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昌帝当然明白这个道理,看看这一托盘的礼物,吩咐汪公公:“送去御膳房,青瓜凉拌,葡萄洗好了送过来。”

汪公公端走了托盘。

姚黄还站着呢,提起茶壶,先给皇家父子俩倒茶,再给自己倒了一盏,权当漱口用了。

永昌帝在儿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率性,端午射柳时这儿媳也是敢说敢笑敢跑的。

做了三十年的皇帝,京城京外多少臣子的本人或折子都看过,永昌帝也遇到过一些率直敢言的臣子,包括类似性子的美人,只不过这样的儿媳妇还是第一次见,且因为儿媳妇住在宫外,能带进来一些民间吃食。

摸清了儿媳的性情,永昌帝很快就适应了,看向儿子:“这趟避暑回来,璲儿气色倒是好了不少,莫非便是灵山黄精格外养人?”

赵璲:“回父皇,灵山黄精只是略胜别处的普通黄精,于养身并无奇效,是王妃每日早晚分别推儿臣去外面晒日半个时辰,几十日坚持下来,才去了儿臣身上的病气。”

永昌帝心想,老二已经很久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了!

他欣慰地看向坐在儿子旁边的儿媳妇。

姚黄笑道:“父皇不必夸我,如果王爷不想晒日头,我也不敢推他,这事细算起来还要归功于灵山的黄精。”

儿媳的笑容暗藏故事,永昌帝来了兴趣:“怎么说?”

赵璲刚刚明白王妃的意思,王妃已经开口了:“父皇是没看见,那日王爷陪我去逛小镇的集市,逛到卖黄精的山民那边,山民又不知道王爷的身份,只把王爷当成体虚的白面书生了,对着我们使劲儿地夸黄精的效用,哈哈哈……”

讲故事的王妃自己笑红了脸笑弯了腰,清脆连续的笑声在安静惯了的乾元殿飘扬开来。

永昌帝也觉得好笑,可瞥见儿子垂着眼看不出表情的模样,永昌帝暗暗掐着自己的腿,将笑意硬憋了下去。

姚黄笑到一半,见这父子俩一个都没捧场,又是尴尬又是后悔,完了,皇上会不会误会王爷真的虚,王爷会不会因为猜到皇上会这么误会而恼她说错话?

姚黄赶紧弥补道:“但那些山民哪知道王爷只是因为喜欢闷在书房读书才捂得特别白呢,论力气,王爷能射柳夺冠,百来个年轻将领都比不过他,灵山的黄精再好于王爷也只是锦上添花,补补平时的消耗罢了,包括父皇,我们送您黄精,也只是因为灵山小镇就这一样特产稍微能拿得出手,盼着父皇看折子看累了喝碗黄精汤提提神而已。”

永昌帝听懂了,儿子是不想别人因为气色误会他体虚,才愿意出门晒日。

可是,儿媳能劝服儿子外出赶集看热闹,这已是大功一件!

饭还没吃,不着急赏赐,永昌帝就着儿媳的话题回忆起他年轻时候唯一一次游历灵山的情景,提到灵山主峰高达五六百丈山势雄伟挺拔,永昌帝忆景生情,叹息着感慨道:“光阴似箭啊,转眼二三十年过去了,朕现在就是去了灵山,可能也爬不动喽。”

姚黄:“人家七十岁的老者尚且还能进山砍柴采药,父皇若是爬不动,也只是偷懒不想动。”

永昌帝笑笑,考虑到儿子或许不爱听“爬”的字眼,他及时换了话题:“灵山镇,朕记起来了,上个月大理寺收到灵山县递过来的一桩官司,说是有个老员外的续弦母子为了争夺家产砸他的尸身陷害原配所出长子一家,是不是就是你们住的那个镇子?”

此案不大,因牵涉到一个亲儿子朝老父亲的尸身动手,不孝恶逆,永昌帝才留了印象。

姚黄见惠王爷没有开口的意思,再次接话道:“是啊,老员外姓齐,就住在我们隔壁,大半夜的惊动了整条街的街坊……父皇都不知道吧,当晚王爷只是去现场看了几眼就推断出凶手了……”

接下来,姚黄就把惠王爷的两番分析一通倒了出来,因为王妃是发自肺腑地佩服自家王爷的洞若观火与英明睿智,这种佩服便从她明亮的眼睛中流露了出来,包括她说到精彩处的语气,举起自己手腕分析血迹的动作,竟比茶楼里的说书先生讲起来还要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