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镇差点被她的话气笑,哽了好半晌后照着她豚轻轻拍了一下解气,凑到她耳边低声问她:“娘子往日里竟当我是那等色裕熏心的银魔不成?”

沈沅槿私心里很想反问他一句:你难道不是?然而这样问话势必会惹他生气,沈沅槿着实不想再承受他的怒火,若是今日夜里他又行上五回,她明日该如何回去?便是回去了,岂非还要辞楹照顾她起居?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沅槿婉言否认,因为扯谎的缘故,说话都结巴起来。

陆镇瞧出她的窘迫,不难猜出她大抵是在说假话诓骗他,背地里指定那样想过他不知多少次了,遂有意唬一唬她,嘴角扬起,笑得恶劣:“扯谎可不是好习惯。娘子不乖,待会儿到了孤的别院,孤还要像上次那样杆你四回,保准让你明日下不来床。”

此话一出,沈沅槿简直忍不住地想要对陆镇口吐芬芳,转念一想,只要明日能顺利地从这段不能见光的关系中解脱出来,莫说是承受四回,他就是精力旺盛到一晚上做更多回,她也会咬牙挨过。

她的大好人生,决计不该因为陆镇这个烂人的纠缠而毁掉。

沈沅槿极力抑制住内心的苦涩和恐惧,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终是未发一言。

没有听到设想中的软语相求,陆镇本应感到些许失望,可不知怎的,见她这般坚韧要强,心上的那根刺似又扎深了些,越发觉得怀中女郎是位有血有肉、性情直率的,喜欢便是喜欢,不喜便是不喜,譬如她在面对陆昀和他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见多了温柔端庄、循规蹈矩、没有脾气的女郎,亦见过被家中娇宠长大眼高于顶、明艳娇纵、看人下菜碟的,可唯独没见过她这样会弯腰笑着与狸奴说话,会在无人处拾起泥中落花串成花环,会在雨天将自己仅有的伞给了婢女遮风挡雨,会在与她毫不相干的婢女受屈后尽力相助,她的眼中,似乎人与世间万物都是和谐平等的,人亦不是贵贱有等的,她不会在他和陆渊面前谄媚,亦不会在婢女媪妇面前颐指气使……

她从前在汴州时,究竟过得都是什么样的生活,竟能叫她生出这样多异于常人的想法来。

陆镇心中万分不解,却也没再继续深想,横竖只要他喜欢就够了,又何必在意她的那些思想和言行举动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酒家越发得近了,路边飘来肉馅馄饨的清香,头先打从这里过时,两个人肚里还未空,并未仔细去闻,这会子在夜市上逛过许久,消耗些体力,再次闻到那味儿,感受就全然不同了。

“难得出来逛一回夜市,娘子可想用些馄饨?”陆镇问。

堂堂东宫太子,竟也会屈尊降纡在路边摊吃东西?沈沅槿大感震惊,几乎就连瞳孔都在微微震颤,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支起下巴看他,不敢置信地反问道:“殿下是要在前边的摊位上去吃?”

陆镇不置可否,重复刚才的问题:“娘子可要用?”

她没走多大会儿,回来这一路都是陆镇抱着她走过来的,加上他本就夜里吃得很少,是以胃里其实不饿,约莫也吃不下几个,偏他嘴里问出的话和鼻息间的香味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自然也想用上一些解解馋。

“也好。”沈沅槿念在他抱自己一路着实耗费不少体力,没有戳破他其实更想吃的心思,只颔了颔首淡淡道出这两个字来。

夜色渐深,街上行人不比来时那般多,但那摊位上却还坐着不少人,想是味道不错。

沈沅槿心中隐隐期待着,就听陆镇扬声要了三碗馄饨,而后将她放在椅子上坐定。

不消多想,除她那碗,另外两碗必定都是陆镇的。沈沅槿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酒家,问出自己的疑惑,“我从前一直以为你只会去樊楼那样的地方用饭食。”

陆镇闻言,却是冲她勾唇一笑,“我在军中的时候,鲜少能吃到馄饨馎饦,大多时候吃得是毕罗、胡饼这样的干粮,炒菜和炖肉汤那是小捷后方能吃上的;若有深入敌军腹地之时,用清水烫草木树叶吃的时候亦不少。倘或能在军中用上一碗馄饨,将士们别提多高兴。”

他原来一直都是与将士们同吃,并未行使他贵为长平王的“特权”。沈沅槿对他的看法稍有改观,但不多,不论他从前在军中时如何,都消减不了他带给她的伤害。

沈沅槿正想着,忽被两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没来由地想起在现代时看到过的一些新闻报道,立时警惕起来,想要与背对他们的陆镇换个位置。

陆镇从她的眸子里读出了担忧和厌恶之色,她不会突然对他生出这样的情绪,那么便只有可能是旁人惹得她如此。

“娘子莫怕,有我在,没有任何人能欺辱你。”陆镇低声安抚完她,猛地回首,很快便将一双凌厉的鹰目锁定在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身上,立起高山般的身躯来,原本还不算吓人的眸子亦在顷刻间充满了警告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