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继续拖地,他一直在拖地,在思考中维持着机械性的动作。擦过一遍,就再擦第二遍、第三遍。

等他结束漫无边际的放空,整栋小楼已经被他完完整整拖了五遍,每一块瓷砖都闪闪发亮,几乎要薄上三寸。

与伏黑幸所想不同,他并不责怪伏黑幸,也不为她的决定感到生气。

他心生怨恨,而这怨恨不指向她,指向自己。

如果他有足够强大的力量,他就能比五条悟更好地解决这件事。

如果他能更早发现伏黑幸“幸运”的真相,他就能在伏黑幸知情前偷偷处理好一切。

如果他能解决人类与咒灵的冲突,伏黑幸就不用在亲手再度杀死父母的忧虑中犹豫不决。

如果……如果……

往日的懒散与惰怠,过去所有的自甘堕落,都变成了千万根钢针,钉在他通往幸福的道路上,让他不停地去思考渺茫的可能性。

其实他和伏黑幸都知道,咒灵的问题没有真正圆满的解决办法。人总是会对自己的力量感到不满足,怨恨自己比怨恨伏黑幸更让他好受。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过去一分钟,小楼的氛围就更加凝滞,

连中岛敦都不敢贸然开口说话了,敏锐的小动物总能最先察觉到危险。两个大人各怀心事,他们默契地错开行程,整整一个下午和晚上,竟然没能说上一句话。

伏黑甚尔因此有了更多的自由行动时间。

他是这栋小楼的拥有者,而这里曾经是他的武器仓库和落脚点,储备着咒具、药品与应急食物。

哪怕这儿如今被装扮得像一个温馨整洁的家,依旧有边角处的细节能窥探到它曾经的功能。

伏黑甚尔在地下仓库内找到了一把咒具。

那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价格不贵,作用不强,是他雇佣兵时代不太看得上的东西,所以才会被丢弃在这里。

中岛敦和伏黑幸已经睡下了,小楼里所有的灯都熄灭。他将匕首别在腰后,上楼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脚步都没有发出声音。他又一次变成了影子,融入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受到凉意。

真冷。他想。原来是冬天到了。

他推开门,在一张床垫前坐下。伏黑幸睡得并不安稳,睡梦中仍皱着眉。

他看着她的睡颜,目光从清秀的眉眼描摹到脆弱脖颈。

她太脆弱了,所以一点点危险和冲击就能夺走她的性命。

与之相比,伏黑甚尔像一只打不死的臭虫。无论怎样被践踏,都能茍延残喘地活在世上。

可在心灵的世界里,他们的强弱颠倒了。伏黑幸才是更强大的那一个人,而伏黑甚尔如此不堪一击,完全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