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下午开席谢爷爷也没见两个孙儿过来,他本想亲自回家去看看,可老友正与他聊至酣处,怎么肯放人,便差了自家孙儿去喊。
半大小子跑的快,没一会儿便带着谢之闵过来了。
“阿闵,怎的就你一人,青哥儿呢?”谢爷爷看着谢之闵一人前来不禁皱起眉头。
谢之闵换了身衣裳,袖口宽大,不似平常利落。
“有哥儿来家里喊他,跟着出去玩了。”谢之闵坐下,面色如常。
“出去玩了?”谢爷爷:“也好,可吃过东西了?”
“给他热了馒头。”
谢爷爷这才放心,转头又跟着老友笑谈起来。
宽大的袖子里,大青螺睡得十分安稳,谢之闵喊了一下午都没半分回应,放在家里也不放心,谢之闵只能把变成青螺的小哥儿带在身上。
因着不知什么时候青螺会醒,谢之闵匆匆扒了两口饭,跟他爷说了声就起身走了。
“闵小子今日怎么神色匆匆的,家里可是有什么事?”旁边的阿爷见状多嘴问了一句。
“说是家里鸡鸭忘了喂,”谢爷爷回。
“那也不用这样着急,不过你也是享福了,如今孙儿大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总算有人帮着操持了,”
“闵小子是个极懂事的,”
匆匆离席的谢之闵很快回到家中,他将袖中的大青螺拿出来放在水缸里,青螺沉至水缸底,安安静静的。
谢之闵守在缸边看了一会儿,忽见大青螺动了一下,他连忙出声:“青罗,”
依旧没有回音,谢之闵又喊了两遍,看着没有一点动静的青螺他叹了口气,就不该给青罗夹那么多菜。
守着也无济于事,若是人病了还能带去找大夫,可螺病了带去找大夫,大夫应当认为有病的是他。
想起青罗上次说的话,他应当要在水里修养上好几日才会醒来,至于究竟是几日,这就不得而知了。
大青螺在缸里安睡,谢之闵起身去剁鸡草。
青罗不在,谢之闵便将家里的鸡鸭放出来,啄青罗的那只母鸡被关了许久,一朝得见天日,气势汹汹的走出来。
可惜它要找的人不在,绕着院子转了两圈,又回去抢食了。
谢之闵看的好笑,也不知一鸡一螺是上辈子有仇么。
将鸡草剁了,谢之闵便在院子中劈柴,水缸就在墙角,他可以一边干活一边看着。
天色渐渐暗了,院外传来谈话声。
想是吃席的人回来了,估计不多时谢爷爷也该回来了。
谢之闵刚把最后一根柴劈了,谢爷爷便提着许多东西笑呵呵的走进院子:“阿闵劈柴呢,”
“正好劈完,席散了?”
谢爷爷点头:“刚散,瞧你赵阿嬷给的,虽是一家分点,但你阿嬷还是偏爱你。”
谢之闵看着谢爷爷手上提着的东西,最显眼的,便是那一吊肉。
办席剩下的肉菜最后会分给亲朋或是帮忙的人家,得了的人家自然欢喜,放在平常,这样吃一顿可是顶好的。
可谢爷爷手上提着的那吊肉可不是一般人家会给的,一看便是特地割的。
“正好爷爷前两日上山挖了些药材,你赵阿嬷这几日吃不香睡不好,明日你送过去。”谢爷爷便走进灶房同谢之闵说道。
“好。”谢之闵应。
“青哥儿呢,还没回来?”谢爷爷放了东西出来便问道。
谢之闵:“回来了,回屋睡了。”
“是了,估计满山跑,跑累了。”谢爷爷点点头,走向水缸。
谢之闵眉心一跳:“爷想舀水么?”
