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娜娜眼睛一亮,立刻把留影机塞到他手里,感激的用力抱了他一下,娇声道,“谢谢空先生,我这就去!”

她提着裙摆颠颠跑进主屋。房间空旷,她一溜小跑,木地板发出咚咚的声音。

钟离先生转过头来,看着她的背影,如一只快乐的小鸟登上楼梯,消失不见。他又转头看向旅行者,金发金瞳的少年,两手捧着一个留影机,也在看着那个方向。

直到目送少女的身影消失,他才重新低下头,检查手里的机器。

钟离先生轻笑了一下,淡淡道,“我本以为两位是为了行事方便,在外才以情侣相称,如今看来是我浅薄了,两位确实是有感情在的。”

旅行者,“?”

旅行者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尴尬一笑。

钟离先生微微一笑,低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威严,“不知旅者,可做足了准备?”

他是笑着的,但不知为何,旅行者却从中听出了庄重的威严与询问。

他不由自主的感到了几分紧张的压力,两手紧紧抱着留影机,有点微妙的忐忑,“钟离先生……钟离先生是想说什么?”

钟离先生背着手,眺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云海,有点沧桑又有点感伤的道,“寿命悠久,时间也显得无比漫长。作为长生者,漫长的一生中,难免要经历无数场别离。

亲人,朋友,所有人都会先你一步。

亲朋旧友都会离开,唯你一人,在世间踽踽独行。

甚至你们所经历的那些悲伤,痛苦,喜悦——所有本应刻骨铭心的记忆,都会在时间的磨损下渐渐模糊,像是一场不真切的、久远的梦,恍惚间,仿佛只是自己的幻觉。

而这其中,伴侣又似乎格外不同些。

所谓‘伴侣’,即相伴一生之人。但你的一生过于漫长,她的一生又过于短暂,这一生,她注定无法陪你走过。

短暂相知相许的欢愉之后,迎接你的便是永无止境的孤独与缅怀,然后化作朦胧不清的梦境,即便是你自己,也再探寻不到曾经发生过什么,只记得自己曾经似乎有过一位倾心相印的爱侣,却记不清她的音容笑貌,也记不起她的言行举止。于是,所有欢愉都成了折磨的遗憾与惘然。

旅者,你做好这种准备了吗?”

旅行者沉默下来,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留影机,默然不语。

他想告诉钟离先生他与娜娜并非爱侣,但最终却难以开口吐出反驳的话。

就像他之前对女孩产生了‘攻击的欲望’,想要按倒她咬她,但坦诚来说,这份‘攻击的欲望’,是面对敌人时的那种攻击欲和战意吗?

而且,他虽然是个好脾气,但也没真的好到像个软绵绵的抱枕,谁都能任意揉搓的地步。

听了钟离先生的点醒,他才忽然发现自己的异常。可离奇的是,他的心中并无多少意外和震惊,仿佛潜意识中的自己早有准备。

甚至有些隐秘的恼怒与不悦——关于,‘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的不悦。

无人唤醒,他就可以一无所知的沉眠入梦。