻发布会中再现了当年调查员们执行任务处理诡异事件的侦查过程,让观众们直呼精彩。
要不是还没到提问时间,事实上新闻发布会才刚刚开始,媒体人们都要忍不住开始采访了。
克莱因重新直面镜头,说道:“是的,如我的搭档所说,我早已不是单纯的人类了,我是神。”
·
夜晚,篝火将部落勾勒得温暖而富足——十几头体型如牛犊的折绵野猪,和一头成猪大小的梁龙幼崽摆在空地上,壮观的画面像是屠宰场结算画面。
这是落难者们这两百多年间,最最饱餐的一顿了。
大丰收!
一个男性落难者一把把丧彪搂在怀里,不过因为他体格显然不如双开门冰箱丧彪,所以看起来像是他非要窝进人家怀里。
而被这气氛感染,大壮在几个女孩的劝说下,连喝了好几杯猕猴桃酒——又叫猴儿酒,是最古老的酿酒方式,最早是猴子这么做,被上山砍柴的老翁学会,那一方的人才开始学着猴子酿酒。
庭深悚然:“诶诶诶!不是说这里的植物有毒不能吃吗?怎么可以给他喂酒!”
闻言,大壮哇一口喷出来。
他用控诉的目光看向劝酒的女孩们。
女孩们咯咯咯笑:“有那么多酒精,哪里还有毒?我们蒸馏过的。”
说完还给丧彪灌。
庭深定睛一看,这女孩儿是个黄皮肤。
他沉默半晌,觉得可能是西南F4老表。
因为就他所知,只有隔壁省的癫精灵,嘴才这么硬,坚持认为食物只有美味,和做熟高温杀菌以后美味,绝不可能有毒。
实在做不熟,就拿来外用,比如虎头蜂——蝉蛹油炸之后咯嘣脆,成蜂“炸不熟”,就拿去泡酒。
庭深只好问科俄斯:“这样确定没问题吗?”
“没问题。”科俄斯说道,“艾琳偶尔会食用毒蘑菇,她会炒菜,最多也就是在床上躺几天——不过你可别吃这里的植物。”
青年那么娇气,饮食上必须注意。
庭深点点头,他只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成都人,并不是癫精灵,他不吃毒蘑菇。
“而且,就算有事,克利俄斯也不会看着他们死的,他们现在是你的玩伴,克利俄斯会停滞住他们的时间的。”科俄斯补充道。
庭深这才完全放心。
刚刚,老远他们就看见一座石头房子跟开了八千瓦大灯泡似的亮,科俄斯说是克利俄斯在使用天赋。
庭深回来一看,广场上篝火以已经架好了,只少了小帅和小美,便没那么担心——男女主角要是出事,系统会拉警报的。
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表现得太过担心反而奇怪。
他因此没有做出应激的反应,而是干脆坐下来,准备加入这愉快的分餐氛围。
他和科俄斯可是带回来一头恐龙呢!可是打猎的英雄!庭深沾沾自喜。
这么多肉,接下来一段时间完全不用愁吃喝了。
庭深看着一旁,几个落难者正在处理食材,突然手上一湿——小白羊口水嘀嗒出来了。
庭深下意识放到鼻子下面一闻,随即眉头一皱——再可爱的小白羊,口水都滂臭!
便顺手抹在了科俄斯身上。
科俄斯:“……”
“我一定明天就把口水兜兜给它缝出来。”科俄斯叹息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其实埋了好多伏笔,好多!
希望大家别觉得枯燥,对配角的刻画是为了更好凸现十九世纪的羊妈。
提示一下:历法是赛博cyber629年,克莱因说的是Shub629年。这两个读音极其相似,意思却天差地别。
费尔曼是听清楚了克莱因说的,才暴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