谢爷爷步子不停:“我看不早了,烧个水洗漱洗漱。”
“爷累了一天了,我来。”谢之闵快步上前,将水瓢拿在手里。
谢爷爷:“爷不累,倒是你,吃了饭又回来干活,今日便早些歇息,烧水便让爷来。”
“不用,正好我要洗个手。”谢之闵背对着他爷,将圆木板盖在其中一个水缸上。
将水舀进盆里,谢之闵将木盆抬起来。
谢爷爷笑:“今日你赵阿爷还说呢,孩子大了我享福了,可阿爷身子骨还好,你不必事事揽在自己身上,也多歇歇。”
“阿爷做的够多了。”谢之闵轻声道。
若不是他阿爷苦苦支撑着这个家,家早散了,谢之闵也不知能不能长到这么大,有他阿爷,才有他。
“同青哥儿相处的还好罢,这些日子看下来,青哥儿最是纯善的,人也知道记恩,家里的活他可帮着干了不少。”
“嗯。”
“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处处护着青哥儿,想来你们性情也最是相合,若能长久做个伴,阿爷走后也放心些。”
不然他家阿闵总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让人看着便心疼。
“爷身子好,别说这话。”
“好好,阿爷不说了。”
烧了热水,谢爷爷洗漱过后便先去睡了。
谢之闵服侍他爷睡下,又缓步走出院子,夜色如水,迎面的凉风将人吹醒。
山里的夜深且黑,除去几点烛火,唯有天上的星月能有一点光辉,月色如薄纱倾泄,淡淡的,却又不容忽视。
谢之闵坐在树下的长凳上,清瘦的背影隐入夜色。
几声犬吠打破静默,夜话声极低,不远处的小路上还有人经过,一点声响都能让夜晚不那么静谧。
谢之闵难得闲下来放空,要是往常早就睡下了。
咚——
轻微的声响让谢之闵侧耳。
咚咚——
这一次更明显了些,方向是……谢之闵起身,快步走向水缸,将盖在缸上的木板拿走。
水缸倒映着弯月,青螺还在缸底。
可下一刻,青螺像是往上蹦了一下,碰到了缸身,发出咚的响声,谢之闵压低声音:“青罗,”
“谢之闵,”青罗的声音闷闷的,大青螺还在不停的往上蹦跶,浮浮沉沉的,试图从水缸里跳出来:“我出不来了,这是在哪里,怎么黑乎乎的,”
谢之闵伸手把青螺从水缸里捞出来,衣袖被浸湿了,他也没管。
水珠顺着青螺身落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谢之闵从怀中掏出帕子将青螺擦干:“刚才是在水缸里,”
“好困啊,我还想睡。”大青螺在谢之闵的手里动了动,月光下,青色的螺身被镀上一层银白的光辉 。
“你什么时候能变回来,要不要把你放进河里。”
“我也不知道,可能两三日罢,不要把我放进河了,万一我被别人摸走了怎么办,我只要待在水里就行了,我好困。”
青罗话落便彻底喊不醒了,大青螺安静的待在谢之闵的手心里也不再动。
谢之闵垂眸看着手里的青螺,得知青罗安然无恙,他吊了一下午的心才微微松口气。
如果只是睡着了,那边睡罢,一只青螺,他还是看的住的。
就是谢爷爷那边可能要费些功夫掩盖,毕竟一次两次还好,若是两三日不见人,谢爷爷定然会起疑。
但是再怎么起疑也没办法,谢之闵不可能把一只青螺捧在他爷面前,说这就是青罗,他爷还不知怎样,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谢之闵将青螺带回屋,他的屋里正好有一个宽口小陶罐,装上水,正好能放下一只青螺。
将陶罐放在桌上,谢之闵上床睡了。
没多久,床上的人呼吸渐匀,睡熟过去,陶罐里青螺也睡的安稳。
第二天一大早,谢之闵便拿上砍刀和绳索要上山去砍柴,他出门的时候天色还早,谢爷爷还睡着。
将馒头清粥放在锅里闷着,谢之闵将陶罐放在背萝里一起背上山。
修养了一晚上,青罗比昨日精神了些,谢之闵抬动陶罐的时候青罗便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