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压氧舱理疗室不允许陪伴, 江言只能在外头等着。
他先是接了一个周英华的电话:“周教练,冬训通知我已经看到了。”
“我这边刚刚和田助教沟通完,这次冬训的必要性我相信大家都知道, 所以动员开会就免了,咱们直接开练。”周英华计划好一切。
“是, 我也这样想,动员这个步骤可以省掉。”江言实话实说, 形式主义能过掉就过掉,但他心里有更忐忑的, “周教练, 我有个事情得和您汇报……”
完蛋, 一听江言这个声音、这个语调, 周英华的脑海顿时浮现许多种职业病的名称:“你该不会受伤了吧?骨头没事吧?”
冬天是伤痛高发期间,所以周木兰那边刚刚完成新一轮培训。更可怕的是,冬天不止是职业病, 还是骨折高发期,多少职业运动员都是倒在了骨折面前。人身体里有那么多骨头,断一根, 哪怕将来能养好, 也可能成为竞技生涯里最可怕的拦路虎。
“不是我。”江言先给教练吃定心丸, “是金丞。”
周英华心里哇凉,完了!
“金丞的耳朵因为……训练压力太大, 应激性耳聋。”江言大喘气。
周英华已经喘不上来:“什么?你说什么呢!”
“他不是外伤, 也不是职业伤病, 他……听不到了。”江言自己也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我这些天陪他看过医生,医生检查了耳道, 说光线反应很好,没有伤口和病变,纯粹是心因性导致,也就是……应激了。”
“等等,我缓缓。”周英华喝了一大口水。
在他的教练生涯里,这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问题。听不到了?谁?金丞吗?周英华实在难以将活泼好动又桀骜不驯的金丞和耳聋联系到一起去。
“我也很难接受,但目前……就是这样。”江言身为队长不能不汇报,况且这还涉及了一个看病的问题。
“他怎么回事?”周英华还没缓过来。
“医生说是……精神压力太大,大概是比赛的压力吧。”江言隐瞒实情,金丞的耳聋有很多因素。他爸爸、他大哥、身份的曝光以及两人的分手,每个人给他身上放上了压力的砝码。
周英华心痛难当,眼前都是金丞满场乱串的活泼身影,以及他喷着鼻血也要打赢这一仗的坚韧决心。“真没想到他给自己的压力这么大,这都是学校和我的疏忽。我怎么没早看出他压力过重呢?他一直在场上享受比赛,原来把所有的情绪都埋在心里了。学校的心理辅导正要从冬训开始,你说说,就差这几天。他现在在哪个医院治疗?你把他的病历本发给我看看,还有诊断书……”
“您先别急,这点我会详细给您汇报,现在还有一个事情。”江言在矛盾中挣扎。
周英华脑门直发凉:“不会是……咱们金丞还有别的事情吧?”
“有,有一个……事情。这个我回学校和您慢慢说,您先有一个心理准备。”江言吞吞吐吐。
周英华:“好,你们就瞒着我吧,你们胆子真大,赶紧回学校!”
他何止是瞒着您,他瞒天过海,全世界所有和他认识的人都瞒得差不多了。江言结束通话,对金丞父亲和金丞大哥的痛恨此时此刻抵达了极点。但也没准儿,他对他们的恨意不可能有极限,说不定哪天就又创新高。
金昭知道儿子可能有严重的血液病,放任不管。那金启明呢?他居然也没有管过。他恐怕还在暗暗自喜吧,金丞如果真的有病就是一个随时随地需要钱和药物的病人,那么一辈子都脱离不了他的掌控。
操他们一家的。
江言不能再想了。
休息了几分钟,江言再次拨通手机,打给了花咏夏。“喂,师父您在哪儿呢?”
“我在病房啊,我还能在哪儿?”花咏夏揉揉眼睛。
“你没偷吃麻辣烫吧?”江言先问。
“没有没有,我没吃。”花咏夏还真想过,但无奈现在盯着他的人太多了,订外卖不好操作。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您。”江言思路清晰,不好蒙骗,“今天天气好,下午您让我妈带您晒晒太阳。”
“下午我可能……要做个体检。”花咏夏支支吾吾。
“您干什么支吾?什么体检?”江言捕捉到不秒的信息。
花咏夏急得踹了下被子:“ 你先别着急,听我慢慢说。是金丞他师父……”
“叶合正是吧?他名字有那么烫嘴么?连提都不敢提了?”江言冷哼了一声。
“叶合正”这三个字烫不烫嘴,花咏夏不确定,但大徒弟这张嘴是真不饶人。“也没有不敢提,我是怕你不高兴嘛。他找了专家要给我做一个体检,我原本拒绝了,但是没拒绝成功。”
“我确实不高兴,他叫我‘小白脸”!”江言和师父告状。
花咏夏心疼徒弟:“那你也骂回去啊,骂他!”
“我骂什么?他是金丞师父,我总不能骂他为老不尊吧?到时候真骂急了,金丞还得跟我翻脸。”江言就想这么骂。
花咏夏支招:“你骂他‘老白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