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孙俩身上的衣物无一不是单薄破旧,大抵是家中贫寒的缘故,老人家一把年纪还需得用这门手艺讨口饭吃。

“大郎。”沈沅槿无钱在身,着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偏过头去看身侧的陆镇,无需她再多言什么,陆镇便已知晓她的用意,执她的手迈开步子,来到老丈的摊位前,指了指捏好的兔子和狸奴,“取这两样,再捏一只金马和白色斑点的小鹿。”

老丈患有眼疾,视线模糊,捏出的面人不比别处的精致,左不过是大致的轮廓都对,又舍得用料,那兔儿和小鹿都叫捏得胖墩墩的,甚是可爱,沈沅槿拿在手里把玩,笑问那男孩面人多少文钱一个。

男孩朝她伸长了手,张开五指比划道:“五文钱一个,四个就是,四五二十...二十文钱。”

姜川极有眼力劲地掏出钱袋,作势就要数二十文钱出来,陆镇那厢却道:“不必数了,我正为不能讨新妇欢心苦恼,难得老丈做的面人能叫她开怀,多出的钱便当做是送与老丈的谢礼了。”

新妇。姜川不妨听见这么一句称呼,不由呆愣在那里,十数息后方反应过来殿下出门在外的身份乃是寻常人家的郎君,称沈娘子为新妇并无不可,总不好以妾室相称。

“吾家郎君不缺钱使,他既如此说了,还请老丈收下。”姜川打开钱袋,当着老丈的面一股脑地将铜钱尽数倒出。

老丈千恩万谢,叫孙儿去送送他们,沈沅槿忙推说街上人多,恐有拐子,婉言谢绝后,细心叮嘱男孩不可走远,只在近处拦客就好。

陆镇耐心等她说完,揽上她的腰,问她可还满意他挑的面人。

沈沅槿眉梢带笑,冲人颔首,想起姜川的钱袋子已是空无一物,心中对他的看法颇为复杂,不自觉地蹙起眉:“殿下将钱都付出去,待会儿若有瞧上的东西,岂非无钱可买?”

她的声调温婉柔和,他是不是可以得寸进尺地理解为,她在关心他。

陆镇眼里的喜色和情意藏也藏不住,低头吻上她的发髻,细嗅其上残留的清浅香味。

沈沅槿被迫因他的动作停下步子,感觉到他在亲她的发,本能地缩了一下,启唇欲要制止他,陆镇却在这时挺直了脊背,移开唇,先她一步开口。

“若要避免此种情状发生。”陆镇微微一顿,指尖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不妨现下就回去,我陪你看会儿书或是画会儿画再安歇。”

沈沅槿今日外出大半日,身上也有些乏了,遂颔首应下,返回来时的路口乘车归府。

马车停稳,沈沅槿早在陆镇怀里睡熟,为免吵醒她,陆镇轻手轻脚地调整姿势,抱她下车稳步往府里进,众人皆有眼力见地没有出声,只是默默行礼下拜。

陆镇抱人进房,吩咐姜川将面人交给岚翠往桌案上放了,服侍沈沅槿褪去外衣。

饶是他的动作极轻,沈沅槿还是睁开了惺忪睡眼,被困意支配着去解腰上的系带,强打起一丝精神,迷迷糊糊地支使坐在床沿处的男郎,“陆镇,寝衣在柜子里,我还没净面刷牙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脑袋昏沉得厉害,半张脸都贴在他的肩膀处。

她其实不用困成这样也可以使唤他的。难得一回被她这样依赖,陆镇心里熨帖着,缓缓放下床帐,扬声命人送水进来,又叫去取来寝衣,再才让人退下,亲自动手伺候她洗漱宽衣。

此后十日间,陆镇隔三日便要出宫来别院安枕一晚,头一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枝大如圆盘的妃色紫阳花讨沈沅槿欢心。

沈沅槿喜花,且又是极好看的绣球,一时见了,自是高兴,拿银瓶将花插了,搁在里间的案几上。

陆镇知她尚还不想同房,纵然此间有制好的鱼鳔可避子,他亦没往那上头动心思,只搂着她亲吻亲昵、拥她入眠便觉心安畅快。

转眼到了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